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鄧宅之內,隱約傳來了悽厲的慘叫之聲,苑一秋心中微微一跳,注視著面前的鄧洪,鄧洪卻是紋絲未動,只是在他的眼中,苑一秋看到了一絲濃濃的悲哀,卻也是一閃即逝。 .
「從根本上改變,要麼浴火重生,要麼就此完蛋,事情就是這麼簡單。」鄧洪突然一仰脖子,大大的灌了一口酒,烈酒如喉,卻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大秦或者還有時間能改變這一切。」苑一秋有些不服氣地道。
「是麼?」鄧洪不屑一顧地冷笑一聲,「只怕不見得吧,鄧某人在這裡被關了三年,看到的卻是我大秦一日不如一日,現在終於到了崩潰的邊緣了。」
「那是因為你擅動刀兵,使得大秦的有生力量被毀於一旦。」苑一秋怒道。
「苑公,別忘了,在橫甸戰死的是我鄧氏的軍隊。」鄧洪嘆息道:「如果不是這樣,我又豈會在這裡困鎖孤宅。」
他抬起頭,盯著天上厚厚的烏雲,似乎看到了在橫甸,一個接著一個戰死在戰之上的鄧氏子弟,眼角有一顆老淚緩緩滑過臉郟。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吶!」他喃喃地道:「一切謀劃都是沒有錯的,唯一的錯處,就是橫甸這一戰,我們輸了,哈哈,我以為必贏的一戰,卻輸得連底褲也沒有了。苑公,這才是我失敗的根源所在,我算到了一切,卻沒有算到,這一仗我們會輸。明人,居然能在平滅內亂的同時,頂住了齊人的進攻,擊垮了我們在橫甸的軍隊,一戰就此奠定了他們的立國之基。苑公啊,你說那個時候,如果我們將雷霆軍也投入到橫甸之戰中,此戰,是不是又會是另一個結果?」
苑一秋的心臟咚的似乎被重擊了一下,是啊,如果那一戰,能將雷霆軍也投入到戰場之上,是不是便會贏,如果贏了這一戰,大秦的確就會鳳凰涅磐,浴火重生啊。
「可惜啊,沒有如果。因為那時候,即便我向皇帝提出這個要求,雷霆軍也不會出雍都半步啊!」鄧洪嘆息道:「陛下怕我造反呢!苑一秋,你覺得我會造反嗎?」
苑一秋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
「我怎麼會造反呢!」鄧洪苦笑起來,「我謀求的不過是讓我大秦真正的強大起來,走出西疆,走向大陸,一統天下。我想要的,不過是讓大秦揚眉吐氣,不再是大陸諸國之個的那個窮蔽之國呢!」
看著面前這個已經很是蒼老的鄧洪,苑一秋心中突然極端的不舒服起來,是啊,這個人或者做了很多不對的事情,或者他對皇室根本沒有一絲的敬畏之心,但他,卻的確是一個個對大秦忠心的人。
「我想要的,不過是想在死後,得到像李摯那樣的聲望和名譽,得到萬民的敬仰,讓他們知道,是我鄧洪帶著他們走向了富強,這樣,我到了九泉之下,便可以很驕傲地站在李摯李大帥面前,告訴他,李帥,你以前做錯了,我才是對的。」鄧洪喃喃地道。
「勝者為王敗者寇,我輸了,也沒有什麼臉面去見李摯了。」看著苑一秋,鄧洪苦笑:「苑一秋,大秦也快要完了,今日,我鄧氏一族,盡數畢命於斯,也算得上是與國同休了。」
苑一秋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內心的種種情緒,厭惡,敬重,痛恨,佩服各種情緒在心中夾纏,讓他此刻也說不清楚對於鄧洪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心情。
「大秦不會結束。」他鏗鏘有力的對鄧洪道:「太子即將率部親征,苑某人也將走上戰場,大作以五萬雷霆軍為核,已徵集大軍二十萬,不日即將踏上征程,奪回虎牢,驅逐明軍,剿滅叛軍,奪回青州。王爺,皇帝陛下打開了國庫,更打開了皇室私庫,拿出了皇室這百餘年來積存的所有財富,這一仗,秦國上下一心,三軍用命,必將勝利凱旋。」
聽著苑一秋的話,鄧洪嘿嘿的笑了起來:「苑公,兩軍交戰,可不是幾句慷慨激昂的話語,便能贏得勝利的,雷霆軍雖勇,但卻只不過五萬餘人,而明人軍隊,任何珍上主力戰營拿出來都不遜色於雷霆軍,甚至於他們的礦工營,追風營等部,無論在戰鬥力,戰鬥意志之上,都要更勝一籌,還不說他們精良的裝備更是我們無法相比的了。」
「鄧公不必長他人志氣,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們未必便做不到。」苑一秋冷笑道。
鄧洪搖了搖頭:「二十萬大軍,聽起來的確不少,但真正能算得上精銳的又有幾何?二十萬大軍出征,消耗巨大,糧草輜重,軍費開銷幾許?我們的國力能否承受?這一仗是要速勝還是持久?」
「當然是要速勝。」苑一秋肯定地道:「如今明人在虎牢關的軍隊,已經探明只有追風營,寶清營,其它皆是虎牢軍隊,目前還在整編當中,虎牢軍隊雖多,戰鬥力也強,但新降明人,只怕不會真心誠意,戰鬥力剩不了多少,更為重要的是,虎牢軍隊皆我秦人,只要朝廷大軍一到,必然會有心向大秦者奮起反抗,迎接我朝廷大軍,勝利可期。」
鄧洪瞅了一眼苑一秋:「苑公,恕我直言,你說虎牢軍隊會在朝廷大軍抵達之後便起而迎接,是猜想還是已經有了具體的人選?他們是不是已經向朝廷投誠?」
苑一秋老臉一紅:「這個倒沒有,不過虎賓軍隊,亦是大秦子民。」
鄧洪嘆了一口氣,「這乃國戰,居然如此輕率?如果到時候沒有人反抗明軍迎接朝廷大軍怎麼辦?如果虎牢軍隊不憤肖鏘之死而對朝廷懷恨,一心想要為肖鏘復仇怎麼辦?明人在虎牢駐軍的確不多,但在開平郡,他們還是數個戰營駐紮,進入戰場也用不了多長時間,這個朝廷可有預案?」
「明人駐紮在開平郡的軍隊,會被盧一定牽制住,皇帝已經扔了使者前往丹陽郡,將丹陽,青州一併封給了盧一定,許他裂土封疆。盧一定攻占丹陽,不就是這個意思嗎?那朝廷可以滿足他。」苑一秋道。
鄧洪低頭半晌,再抬起頭來時,卻是一臉的譏笑:「盧一定這個,有野心,但膽子卻不大,善謀,卻不善斷,你們給的,的確是他想要的,但這個人聰明得很,他只會依附強大者,如今的大秦,只怕已經不能讓他有信心了。只要明人嚇他一嚇,他說不得就會改弦易轍,只要朝廷的軍隊,吃上一次敗仗,他就立即會揮舞著刀子上來再重重的割你們一刀,以此向新主子討好。你們指望他來牽制明軍,當真是異想天開。」
苑一秋冷哼:「盧一定也好,肖鏘也好,都是你鄧洪曾經的得力部下啊,一個個都是野心勃勃的亂臣賊子,大秦之殤,與他們豈能脫得了關係?鄧洪,提拔這樣的一些人掌握大權,你如今可後悔?」
「有什麼可後悔的。」鄧洪冷笑:「老夫在位之時,他們一個個不乖得跟小狗似的,苑公,有大才者必有野心,只看你能不能駕馭得住他們,如今無人能駕馭他們,他們自然會生出別樣心思。難道上位者為了自己安穩就只能用一些蠅蠅苟苟之輩嗎?他與自取滅亡又有什麼兩樣?」
「王爺,你不是自詡是大秦忠臣嗎?如今大軍出發在即,國戰當頭,不勝即亡,你就不能說幾句好聽的麼?」苑一秋怒氣勃發。
「將死之人,其言也善,其鳴也哀!」鄧洪冷冷地道:「忠言逆耳,良藥苦口,苑一秋,你如果想讓我稱讚幾句,那也要你們的法子對頭。這一仗如果朝廷必然要打,那肯定就是敗亡的一場,還會還會抽走大秦最後一口氣,先前我還沒有說完呢,除了上面那些問題,統兵大將如果有太子擔當,更是大謬,敢問太子從出生到現在,上過一次戰場嗎?紙上談兵,誤國誤民。」
「不打,難道等著明人打上門來麼?」
「就是等著他們打上門來啊!」鄧洪點了點頭:「捨棄小城,集重兵以守重要關隘,與明人拖,將戰事拖得越久越好,一邊打,一邊派人與明人和談,現在不要談什麼收復虎牢重振大秦雄風了,只求著能保住這半壁江山便已足夠。明人的目標是與齊人爭雄,不願意與我們耗費太多時間,只要能拖住,我們便能苟顏殘喘,然後積蓄力氣,等待著明人與齊人的衝突大起的時候再圖有所作為。苑公啊,千萬不能大打,秦風就等著與我們一戰定勝負呢!」
聽了鄧洪的話,苑一秋不由怦然心動。
「朝中無大將坐鎮不行,太子殿下如今擔不起這個擔子,招卞無雙回京,授他以全權,皇帝理政,卞無雙管軍,收縮兵力,逐步抵抗,邊打邊求和,這才是我們現在該做的。」
「召卞無雙回京全面接掌兵權?王爺,你不是與卞無雙……」
「我都要死了,還有什麼仇什麼怨?」鄧洪淡淡地道:「卞無雙與我鬥了一輩子,才能是勿容置疑的,只是怕皇帝不肯呢!嘿嘿,苑一秋,將我的話轉述給皇帝吧,還是那一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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