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看了洛一水半晌,衛莊伸手入懷,掏出一個捲軸放在桌面之上。
「秦風這個人我見過,那是好幾年之前的事情了,在落英山脈之中,他護送昭華公主逃脫了束輝的追殺,自己卻內傷發作,瀕臨死亡,我當時與曹沖都在場,我伸手救了他一把,不過他傷勢太重,我也只是延緩了他傷勢發作的時間而已。可是我沒有想到,後來發生了哪麼多的事情,這個秦風,死去活來一遭,居然做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衛莊搖了搖頭。「當初如果我不伸手救他一次,他早就是一個死人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我怎麼也無法想像,當初那個小小的校尉,居然會是毀了我一生守護的越國的人。早知如此,我就不救他羅。」
「師父仁心,恐怕即便先知先覺,當時也會伸手救他一把的。」洛一水道。
衛莊站了起來,哈哈大笑,「那你可錯了,如果我當真先知先覺的話,當時只會伸手補上一掌,一了百了。世事難料啊,居然是我救了這個為越國掘墓的人。」
伸手拉開艙門,衛莊飄然出艙,身形微晃之間,便已經到了碼頭之上,等洛一水搶到艙門的時候,只看見衛莊淡淡的影子,卻是徑自往著越京城的方向而去。
看著師父遠去的背影,洛一水不禁替秦風擔起心來,直到現在為止,他仍然不知道師父心中究竟是怎麼想的。
付銘和黃昊兩人抬著陳慈搶進艙來,看到洛一水好端端地站在那裡,都是不禁長出了一口氣,將陳慈放在椅子上,兩個人不約而的拍著自己的胸脯。
「洛將軍,可真是嚇死我們了。」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洛一水微微一笑,伸手在陳慈身上慢慢地輸送著真氣,道:「我倒不怎麼擔心,師父真要殺我,怎麼可能與我廢話,只怕見面就一掌斃了我,既然已經賞了我一耳光,那自然就是沒事了。」
陳慈喉間咯的一聲,終於緩了過來,身子一動,想站起來,卻不想雙腿發軟,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先坐著,自己運氣驅散體內殘餘的碧海生潮真力吧,師父的功力深厚,一時之間我可沒有本事替你完全驅除。」洛一水道。
陳慈心有餘悸地看著洛一水道:「衛師之威,一至如斯,我看那洛一水動過水,比起衛師的舉重若輕,可差得太遠。」
「那是當然,衛師這一生的對手,不過兩三人而已,賀人屠比起他們,自然是差得太遠了。」洛一水傲然道。
「洛將軍,衛師是往越京城去的,您說衛師這一去,會不會去殺了秦風?」付銘問道。
洛一水搖了搖頭:「即便衛師想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別忘了,秦風身邊也有兩個宗師,一個人不是衛師的對手,但兩人合力,便能與衛師相持,再加上那霍光,程務本等人,還有那些戰鬥力驚人的軍隊,衛師沒有機會的。也許衛師只是想去看看秦風這個人而已,越國覆亡,已成定局。」
「那洛將軍,我們還走嗎?衛師既然從長安回來了,那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黃昊有些期待地看著洛一水。
「不,我們走。」洛一水搖頭道:「藉助衛師的力量,我們或者可以東山再起,可是真這樣的話,越國必然又要重新陷入到內戰之中去了,這非我所願也。你們沒有去過沙陽郡,太平城,可我對那裡很清楚,既然秦風能讓越國百姓過上好日子,我還與他爭什麼。」
聽了這話,付銘默然不語。
坐在一邊的陳慈重於緩過勁來,看到桌上的捲軸,伸手拿了過來,打開,一下子驚呼起來:「洛將軍,這是海圖,這是海圖啊,您是從哪裡弄來的,有了這個,我們出海,可就不是茫無目的沒頭蒼蠅一般的亂撞了,而是可以有的放矢了。」
「海圖?」洛一水一把搶了過來,掃了一眼,眼眶不由有些濕潤了,「這是衛師臨走之時放在這裡的,原來師父他終還是不放心我。這海圖,恐怕是衛師從長安帶回來的,現在有這麼詳細的海圖的,也只有齊人的皇宮典藏之中才會有。」
看著那捲軸發黃的頁面,眾人都是點了點頭。原來衛莊的意思,也是讓他們出海去另外闖出一片天地,所以才會帶來這份海圖給他們。
四人跨出艙門,洛一水掃了一眼船上的士兵,揮了揮手,「起錨,升帆!」
巨大的鐵錨被拉上船頭,主帆緩緩升起,船身微微一震,慢慢地離開了碼頭,洛一水陳慈等人看著逐漸遠離的陸地,單膝跪地。在他們身後,跟隨他們的士兵也都跪了下來。
故土,別了!
越京城,皇宮前,以張寧為首,越朝的文武百官,正排著整齊的隊列走進皇宮,沉重的大門,在他們身後緩緩關上,看著城牆之上全副武裝,如臨大敵的禁衛軍,張寧冷冷一笑,邁開大步,便向著遠處的大明殿走去。
哪裡,便是今天太子吳京召見他們這些官員的地方。名義自然是冠冕堂皇,共商當前危局,計劃抵禦大敵。
可有了樂公公這個大奸細,張寧對於吳京的打算,當然是一清二楚。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都以為自己是那隻黃雀,卻不知道,在他們身後,獵人正張開弓箭,在遠處冷笑著瞄準他們。
空曠了多日的大明殿,今日終於站滿了人。門吱吱呀呀在他們身後亦被關上,外面明亮的太陽光線,被完全遮擋住了,殿內頓時陰暗了下來。看著大殿之內同樣滿是武士,朝臣們頓時都騷動了起來。
張寧卻不為所動,抬頭看了一眼台階之上,樂公公站在那裡不動聲色,在太子吳京的身邊,站著的皇宮之內的兩位供奉,梁一刀,梁一劍,兩個雖然垂首而立,但眼中的殺氣卻難以掩飾。
而在屋角,幾個宮女束手垂頭而立,其中一個,赫然便是瑛姑。而在台階之下,眾臣身後的一隊武士當中,霍光手按著腰刀,與身邊的武士一般無二的昂首挺立。
他的心頓時定了下來。
看著張寧昂然站在階下,竟然沒有下跪請安,吳京終於確認,張寧的確如周泰所言,心有反意,要拿他去向秦風獻媚邀寵了。他轉頭看了一眼下面站班的另一排官員為首的周泰,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肯定,心中也就泰然了。
不管你張寧在外面有多牛,但你今天卻是進了宮,而在宮裡,卻是我的天下。想到這裡,膽氣漸壯的同時,卻也是惡向膽邊生。
「張相,你連日與眾臣在府中密議,不知商量出了什麼對策?」他冷冷地斜眼看著張寧,問道。
張寧微笑著抱拳一躬身:「殿下,這幾日眾臣的確在臣府中商議應對眼下危局的對策,但卻不是密議,而是公開的,這越京城中所有的百姓,都能看到他們前往臣的府中,怎麼是密議呢?」
砰的一聲,怒氣勃發的吳京一把掃落了大案之上的鎮紙,砸在青磚之上,發出巨大的聲響:「你是左相,是百官之首,但在越京城中,還有我在,什麼時候輪到你當家作主啦?」
「殿下,這是眾臣信任微臣而已,殿下必竟年輕,而且以前從來沒有單獨執政過,大家也是怕殿下擔心,所以才去臣的府中議事,想商量出一個結果來之後,再進宮來稟報殿下。」張寧的語氣之中充滿了不屑的語氣,公開嘲諷吳京少不更生。
話說到這裡,雙方已是公開撕破了臉皮,大明殿中,所有的臣屬,除了極少數外,無不是驚心動魄地看著這場太子殿下與左相之間的公開交鋒。
從道理上說,他們應當支持太子殿下,但從自己的身家性命來說,他們又不得不緊跟張寧的步伐。
「商量出什麼結果了嗎?」吳京冷笑道。
「商量出來了!」張寧坦然道。
「是想拿著我的性命去投奔秦風,換取你繼續安享榮華富貴嗎?」吳京霍的站了起來,厲聲道,隨著他的站起,殿後武士紛紛拔刀出鞘,每一個跟隨張寧進入皇宮的朝臣身後都頂上了一柄刀。
「殿下,何至於此?」張寧兩手一攤:「事到如今,臣也不想明言,越京城守不住了,太平軍兩路大軍近十萬人進逼越京城,如果讓他們攻打進來,只怕越京城要遭滅頂之災,生靈荼炭,百姓遭殃,所以今天臣請殿下為蒼生著想,為百姓著想,免冠負荊,向太平軍請降,如此一來,既可保得自身性命,吳氏宗廟,亦可讓這越京城免於戰火,如殿下能這樣做,則這滿城百姓無不感恩戴德。」
吳京仰天大笑:「張寧,你死到寧頭,居然還敢妄言什麼蒼生,大越落到此步境地,你難辭其咎。」
張寧冷笑:「殿下,你不願投降,可是想守城?抑或是想帶著這城中軍隊,逃亡大山之中,希圖勾結蠻部,以望將來東山再起?」
被張寧一口叫破心中所圖,吳京雖然心中震驚,但此刻卻是大局在握,冷聲道:「是又如何?只要我不死,大越就不會亡,梁一刀,梁一劍,給我拿下這個叛逆,我要將他千刀萬剮,以儆效尤。」
「遵命!」梁一刀,梁一劍兩人邁步而出,向著張寧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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