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到底是誰為難誰?
鄔八月將鄔家陷入這樣一個糟糕的境地,瞧她還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態度,她是在公然給他這個一家之主難堪!
犯下如此大錯,逃之夭夭就完了嗎?!
鄔國梁冷哼一聲:「你們父女情深,倒是我這個做人父親,做人祖父的太寡情了?」
鄔陵桃望了鄔國梁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說,你若不寡情,誰還寡情?
「三丫頭,別用那種眼神望著我。」
鄔國梁冷眼一掃,直盯得鄔陵桃迫於壓力不得不低垂下頭。
「我若是真寡情,還能由得你的意思,讓你如願與陳王府定下婚約?」
鄔國梁冷哼一聲。
「就你現在這點兒本事,要想在陳王府里立足下來,還真是堪憂。」
鄔國梁喝道:「有這閒工夫管你妹子的事,還不如去多學學許嬤嬤的手段。出去!」
鄔陵桃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緊緊捏了捏賀氏的手,方才退出偏廳。
連禮都沒有行。
鄔國梁又坐了下來。
「年齡不大,脾氣倒是不小。」
鄔國梁看向鄔居正:「你自閉於寧心居兩日,思索得出的對將來的打算便是這樣?」
鄔國梁指著鄔八月和藥童靈兒。
「帶著一個弱質女流和一個尚不懂事的孩童去漠北?」
鄔居正回道:「父親,八月已自請太后懿旨,隨兒子前往漠北。至於靈兒,兒子答應過他雙親,會將他好好培養成人,自然也要將他帶在身邊。漠北苦寒,軍中更是艱苦,一應吃穿都有安排,由不得兒子再多帶隨從。兒子不能讓漠北軍認為京城派下來的隨軍郎中是個只知享樂的紈絝。」
鄔國梁一向看重長子,因他溫和,敦厚,心思細膩且有大家之風,乃是幾個弟弟的榜樣。
奈何鄔居正選了一條不一樣的路,成為了一名醫者。
而如今又出了此等事。
西府鄔家未來的家印,看來是交不到長子手裡了……
鄔國梁出神了片刻。
良久,鄔國梁輕嘆一聲。
「你們也出去。八月留下。」
鄔居正和賀氏頓時齊齊看向鄔國梁。
鄔國梁冷哼:「怎麼,以為我會對她下毒手?」
鄔居正忙垂首道:「不敢,父親不是那等人。」
賀氏驚魂未定,鄔居正拉住她,行禮告退。
走前行過鄔八月跟前時鄔居正道:「父親母親都在外面。別怕。」
鄔八月並不怕,祖父再是心急想要了結她的性命,也不會挑這個時候,這個地方。
他要她的命,就必定會做到天衣無縫。
他會讓所有人都相信,鄔八月的死,的確是她自己受冤而自裁的結果。
「咯吱」一聲,厚重的木門被掩上了。
定珠堂偏廳內只剩下鄔國梁和鄔八月祖孫二人。
沒有旁的人在,鄔八月不想再惺惺作態。
她昂首挺胸,抬高著下巴仰望著上首的鄔國梁。
「祖父是否要八月的命,只需要給八月一個答案。」
鄔八月問得直白。
她的表現大義凜然。
鄔國梁面無表情。
「我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希望你學得聰明一些。」
這是在清風園致爽齋湖面上,鄔國梁推晴雲入湖的前一刻他說的話。
鄔國梁惋惜地搖頭:「可惜你學得並不聰明。」
鄔八月面不改色。
「祖父,八月覺得自己已經學得夠聰明了。八月最不該的,是無意中發現了祖父的秘密。八月已經努力當這件事情從未存在過。可既然祖父第一時間留了八月的性命,宮裡那位又為何對八月處處緊逼?若非她藉口念想著我,宣我進宮,這之後的事又如何會發生?」
鄔八月平靜地看著鄔國梁。
「祖父寧願信宮裡那位,也不信八月。」
「荒謬!」
鄔國梁拂袖怒道:「你撒謊成精,她卻言出必諾。你二人之間,你說我當相信誰?!」
姜太后在鄔國梁面前從來都是七分真三分假,而這七分的真,卻讓鄔國梁以為姜太后在他面前便是真性情。
她討厭段氏,她會明說;她想見他,她就會想各種名目製造與他相見的機會。
更何況鄔國梁相信,姜太后只是想為難鄔八月。
因為姜氏明白地告訴他:「我要鄔八月在我跟前鞍前馬後地伺候,就是想過把癮。她段雪珂這輩子都不可能做低伏小伺候我,那我就要跟她有九成相似的鄔八月來做她的替身!」
而鄔八月性情乖張,仗著段氏的寵愛在鄔家中乃是一霸。
鄔八月前科累累。
信誰不信誰,鄔國梁心中的天平自然會有傾斜。
鄔八月注視著鄔國梁良久,忽然開口。
「祖父,八月很好奇,你與祖母少年夫妻,攜手共度幾十載,在祖父你的心裡,祖母到底占據什麼樣的位置?」
鄔八月的目光像是利劍一樣射向鄔國梁。
「她為鄔府內宅安定殫精竭慮,讓你後宅安穩,無後顧之憂。而宮裡那位,她為你做了什麼?」
鄔國梁囁嚅了下嘴唇。
「祖父是否覺得無法回答?」
鄔八月輕輕一笑:「一個是情深意重的髮妻,一個是**重重的**。祖父兩邊倒騰,就不怕有一日東窗事發?」
鄔國梁頓時冷厲地看向鄔八月。
「你若敢泄露半個字,就絕無活路!」
鄔八月喟嘆一聲:「祖父放心,這天大的秘密,八月會爛在肚子裡。不管在什麼情況下,我都不會說出去。因為此事一旦昭告天下,鄔家面臨的必定是抄家滅族的大禍。八月還不想自己的父親母親,弟弟妹妹,因祖父你的私情而斷送生命。」
鄔八月淡淡一笑。
「八月問祖父是否要八月的命,祖父沒有回答。祖父只是說八月學得不聰明。既然如此,八月便自作聰明一次。」
鄔八月跪向鄔國梁:「東府諸人已然從宮中得到消息,知曉八月被趕出宮的前情。日後八月會受到何等言辭辱沒,祖父應當也想像得出。父親此番前往漠北,八月心甘情願跟隨前往。若八月之事傳揚開去,祖父可對外說,八月蒙受冤屈,身心遭受重創,父親欲替我醫治心傷,是以帶我一同前往漠北。八月不在,祖父可眼不見為淨。再有,八月從未正面承認過,確有勾|引大皇子之事。」
鄔八月對他磕了個頭:「祖父若對祖母還有一絲憐惜,八月厚顏,請祖父看在八月這張臉上,給八月留一條活路。」
鄔八月直起腰板仰起臉。
她那張酷似段氏的臉讓鄔國梁有一瞬間的晃神。
別的鄔國梁都記不清了,他只想起當年段雪珂初嫁,洞房花燭夜他掀起段氏的紅蓋頭時看到的那張明艷動人的臉。
與這一刻的鄔八月,竟然重合得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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