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日頭還沒升起呢,鍾源就在外面叫門了。
「我先去雇牛車,你們在鋪子裡等我。」他扔下這句話就走了。
阿娘早就起來忙活了:「雖說你們去踏春,定然是要野炊的,但阿娘還是給你們做些吃食的好。」
兒行千里母擔憂。往年踏春,阿娘也是跟著去的,不過這次阿娘說了,她不摻和了。
蔣韻也起來幫忙,殷殷的叮囑兒子:「你是表哥,又是男子漢,可得幫著照顧表妹們。」
沈嘉盛穿著阿娘新做的春衫,氣質清貴,且極為難得的應了一聲:「好。」
虞香珠沒去幫忙,而是坐在妝檯前,攬了鏡子細細的梳妝。
姑娘都愛美,她也不例外。
往日為了熬製香料,她一頭油光發亮的青絲都得用頭巾包著。今日去踏青,自然要將自己這一頭青絲給梳成好看的髮髻,再在上頭簪上爹娘送她的及笄禮——兩支做工精良的銀簪子。銀簪子是一對欲展翅飛翔的蝴蝶,栩栩如生。插了簪子,再戴上一朵絹做的薔薇花。
再戴上水滴形的銀耳環,換上阿娘給她新做的藕荷色襦裙。
而後須得抹上自己親手做的面脂香、口脂。
再佩戴上自己親自配製的香囊,嗯,自己身上戴了,他們三人也得戴。如此想著,虞香珠又多拿了幾個。這可是她昨晚連夜配製出來的新香料,氣味不僅好聞,還能驅蟲提神。
最後這幾樣,可是最重要的。今日天氣晴好,定然很多姑娘太太也出城踏春,她自然得極力推銷。
不知會不會碰上張家姑娘呢?上回她明明塞了香囊給秋花的,也沒見秋花回來問香囊。是她的香囊做得還不夠好嗎?
虞香珠雖坐在妝檯前,思緒滿天飛。
「香珠兒,香珠兒。」祝清叫著虞香珠,一邊走進後宅來。
祝清今兒也打扮了。她穿著青色對襟襦裙,頭髮梳成雙丫髻,再綁上兩根紅頭繩。如此打扮,顯得柔弱中帶著些許幹練。
「沈表哥。」祝清見沈嘉盛站在廊下,便叫了沈嘉盛一聲。
蔣韻有些糊塗的走出來,看到祝清:「你是……」
祝清猜測面前的婦人應是沈嘉盛的阿娘,香珠兒的表哥了,便笑吟吟道:「表姑好,我是香珠兒從小玩到大的好姐妹祝清。」
「哦。」蔣韻打量著祝清,不痛不癢的應了一聲。這小姑娘身子單薄,面容還算清秀,身上穿的衣衫也是很普通的布料,看來家中情況很一般。
祝清被蔣韻毫不遮掩地打量著,有些許不習慣。香珠兒的表姑,看人的目光怎地叫人這般不舒服?
「祝清,香珠在裡面等著你呢。」沈嘉盛在一旁忽然插嘴道。
祝清如釋重負,朝蔣韻笑了笑,趕緊朝虞香珠的房中走去。
虞香珠方才已經聽得動靜,應著祝清:「阿清,我在這裡。」
祝清走進她房裡,想對虞香珠說方才的事,但想了想,最終還是沒說。罷了,虞香珠的表姑,也是個可憐人。她方才那般看自己,大約是她的習慣。
虞香珠將祝清按在杌子上,拿出面脂香、口脂給她一頓抹,抹完才滿意的端詳著祝清:「可真是好看。」
祝清也端詳著鏡中的自己:「還是咱們香珠兒厲害,這面脂香、口脂,好似讓我變了個人。」
「咱們阿清本來就好看。」虞香珠夸著祝清,又往她身邊掛了個香囊,「今日踏春,外頭蚊蟲可多,戴著這個,驅蚊。」
香珠兒真好,向來是有什麼好東西,都不忘自己。
「只可惜我明年便要嫁到解州去,再也不能與你常見了。」祝清有些傷感。
「到了解州,你便有新的朋友啊。」虞香珠笑眯眯道,「是以啊,我現在有什麼好東西,你可得先搜颳了,以後你去了解州,可就沒有了。」
祝清被逗笑了。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兩姑娘的說笑聲傳到了外面,蔣韻撇了撇嘴,鑽到灶房裡繼續幫忙。
沈嘉盛則若有所思。
鍾源雇了牛車回來,離州城時下的牛車大都是半封閉的車廂,且欄板也不大高,若是客人願意,倒是可以多賃一把蓋傘在上面。
鍾源多賃了一把蓋傘。
蓋傘有些陳舊了,流蘇大半都掉了,看上去有些難看。
虞香珠站在門口看了看,從裡面抱出好些香囊來。
「咱們將香囊掛在蓋傘上。」她說。
鍾源哭笑不得,這虞香珠,出城踏春,腦子裡還想著生意。
香囊掛好了,蔣韻和姚三娘站在鋪子門口看著年輕人們忙著將東西搬到車上。
還別說,掛了香囊的蓋傘別有一番精緻的感覺。
虞香珠又特地尋了一塊藍色的粗布,半鋪在欄板上。
方才還不怎麼樣的牛車,忽然就好看起來了。尤其是虞香珠和祝清坐到了上面,春風緩緩拂動著香囊,暗香浮動,紅唇朱顏,竟是一副春光好景象。連平日裡從來不誇人的萬婆子,也不由得說道:「喲,香珠兒,阿清,你們倆倒是好看得緊呢。香珠兒,你搽的是什麼口脂,我叫你萬姐姐去買。」
虞香珠笑道:「萬婆婆,面脂香、口脂,我們店裡就有賣,萬姐姐不用跑別處去買。」
「那你可得給你萬姐姐便宜些。」萬婆子喊道。
還沒啟程呢,就要做成一單生意了,虞香珠笑得人比花嬌:「都是街坊鄰居,就便宜兩文吧。」
萬婆子嘴巴雖損,但她也是做生意的,這香料價高,她也是省得的。虞香珠給她少了兩文,已經挺不錯的了。
而且她自己也挺想買的。誒,這人老了,也愛俏呀。
蔣韻一直看著兒子。
兒子臉上,似乎一直浮著笑意。儘管很不明顯,但蔣韻還是看出來了。她兒子,和虞香珠、祝清,還有鍾源在一起,似乎很開心。
誒,若是以前,兒子怎麼會和這些小攤販在一起。
罷了,沈家早就敗落了,她和兒子還能活著,已經是極好的了。
鍾源是駕車的老手了,駕著車子平穩地出了離州城。
離州城外的官道又寬又大又平,虞香珠坐在小杌子上,感受著縷縷春風,看著遠處此起彼伏的山峰,覺得十分愜意。嗯,賺錢雖然要緊,但享樂放鬆也是有必要的。
光坐車的確無聊,不過虞香珠和祝清不僅備了糕點,還備了瓜子和好幾種乾果,甚至還有糖漬的果子。
沈嘉盛便猝不及防的被虞香珠塞了一大把瓜子。
虞香珠嗑著瓜子,一邊和鍾源說:「鍾大哥,快快說些外頭的奇聞異事聽聽。」
沈嘉盛便想,他這表妹,可真是去到哪裡,哪裡便熱熱鬧鬧的。
鍾源笑道:「香珠兒,還真別說,這次我出去呀,還真是聽到了好些新鮮事。說是呀,那蘇州有位官員,因為貪污了兩緡錢,就被撤了官職。」
沈嘉盛的心,忽然漏掉一拍。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43s 3.110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