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方心神恍惚的離開了黃府。
走在路上,長吁短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知不覺間,竟然就走到了李秀秀家門前
他心中悚然。
難道自己真的要為了敬神,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惡事來?!
神明真的會保佑惡人?!
李四方也不得而知。
即便太平公當真顯聖,那天道也是太上忘情,視眾生如芻狗,真的會有什麼善惡之分嗎?
若是真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那為什麼這世界上卻是惡人當道?
不要說現在神道凋零,即便是神道昌盛之時,那世上也是惡人多福報!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
那絕不是一句空話。
神明,如天道。
恐怕,根本是無善無惡。
想到這裡,李四方嘆息一聲,就想舉起手來叩門。
但最終,卻又放了下來。
「神仙怎樣,我一個窮鄉僻壤的老頭子不敢妄自揣摩」
「不過我自己的良心怎樣,我卻甚是分明!」
「我寧死也不為這等禽獸之事!」
李四方心中計較已定,對自己剛剛的猶豫十分痛恨,忍不住給了自己老臉一個巴掌,清脆響亮。
他轉身大踏步便要離去。
忽然,身後大門卻打了開來,一個瘦弱嬌小的身軀,正顫巍巍的提著水桶出來倒水,望見李四方的背影,喊了一聲。
「村正?」
李四方嚇了一跳,回頭望去,見她雖然瘦弱,但眉目如畫,相貌清秀,只是眉梢滿是倔強之氣,正是李秀秀。
「哦,是,是秀秀啊」
李秀秀看他神色躲閃,心中不禁有幾分狐疑。
「村正可是有事找我?」
「沒,沒有」
李秀秀忽然想到什麼,將木桶中的髒水嘩啦一聲潑灑在地,隨後放在地上,雙手插腰,冷哼一聲。
「村正該不會是為了那條黃狗而來吧?!」
李四方還沒說話。
李秀秀已經破口大罵了起來。
「你去告訴那條黃狗,想要娶我李秀秀,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我李秀秀孤苦伶仃,一無所有,他黃狗家大業大,我自然是惹他不起,但他若想用強,大不了魚死網破!」
「就算是把我綁到了他家床上,我也會咬舌自盡,死之前也要把那條黃狗的耳朵給撕咬下來!」
李四方苦笑一聲。
但對李秀秀卻是更多了幾分敬佩之意。
她父母早亡,一個弱女子孤苦無依,在這亂世之中獨自長大,受了多少苦楚根本無法想像
如今她的潑辣性格,也只不過是為了自保,從始至終,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
活下去
李四方嘆道:「秀秀,你誤會了,我怎會為那黃狗咳咳,為他們黃家為虎作倀?」
「我是想來提醒你一聲,那黃少雄今晚恐怕會對你不利,你,你一定要萬分小心才是」
李秀秀變了臉色:「他想做什麼?!」
李四方於是將前事都說了出來。
李秀秀慘笑一聲。
「好好好,為了給太平公重修廟宇,我一個弱女子的死活又算得了什麼?」
「村正,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不,不止」
「那條黃狗說得對,恐怕太平公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吧?!」
李四方忙道:「秀秀!不可胡言亂語!褻瀆了神明!」
李秀秀終於忍不住流出了兩行清淚。
「我胡言亂語,我褻瀆神明」
「可是,我不胡言亂語又能如何?我不褻瀆神明又能如何?」
「這天下之大,誰肯為我討個公道?」
「村正,你能麼?」
李四方默然無語。
李秀秀道:「我不是怪你,黃家有錢有勢,村正已經拼了命的在維護村子了,可是,可是」
「誰能救救我呀?!」
李四方又沉默了許久。
「秀秀,事到如今,不如誠心誠意的向太平公祈禱」
「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太平公,太平公」
李秀秀哭泣道:「太平公,你真的可以救我麼」
另外一邊。
黃員外府上。
黃三山在大堂中來回踱步,兩個兒子都不解的望著自己的父親。
「爹,您老走來走去的做什麼?」
「是因為那什麼太平公之事麼?」
大兒子黃少英冷冷道:「兒子向來不信鬼神,莫說未必會有,即便是真有,又能奈我何?」
「這個世道,弱肉強食,哪怕是神仙,也得先庇佑強者!」
黃三山望了他一眼。
「兒啊,你說得或許有理,但這鬼神之說畢竟不比其他。」
「咱們父子在這窮鄉僻壤里,也算是富甲一方了,可以說是土皇帝,別說是這青山坳,便是方圓百里,誰敢招惹咱們半分?」
「但若是當真有神仙,誰知道他會是個什麼模樣?」
二兒子黃少雄皺了皺眉。
「爹,您的意思是說真的要去重修神廟?」
「像那些愚夫愚婦一樣去敬什麼神?!」
黃三山道:「若是沒有神,咱們這麼做也沒多大損失。」
「但如果真的有,嘿嘿」
「那至少可以保佑你我父子,比先前的地位更要穩如泰山,那豈不是件美事?」
「這場賭博,本來就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兩個兒子對視一眼:「爹說的有理,那我們明日去祭拜一番?」
「不用等到明日,今晚便可以在家中祭拜。」
「我倒要看看,這太平公到底靈不靈驗!」
父子三人商議完畢,立刻在家中設下土壇香爐,擺上了鮮花香燭,瓜果三牲,頂好的線香,召集了整個府里三四十號人,全部都拜伏在地上焚香禱告。
黃三山拜伏在地,隨後半起身祝禱。
「太平公在上,若您老人家當真在天有靈,祈求保佑我黃家繼續興旺發達,千秋萬代,永享富貴!」
「若得應驗,我黃三山攜兩個犬子及黃府上上下下三十八口,必定日夜焚香祭拜,奉上三牲大供,並重修廟宇,再鑄金身,以報太平公大恩大德!」
眾人裡面也有誠心的,也有將信將疑的,也有根本不信的,都紛紛隨著黃三山一同拜祭了下去
此時,太平公廟宇之中。
李平安在夜幕時分,同時收到了兩道祭拜禱告
其中之一,自然是黃府這規模盛大,供奉高端,人數眾多的大祭,光是這一場祭拜,縱然不在太平公廟宇中,李平安也足足收穫了一百多點香火值!
即便是他也不禁心中一動。
這黃府果然家大業大,如果能收服他們,等於大半個青山坳了
更何況,他們還能為自己重修廟宇,再鑄金身
然而就在這時。
李平安又收到一個孤苦伶仃,十分微弱的禱告之聲。
「小女李秀秀,自幼喪母,少時喪父,孤苦伶仃,獨自一人,於這亂世之中掙扎求生,不靠天,不靠地,只靠一雙手養活自己」
「原本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小女即便是死了,也沒什麼可怨天尤人,不過是隨爹娘於地下罷了」
「然而那黃府惡霸,一貫的橫行鄉里,欺壓良善,那黃家二少更是披著人皮的禽獸,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小女寧死也不願受他所辱」
「太平公在上,小女明知自己心不誠,以往也並未真正祭拜過太平公,如今臨時抱佛腳,實屬無奈之舉,小女別無所求,只求一個清清白白,哪怕是死,也祈求太平公保佑,能夠乾乾淨淨的死去」
「若能保佑,小女願意當牛做馬,以報答太平公的大恩大德!」
說罷,李秀秀兩行清淚滑落,不住的跪拜磕頭在地上。
李平安聽聞兩道禱告,心中感慨萬千。
李秀秀自然可憐無辜,但幫了李秀秀,也只是多了一個虔誠信徒而已。
而黃家縱然可惡,但幫了黃家,自身信仰也可謂從此穩固,發揚光大了。
神道,是否當真如天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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