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致嘯聲未停,滿場只聞劍聲呼嘯,劍氣縱橫來去,幾乎填滿了整個空地,這一時間,野狗的身影幾乎都被遮蔽住了。
觀戰的士兵們先是驚呼出聲,接著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眾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野狗如何脫出困境。
「一心多用,萬物皆可為劍,難怪畢萬劍為了這個人,不惜與閔若英翻臉對抗,怎麼著也要護住這個人的性命。的確是一個習武的奇才。看來萬劍宗是後繼有人了。」瑛姑驚嘆出聲,一邊的程務本也是連連點頭。
楊致尚在萬劍宗的時候,如果不是畢萬劍,傅抱石的一力袒護,早就一命嗚呼了,哪來今天的風光。
「去看野狗如何破局!」瑛姑接著道。
野狗已經陷入困境,因為他防護得再好,也不可能全身毫無破綻,而楊致操縱的這些東西,卻是無孔不入。
既然無法可破,那便不破。野狗丟掉了手中的短刀,雙手緊握長刀刀把,一聲長嗥,挺刀直突,竟然置周遭的無數劍氣於不顧。
一道黑影突破了楊致布下的萬千劍氣,噹噹之聲不絕於耳,那些劍氣射在野狗身上,竟然發出金鐵交鳴之聲,怒吼聲中,大刀迎頭劈下。
楊致萬萬沒有想到野狗竟然蠻幹,也沒有想到此人竟然比傳說中的刀槍不入還要更厲害一些,那無數的劍氣削破了野狗的衣物,在他的一身古銅色的皮膚之上留下了無數道白印,但卻連一個血珠也沒有看到。
如果他的大劍在手,倒也不懼野狗的全力一劈,但此時手中卻只有一柄短劍,這可就要命了。但事到臨頭,退縮自然是不行的,哪怕一步也不能退。交手這一段時間,楊致也摸清了野狗的底細,不過相當八級身手而已,但關鍵是,此人的功夫太過於詭異,如果自己大劍在手,取勝自然不在話下,先前太過於托大,此時卻是反悔也來不及了。
輕喝一聲,短劍在空中划過一道亮麗的弧線,直奔野狗面目,目標是野狗的眼睛,他是想迫使野狗後退。
不過楊致想錯了一點,那就是敢死營的士兵一踏上戰場,向來有死無生,向死而生,根本就沒有後退躲避的概念,小劍直奔面門,野狗瞪大的眼睛眨也沒有眨一下,仍是咆哮著騰突而來,大刀帶著片片殘影,直劈楊致。
此時雙方都是有進無退,眼見著便是要兩敗俱傷的局面,不少看懂了局面的將領們已是失聲驚呼出來。
眼前一道身影閃過,場中所有的呼嘯之聲消逝無蹤,楊致呆呆站在哪裡,野狗則是怒目瞪視著站在他與楊致之間的那道身影。
此人自然是瑛姑,此刻,她一手握著楊致的短劍,一手提著野狗的大刀,輕描淡寫地看了兩人一眼,「算是打了一個平手吧,就此作罷。」兩手一拋,將各自的武器扔回給他們,轉身徑直離開。
楊致自然是謝天謝地,剛剛要不是瑛姑出手,兩人鐵定都要遭殃,縱然不死,重傷亦是難免,這一仗,也讓他明白,有時候境界並不一定就是穩勝的關鍵,那種一往無前的氣概才是最重要的。
收起短劍,他向著瑛姑的背影深深一揖。
野狗卻是瞪著一雙牛眼,追隨著瑛姑的背影轉來轉去,說是平手,可是他現在的模樣也未免太悽慘了一些,一件上好的衣袍,這可是為了來參加這一次軍事會議特地縫製的,現在倒好,變成了一身的零碎掛在身上,在行家眼裡看來,他與楊致自然是打了一個平手,但在普通士兵的眼中,楊致仍然是瀟灑自如,而自己,卻變成了一個叫花子,勝負早在他們心中下了定論了。
「該死的!」他狠狠的在心裡罵了一句。
小貓走了過去,解開自己的外袍,一把將野狗罩住,摟著他的肩膀便往回走:「不錯了,沒有給老兄弟們丟臉,楊致現在可是九級高手,你能維持住這不勝不敗的局面,殊是不易了。」
「總有一天,我要把他打出屎來!」野狗惡狠狠地道。
「當然。」小貓笑嘻嘻地道:「到時候,我在旁邊給你打氣助威。」
「不許幫忙!」
「那怎麼會?這點氣概,咱們老營兄弟還是有的,輸,輸得磊落,贏,贏得光明。」小貓大笑。
那一頭,楊致已是回到了他的礦工營,迎接他的自然是士兵們興高采烈的歡呼之聲。在他們看來,自然是他們的營副獲得了勝利,沒有看到對面那個瘸子已經如此狼狽了麼?
蒙山前線大軍雲集,劍拔弩張,而在後方沙陽郡,卻正是春耕時節,一年之季在於春,播下收穫的種子也就這麼幾天的功夫,你誤農一時,農誤你一年,沒有那個農人會在這個時節偷懶,道路兩邊的農田裡,隨處都可以看見正在忙碌的百姓,揮舞著鋤頭,驅趕著耕牛,播灑著種子。
從豐縣入境,一直到雁山腳下,和尚與他的老婆余秀娥所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情景,生機勃勃,這是他們的第一映象,這與他們在另一邊看到的荒無人煙的景象截然相反。
「兩地相距這麼近,可是反差竟然這麼大。」余秀娥嘆道:「也不知官府是怎麼想的,這不是逼著人逃亡嗎?剛剛占領的領土,難道不應當是採取懷柔政策以安撫為主麼?怎麼我這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強征暴斂?」
「這位客官,看來你是從齊國內地來得吧?那些齊國官府啊,就沒有把我們這些人當人看啊?要是不逃亡,遲早會被他們逼死。」在豐縣請的一個嚮導,聽到余秀娥的話,大聲道。
「聽你說話的意思,你就是從那邊逃過來的?」和尚感興趣地問道。
那嚮導點點頭:「當然,我一家子都逃過來了,要是不逃,不被齊人逼死,也會窮死啊,我算是見機的早的,過來的早,現在日子過得還算不錯了。這裡歸太平軍統治,那秦將軍可是上天派下來的大救星,在這裡,一切都是講規紀的,只要你講規紀,便不愁知喝,只要你勤勞,便能發家致富。」
余秀娥可是正宗的齊人,聽了這話,心裡不免有些不太高興,「齊人有那麼壞麼?」
那嚮導呵呵笑了起來:「這位客官,或者那些齊人官府對你們這樣的很客氣,但對於我們這些剛剛被他們占領不久的地方的老百姓,那可真是暴虐的緊。其實我想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不少吧?看你們的樣子,也不像是活不下去逃亡的,你們來這裡幹什麼呢?」
「訪友!」和尚道。
「原來是有朋友住在太平城啊!」嚮導道:「往前就是雁山了,過了雁山,還有好幾十里路呢,以前這幾十里路,起碼要走上兩天,現在道路修好了,幾個時辰就可以到了。二位是第一次過來吧,那在雁山那裡,還得作一個登記才能再往裡走呢?」
「還要登記?」余秀娥訝然道。
「當然,凡是第一次來的,都要作一個登記,你是逃亡來還是來走親訪友的,都要登高在冊,逃亡過來的,便會有專人接待,安排後續事宜的。」嚮導道。
「原來如此。」
雁山,是進入太平城的第一道關卡,這裡地形險要,太平軍在這裡修建了一個要塞,最開始的時候駐紮了一個哨的士卒,隨著時間的推移,現在留在這裡的,只有不到十個士兵了,日常的主要工作,便是從事登記進入太平城的陌生人的工作。
登上雁山,走進要塞,回首山下,和尚禁不住贊了一聲:「好地方,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到太平城就只有這一條路麼?」
「不錯,如果要繞路的話,那可是崇山峻岭,走幾天幾夜也不見得能走過去,還有迷路的風險。」嚮導笑道。
「真是不錯,如果有戰事爆發,在這裡駐上一支軍隊,只怕攻擊者便會望而生畏了。」和尚軍人出生,一到這種地方,自然便是首先從軍事之上考慮,倒不像余秀娥那樣無感,她更感興趣的,倒是這要塞附近居然種著一個個的花圃,還有一盆盆樣式各異的盆景。
「兵大哥,這兩位是第一次過來,要到太平城訪友,請幫忙給登記一下。」嚮導大聲招呼著一個士兵。
看著攤在自己面前的薄子,和尚提筆在姓名一項之下寫上黃豪,來自那裡這一項之下猶豫了一下,還是寫上了洛城。
「黃豪。」士兵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和尚,作一個基本的審查也是他的任務之一:「請問在太平城中,你認識誰?要去見誰?」
和尚遲疑了一下,道:「我認識秦將軍。」
士兵抬起頭,滿臉的戲謔之色:「這位黃兄弟,太平城的人誰不認識秦將軍,難不成你說的訪友就是去見秦將軍?」
「那,野狗也行。」
「野狗是誰?」士兵一臉的蒙圈。
「那個龜孫子對甘隊長如此不敬,咱隊長的渾名,隨便什麼人都能叫嗎?」後門處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一個帶著半邊眼罩的殘疾士兵走了進來,懷裡抱著一個盆景,把盆景往桌上重重一頓,一隻獨眼惡狠狠地看向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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