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不錯,首戰告捷,打得不錯。」秦風笑容可掬,對著帳下幾員大將連連點頭,陸豐和楊致喜形於色,坐在哪裡的江上燕,卻是垂著頭一言不發。
「以少勝多,打出了我們太平軍的威風。」秦風接著道:「再接再勵吧!」
江上燕再也忍不住了,唰地抬起頭,站了起來,嗡聲嗡氣地道:「秦將軍,您可是身經百戰的,這,這怎麼是一場勝仗呢?這,這完全打成一場爛仗了嘛!一鍋好米,生生讓這兩個菜鳥給做成了一鍋夾生飯。」
抬起手,指著對面的陸豐和楊致怒噴道。
這一下子,楊致可就不幹了。跳了起來怒道:「江上燕,你有沒有良心啊,要不是我們及時出現在戰場之上,你早被陳慈打垮了,還輪到你在這裡教訓我們?我們礦工營從上到下奮力拼搏,前來救援你,居然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你哪是救援我嗎?事先是怎麼跟你們說的?一定要等到陳慈投入預備隊之後,你們才能展開攻擊,你們是怎麼做的?」江上燕怒道。
「不是怕你撐不住嗎?」陸豐也站了起來,爭辯道。「戰場千變萬化,我們怎麼能拘泥於事先的約定呢,要是陳慈還沒有投入預備隊,你就被打垮了,那又還有什麼用?」
「我被打垮了嗎?你們出現了,但你們被陳慈的預備隊攔住了,並沒有救到我吧,我不是照樣展開了反擊,我為什麼要向對方示弱,就是想讓陳慈覺得他再加一把勁兒就能把我打垮,我在誘使他投入自己最後的預備隊,為你們的致命一擊創造出機會,他娘的,你們倒好,知道我這樣做要多死多少人嗎?知道我有多少兄弟因為這個要付出更多的犧牲嗎?」江上燕跳著腳大罵。
「這倒成了我們的不是了!」陸豐一攤手,轉頭看著小貓:「章將軍,你來評評這個理兒!」
小貓乾咳了兩聲,他與陸豐楊致不同,都是沙場之上摸爬滾打出來的,很早便是一營主將,自然知道江上燕說得是對的。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陸豐又看向秦風,「秦將軍!」
秦風打了一個哈哈:「江將軍,坐,坐,兄弟之間,有話好好說,有事好好商量嘛!」
江上燕卻並不買帳:「秦將軍,您是一軍主將,話可不能這麼說,這可不是小事,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像這一次,只不過是我們沒有取得一場徹底的勝利,但換一個情況的話,或者我們便會遭遇到一場大敗。」
被江上燕這樣一頂,秦風也覺得有些下不來台,他的本意是想多給礦工營一些鼓勵,第一次踏上戰場能有這樣的表現,其實也算是不錯了。對於戰場時機的把握,有些人打了一輩子仗,也不見得能對戰場形勢有很好的把握,但被江上燕這麼一架,這事可就不能就這樣放下了。
江上燕梗著脖子,對於程務本的眼色視而不見,他是一個軍人,對於這樣的事情,他覺得是萬萬不能和稀泥的。
「好吧,既然江將軍把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了,我們就來好好的討論一下這一戰的得失,以後也把這種戰後的討論做為一個慣例固定下來,不管是勝利還是失敗,都要總結一下,勝在哪裡,敗在哪裡,那些地方做得好,哪些地方還能做得更好。」
停頓了一下,他接著道:「不管你是老將也罷,還是新人也好,我想,這種討論對每個人都是有所裨益的,對不對,程帥?」
「不錯不錯,這種戰後檢討會,的確有必要召開。」程務本點點頭,現在的太平軍不同於他所率領的楚國東部邊軍,他麾下的戰將都是經驗豐富的將領,他也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點,見著秦風借著江上燕發難這事兒,順勢便提出了一個新的想法,他倒也是非常佩服。
不用說,這場討論下來,礦工營是會很難堪的,但秦風這樣一來,卻是在無形之中化解了不少礦工營兩位將領的尷尬,難怪秦風小小年紀,麾下便有這麼多的人願意為他賣命,以他為尊,一個人的成功,不可能沒有理由的,一葉知秋,窺斑見豹,小小的一件事,便能從中看到很多東西。
「好,那我們便開始吧,便從陸豐將軍,楊致將軍開始發言,然後一個接著一個的來,最後,我們請程帥給我們總結,程帥的經驗,比我們這些人可是強得太多了,用這樣的大師來給大家免費上課,大家可得珍惜這種機會!」秦風笑著道。
程務本微笑著沖秦風拱拱手,對於這種事,他也不想謙虛,也用不著謙虛,從戰場經驗來說,在座的人,的確無人跟他可比,他這一輩子,打過無數勝仗,也打過數不清的敗仗,這都是經歷,經驗。
獲勝的太平軍在討論得失,而成功從戰場脫身的陳慈在退守樊城之後,終於獲得了太平軍在永平郡的具體情況。
但這份遲來的情報,卻讓他出了一身冷汗。
永平郡是朝廷讓給太平軍的,被他擊潰的永平郡兵前腳撤出永平郡,太平軍後腳卻接收了永平郡。也就是說,朝廷用一個永平郡換來了太平軍的支持,太平軍不是如洛一水所想的那樣是他的友軍,而變成了他們的敵人。
而現在,這個敵人已經殺上門來了。
本來,他們與朝廷相比,在軍力之上還是占著優勢的,而且在朝廷內中,在朝廷仍然控制著的地區內,也獲得了不少人的口頭支持或者暗中支持,但現在情勢大變,太平軍自永平郡進擊,朝廷自龍游出擊,他們已經是處在兩面包圍當中。
不,他們處在三面包圍之中,在他們的身後,秦人也還在虎視眈眈呢!朝廷能收買太平軍,就不能收買秦人嗎?他們能開出的價碼,朝廷也能開出,而且,朝廷能給的,他們現在卻只能口頭之上承諾。
那些人只怕現在都已經縮回去了,就算不落井下石,只怕也絕不會給他們提供幫助了。
「志華,金華,你們兩個固守樊城,加固城牆,準備死守。我要回去見洛將軍,形式不大妙!」陳慈對兩個兒子道:「我們必須做出打算了,否則只怕萬劫不復。」
「是,父親!」陳志華點了點頭,「樊城雖然不大,但設施還很完善,我們自帶的糧草,還有收集起來的糧食,足以讓我們堅守一段時間,父親,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陳慈嘆了一口氣,奪取中平郡的失敗,讓他們的戰略計劃完全被打亂了,而永平郡又被太平軍所占據,想要奪下來難如登天,與他們的第一次交鋒,陳慈已經看到了對方強悍的實力。
寶清營強大還情有可原,但那個礦工營,以前聽都沒有聽說過,居然能有如此恐怖的戰鬥力,讓他心裡隱隱對太平軍產生了一絲畏懼,礦工營如此,那成軍更早的磐石營,猛虎營又如何?
從出兵時的信心滿滿,到現在的陷入困境,他們從天堂到地獄,只不過經歷了短短的數月時光。
陳慈心中苦澀之極。
僅僅帶了數十騎,陳慈一路狂奔向通城。現在已經到了他們這支軍隊生死存亡的時候,一個應對不當,就再也沒有機會翻本了。
陳慈漏夜狂奔,而在太平軍秦風的中軍大帳之內,程務本的點評也告一段落了,大帳之內,陸豐滿頭大汗,而楊致也垂下了頭默然無語。本來兩人還是挺不服氣的,但大家輪翻發言之後,他們才發現自己對戰場的理解有多麼膚淺。
拋開出擊時機的不對,就算只是最後陳慈的虛晃一槍,兩人也是明晃晃地上了一個大當,如果最後那一刻,礦工營不是收縮自保而是奮勇出擊,至少還可以咬下一大口肉來吃的。
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們的確對不起在戰爭的前半截江上燕付出的犧牲,如果江上燕不是存著這個心思,寶清營是不會付出如此大的代價的。這一仗,寶清營傷亡過千,至少一半人要就此永遠退出戰場。
陸豐站了起來,走到江上燕跟前,雙手抱拳,深深一揖:「抱歉,江將軍,是我這個主將無能,連累寶清營,我慚愧無地。」
陸豐的這個姿態讓江上燕心中的怒火消去,站了起來,抱拳還禮:「戰場之上的確瞬息萬變,但把握戰機卻是一個將軍該領會的事情,不過江某還是要感謝陸將軍,還有楊將軍對江某人的關心和對寶清營的關心。楊將軍,你的武功讓江某人佩服,但實話實話,當一個領兵將軍,你還有很多路要走。」
楊致站了起來,雙手抱拳一揖:「抱歉,受教了。」這對於心高氣傲的他來說,已經是很難得了。從加入太平軍,楊致已經連受兩次打擊,一次是沙盤論兵被陸豐打得大敗,這一次又將一場仗打成了這般模樣,他這才猛省,原來兵書讀得多,並不代表著仗就打得好。原來自己除了一身武功之外,當真還是與以前一樣,一無是處。
不過自己一定能成為天下最名的將軍的,現在不是,不代表著將來也不是。可能秦風也沒有想到,這一次的討論會,會讓楊致真正脫胎換骨,從一個心高氣傲的公子哥,變成了以後太平軍中最有創造力的一位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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