香江教父 第827章 何方神聖(上)

    「一屠晚歸，擔中肉盡，止有剩骨。途中兩狼，綴行甚遠。屠懼，投以骨。一狼得骨止，一狼仍從。復投之，後狼止而前狼又至。……

    狼亦黠矣，而頃刻兩斃，禽獸之變詐幾何哉？止增笑耳。」

    兩三百字的《聊齋》小故事，被孫子明娓娓道來，松下聽完翻譯，臉不改色地輕輕拍掌，讚嘆道：「孫桑不愧是出身名校，連這樣生僻的典故都爛熟於胸。」

    孫子明兩根手指拈起精巧的茶杯，掃了眼畢恭畢敬地跪坐在旁邊的翻譯，幽幽道：「這位先生，如果你是我的手下，早就被辭退了。」

    翻譯白臉漲得通紅，雙手伏地深深一躬，「孫桑，很抱歉，我沒有學過這篇文章，只能按大概意思去猜。」

    「ok，這是我們國家一個人盡皆知的故事，說的就是……」，孫子明又用英語慢慢地重複了一遍，才悠然道：「松下君，我怎麼覺得自己有點象那位屠夫呢？」

    頭髮花白的松下依舊神情自若，打了個哈哈，微微彎腰道：「孫桑說笑了，您是我們松下的合作夥伴，還是環球影業的大股東，我們怎麼會連招呼都不打，就來這一出呢？」

    「是嗎？」

    信你才有鬼，老子躲在紐西蘭當山民，不就是想淡化這事，讓人不要總提起刑天社的底子嗎？操，你倒好，給老子來這一手。不就是知道點刑天社的舊事，想訛人嗎？三口組能發展到今天，又豈是那麼魯莽之輩？要是沒有足夠的利益，人家會在廣庭大眾之下，給自己來那一出？

    孫子明不再說話，等著這老狐狸開價碼，或者說是他和三口組一起開價，了斷了這段江湖事。要說今天的事，背後沒有三口組的利益訴求，鬼都不信！

    ……

    孫子明與松下話不投機，光仔在東京一家酒館裡，也跟三口組五代目組長渡邊芳則冷眉相對。今天的事，如果不給一個說法，就怨不得老子也不講江湖道義了。

    掌管著日本規模最龐大、實力最雄厚的暴力團的渡邊芳則，此刻沒有一絲江湖梟雄的氣勢，反而頹然嘆氣道：「郭桑，我們也是被逼無奈。」

    光仔冷冷地扔下一句，「是嗎？」

    「哎，郭桑，我們三口組是在政府註冊了的。當年左翼勢力強大時，我們與政府之間有過交易，所以才能合法存在。今時不同往日了，當初的相互需要基礎已經不存在了，我們自然要看政客們的眼色。我這麼解釋，您能明白嗎？」

    光仔眼睛眯了下，沉聲道：「不是松下株式會社搞鬼？」

    渡邊芳則苦笑不已，「郭桑，松下社長確實派人來談過，但不是您想像的那樣。他們和孫桑是合作夥伴，還想著展開更深度的合作，如何會拆他的台呢？

    我們是暴力團不假，但一樣有許多合法生意，一樣需要那些大公司的關照。如果沒有別的原因，松下社長的要求，我們會想辦法幫忙的。」

    光仔不知道這個昔日的合作夥伴是否撒謊，但他知道必須馬上回去，找自己大佬報告，可能事情非常複雜了。

    「芳則君，我再重申一遍，現在我們社團不會沾染，那些不該沾染的東西，也會信守自己的承諾。好了，我先告辭。」

    渡邊芳則也連忙起身相送，「您放心，我們都是朋友，有些事只要說開了，都會理解彼此的難處的。還請您轉告孫會長，我渡邊芳則非常佩服他，今天的事實在非常抱歉。」

    「謝謝」

    光仔與渡邊芳則握了下手，急匆匆地回到賓館，立即和盧惠光檢查房間。還好，沒有發現不該出現的東西。

    孫子明看著兩人把每一個角落翻了一遍，才沉聲道：「不是松下在搞鬼？」

    「不是，我聽他的口氣，應該是有政治人物插手，但具體是誰，他沒有透露。」

    政治人物？孫子明接過光仔手裡的煙，眯著眼睛想了一會，遲疑道：「如果是政客，三口組的反常倒是可以解釋得通了，但為什麼呢？」

    既然是政客，自然非常冷靜、理智之輩，肯定也是出於政治利益，才給自己使絆子。如果對方要東南亞的利益，只有跟自己合作才能達到目的，而不是拆自己的台，想讓公眾把自己與黑幫分子等同。

    既然不是東南亞，那又是哪呢？

    國內不可能，那是自己的主場；韓國？也不可能，韓國人的排外，他們領教過，而且雙方還有極深的歷史恩怨；那就只有美國和遠東了，那到底是哪一處呢？

    美國也不太可能，他們美日同盟，自己在雙方政府眼裡，最多算是一條小泥鰍。最後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俄國的遠東地區，日本人或許想謀求那的利益！

    可是，遠東地區其實是控制在一幫遠東官僚和遠東集團手裡的，連楊國忠都不能不顧他們的利益，自己怎麼可能完全作主？

    老毛子的排外，可跟韓國差不多，如果國忠不是有他們的血統，根本無法在遠東地區立足，更談不上能在那搞風搞雨。他們日本人，有那個信心取代自己這夥人？

    想得頭疼，孫子明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又從另一個方向去推導。

    如果坐實了自己是黑幫首領，那會發生什麼事呢？

    美國人會調查自己，自己又沒參與刑天社的任何勾當，他們能查出來個屁！再說，山提諾、蒂諾他們都是民主黨的，還是那個神秘共濟會的高級成員，他們會聽任自己被調查？他們可在俄國有重大利益，還要靠國忠後面的勢力為他們周旋呢？

    孫子明坐在沙發上苦思冥想，那邊光仔已經開始指揮佐藤佳代、盧惠光了。

    「佳代小姐，你去通知劇組的人，就說大家都辛苦了，你們boss安排大家在東京玩幾天，所有費用由工作室支付。

    哦，對了，我們等下要去見幾個朋友，你自己去休息吧。」

    boss還在那沉思，佐藤佳代不敢請示，卻又不敢不聽這個boss的兄弟的。她聽孫子明說過，這是前黑幫首領，是他最親密的兄弟，可以跟楊桑一樣地信任。

    見佐藤佳代為難，旁邊的盧惠光連忙小聲道：「佳代，按光哥說的去做。我跟隨boss十年，能讓boss毫無保留地信任的人不多，他就是其中之一。」

    「嗨！」

    佐藤佳代剛一出門，光仔立即掏出個衛星電話，撥了幾個號碼道：「阿兵，我們半小時後到，準備好足夠的東西。」

    打完電話，光仔拉起孫子明，沉聲道：「明哥，別想了，我們先離開東京再說。阿光，去拿明哥的帽子和眼鏡來。」

    「啊？」

    光仔顧不得那麼多了，接過盧惠光剛拿來的帽子、平光鏡，一邊幫孫子明戴上，一邊解釋道：「明哥，對方既然是政客，肯定還有後手。我當初決定出來混，你就說『沒有絕對的忠誠，只是背叛的代價不夠而已』，萬一有一兩個人背叛我們，後果不堪設想。」

    孫子明這才悚然一驚，雖然自己那些髒事，都是通過光仔的手，但誰又能保證他的手下不變節？別說是他的手下，哪怕是劉嘉玲那妖精，自己都不敢保證，在絕對的利益之下，會不會將當年的事咬出來！

    「走，我們馬上走！」

    三人快速換了個裝束出門，光仔領著兩人坐電梯，下到酒店的停車場。『吱』的一聲，一輛黑色的豐田佳美停在三人面前。孫子明疑惑地看向光仔，這才多久，就連車都準備好了？

    光仔苦笑了一下，低聲解釋道：「明哥，象我這樣的人，如果不多準備幾手，早就骨頭可以敲鼓了。這些人手，都是當初跟三口組合作時，留下應急的，沒想到今天用上了。」

    那倒也是，孫子明這才坐進車裡，三人直接去了碼頭。

    半小時後，三人登上了一艘舊遊艇，光仔特意給孫子明介紹沒了左眼的船老大，「明哥，這是李兵，以前和三哥、我是一個連的。」

    「會長好」，李兵立即躬身問候，孫子明立即明白了，這是光仔掌握的地下會員，只跟他一個人單線聯繫的。

    「你好，辛苦了。」

    孫子明與李兵握了下手，跟著光仔進了船艙，「光仔，把你們見面的情況，詳細給我說一遍，包括他說的每一句話。」

    「哦」

    仔細地聽完光仔和渡邊芳則會面的經過，孫子明長嘆一聲，對方沒有撒謊，肯定是有政客施加了壓力。對方肯定也是拿到了自己某個把柄，才會如此打草驚蛇，想逼自己合作，或是讓出某項利益。

    只是不知道，對方到底想要什麼。

    「把柄？」

    光仔回想了，把自己手下仔細篩了一遍，遲疑道：「明哥，我那些手下都不可能，也沒人出得起那價。」

    「哎，不一定是你的人。操，我們反應過度了，讓人貽笑大方嘍。」

    孫子明無奈地笑了笑，光仔關心自己的安危是沒錯，但他的習慣還保留在江湖大佬的層次，習慣了遇事走為上。象自己今時今日的地位，人家最多擺出架勢向自己示威，逼迫自己合作或是讓步，哪會真的撕破臉皮，鬧個兩敗俱傷啊？

    「明哥，那會是誰？霍家、向老四他們？」

    「不，可能是其他人。」

    孫子明搖了搖頭，霍爺、向老四他們都與自己有著巨大的共同利益，不可能背後捅自己一刀，除非是當初那些分肥而食的鬼佬！只要查出當初那些人里，誰與日本人有關係，就能猜出對方到底是哪路神仙！鬼佬、日本政客，孫子明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陰鬱起來，再往下推導時，不禁額頭上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