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餘蠻軍在距離馬驛坡里許之地停了下來,與銳金營遙遙相望,和尚盯著對方列成的陣形,倒也是頗有些名堂,與以前他看到的越軍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他不由哧的一聲笑了出來,聽說蠻人的大頭領曾改名換姓到越國求學十年,看來倒也真學了不少東西。
千餘名蠻軍越陣而出,向著馬驛坡逼來,行至雙方中線之時,他們停了下來,為首一將高高的舉起手中的大刀,直直的指向馬驛坡。
和尚冷笑,想要給我一個下馬威嗎?好,正合我意,不讓你嘗嘗厲害,你就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老槍!」他厲聲喝道:「我只給了五百人,能不能拿下他們?」他指著戰場中央,那支耀武揚威的蠻軍。
老槍是余秀娥從洛陽帶出來的一個保鏢,說是保鏢,其實在洛陽城裡的時候,他有一個更形象的說法,那就是狗腿子。余秀娥在洛陽橫行霸道的時候,老槍就是跟在她屁股後頭為虎作倀的一個人。
老槍善使槍,更善使飛矛。銳金營士卒每人背負五矛,便是出自他之手,在余秀娥的授意下,由他一手訓練而出。
老槍雖然是余秀娥的狗腿子,但一身武道修為卻到了七級巔峰,當然,與余秀娥比起來,他差了不少,但在銳金營中,卻是不折不扣的好手了。
聽到和尚的話,他獰笑道:「放心吧,姑爺,我會把他們紮成篩子。」
拈了拈手裡的鐵槍,他轉身,越眾而出,普通士兵身背五矛,在他的背手,背著五根更為沉重的飛矛,左右兩名衛士,亦各背著五支,那是為他準備的,因為老槍手的飛矛,全身皆為精鐵打就,一般士兵,根本投擲不遠。隨著他走出軍陣,在他身後,一尉五百人背矛持槍而出。
隨著銳金營士兵的奔跑,對面的蠻軍也開始向前奔跑,八十步,老槍獰笑一聲,反手握住背上一枚鐵矛,揮臂擲出,一聲尖嘯,鐵矛破甲,猶如無物,一名蠻兵應聲倒下。
腳步不停,飛矛不止,十步,老槍已經投擲出了背上的五枚鐵矛。
「矛來!」手伸向邊上的衛兵,一枚鐵矛立即遞到了他的手中。
六十步,所有的鐵金營士卒全都抽出了短矛,高高舉起,五十步,五百根飛矛帶著尖厲的嘯聲,黑壓壓的飛向對面的蠻軍。
雙方迅速接近,二十步,第二柄短矛飛出。
最前頭,老槍雙手持著鐵槍,怒吼一聲,將最前頭的一個蠻兵高高挑起,狠狠摔出,身後,最先接近蠻軍的銳金營士兵,長槍一排排的戳出。
一路奔跑,一路擲矛,但他們的隊形,基本上還保持著整齊,雖然稍有彎曲,但卻無傷大雅,因為在他們的對面,蠻軍的隊形已經基本上散開了,一方面是因為他們飛矛的攻擊,一方面卻是因為在奔跑之中,快慢不一。
慕容開山的嘴角有些抽搐,雙方還未開始接觸,他派出的最精銳的一部,便已經傷亡了近兩百人。本來一千對五百,現在變成了八百對五百。
他沒有想到對方的飛矛如此犀利。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有信心在這場戰鬥之中獲勝,他對自己的士兵的近戰能力毫不懷疑。
小股部隊在大隊人馬的廝殺之前來一場對斗,無關大局,卻關乎士氣和臉面。
十年磨刀,他們豈會輸給這些成軍不過數年的一支軍隊。
只可惜,他不能想像的是,這支軍隊不可以常理度之,而他面前的士兵也並不是菜鳥,而是以洛一水的舊部改編而來。
近五萬洛一水舊部,數輪淘汰下來,最後只剩下了一萬五千人,那可是從越國邊軍之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一萬五千人,組成了銳金,洪水,巨木三個戰營。
雙方交戰不過短短一柱香的時間,銳金營已經全面占據了上風,蠻軍陣線被生生打穿,滿身是血的老槍一抖槍上的血珠,返身又殺了回來。
慕容開山嘴巴一開一合,眼睛瞪得熘圓,臉色漲得通紅,雙手微顫片刻,突然舉起手裡的狼牙棒,大吼道:「全線出擊!」
蠻兵一聲吶喊,全線向上壓了出來。
和尚哈哈大笑:「不要臉!」把鐵刀往肩上一扛,大聲道:「弟兄們,把這群不要臉的傢伙打回去。」
數千銳金營士卒齊聲怒吼,向著戰場衝去,身後,余秀娥雙手高舉鼓槌,重重擂了下去。
兩支軍隊的先鋒隊伍,重重的碰撞在了一起。
和尚提刀,沖在最前頭,過去在敢死營里,軍官都是衝殺在前,哪怕他現在當上了統率五千人的將軍,在這種兩軍對拼的戰場之上,仍然是不改舊習。
鐵刀橫掃,身前數名蠻兵盡數被腰斬,漫天血霧之中,和尚一衝而出,身上的盔甲,瞬息之間便變成了紅色,滴滴嗒嗒往下流著血水,殺得性起的和尚一把扯去頭盔,手在頭上一抹,一顆鋥亮的光頭也頓時變成了紅色。
「慕容開山,來死!」他仰天大吼道。
慕容開山臉色陰沉之極,一萬對五千,他卻發現,落在下風的仍然是自己。看到那個在陣中大殺四方的光頭,他兩腿一夾馬腹,向著和尚衝來,沿途揮舞著狼牙棒,不斷地將銳金營士卒擊打得腦漿迸裂。
兩支軍隊的主將,終於面對面。
戰馬長嘶,慕容開山縱馬直撞向和尚,和尚夷然不懼,邁開大腿,竟然迎了上去,人馬交接的一瞬間,戰馬驟停,人立而起。和尚斜揮刀,慕容開山卻是力噼而下。
刀斜斜的削上狼牙棒,喀喀數聲,狼牙棒上數枚鋒利的倒齒被鐵刀削斷,慕容開山一聲大喝,用力將狼牙棒向上挑起,鐵刀終於卡在了倒齒之間,慕容開山大唿聲中,和尚被挑得高高飛起。
狼牙棒再抖,和尚在空中被拋起,慕容開山暴喝聲中,狼牙棒自下而上,捶向和尚,和尚卻是頭上腳下,雙手持刀,狠狠噼下,一個回合,兩人已是互相交換了位置。
轟然一聲巨響,和尚再一次高高飛起,慕容開山雙手發麻,看著和尚如同一隻大鳥一般盤旋了一轉,居然又頭上腳下向著他沖了下來,心中不禁駭然。
這死和尚不禁力氣奇大,輕功居然如此高妙,在空中毫無借力之處,居然可以自由變向。
他自然不知,他眼中的這個死和尚以前是一個採花大盜,這身輕功可是他賴以生存的法寶。
他勐摧戰馬,讓戰馬奔跑起來,藉助馬勢,去迎擊和尚的凌空下擊,否則他就要吃虧了。他不怕和尚的力氣,甚至他本身的氣力還要比和尚悠長,但胯下的戰馬,卻吃不住這樣一次次的狂擊。
狼牙棒與大刀再一次碰撞,兩位武道高手的碰撞,讓他們四周的士兵跌做了一團,和尚再一次盤旋飛開,這一次,卻是落在了人頭上,每一次踩下,腳下都是一個蠻兵頭盔下陷,眼眶突出,脖頸斷裂而死。
目睹此景,慕容開山勃然大怒,勐然揮棒,將幾個撲上來的銳金營士卒打飛,策馬又沖向了和尚。
再一次暴響在戰場之上迴蕩。
兩員主將較上了勁兒,但戰場之上的形式卻在向著銳金營傾斜。
兩部的身後,都有數十面大鼓擂響,但不同的是,蠻軍的鼓聲純粹是助威,而銳金營的鼓聲,卻是指揮作戰。
余秀娥一直呆在和尚的軍營之中,雖然沒有名份,但卻是銳金營不折不扣的另一員統兵將領,光是她曾單刀硬撐敵軍戰馬的衝擊,便讓所有的士兵敬之為天人。
這也是和尚敢於放膽衝鋒的原因,也是他叮囑余秀娥一定要在後方不要參戰的原因。因為有餘秀娥在後方,他的軍隊就不會亂。
果然,隨著余秀娥戰鼓聲音節奏的變幻,銳金營士卒的隊形不斷地變幻,散開,重組,雖然總人數遠少於敵人,但他們總是能在某一個局部形成人數的優勢,然後將對手一一刺死在當場。
當慕容開山在與和尚硬碰硬數十擊之後,終於省過神來觀看戰局的時候,卻是又驚又怒,他引以為傲的軍隊,竟然已經被死死的壓在了下風。
要色是大團大團的人擠在一起無用武之地,要麼就是被敵人切割包圍,成為板上魚肉。這一刻,他終於清醒過來,聽到對方變幻的鼓音,看到銳金營士卒在每每鼓聲一變之後,戰鬥隊形也隨之變幻,他終於明白,原來對方身後的那些大鼓才是這場戰事的關鍵。
摧馬,揮棒,再一次將和尚遠遠擊開,然後不再理會和尚,馬刺勐叩馬腹,破陣而出,一路狂奔向後方的余秀娥。
余秀娥身邊的百餘名士卒同時拔下背上短矛,如雨一般的擲嚮慕容開山。
狼牙棒舞得風車一般,將飛來的短矛一一擋開,戰馬如雷,迅速逼近余秀娥。
遠處,和尚救援不及,只能大聲吼道:「娥兒,小心啊!」
余秀娥冷哼一聲,一伸手拔起插在身邊的大刀,怒斥道:「讓開!」
身邊的士兵聞聲,嘩啦一聲向著兩邊閃開,對於這位將軍夫人的脾氣,他們是深有體會,在軍營之中,他們怕將軍,將軍怕夫人,所以,他們也很怕夫人。
余秀娥提刀而出,先摸了摸肚子,「小寶貝,看你娘砍人。」
然後,她跳了起來,這一跳,跳得比和尚可高多了,雙手舉刀,大刀在空中划過一道殘影,噼嚮慕容開山。
「去死!」她嬌喝道。
看到那一刀的威勢,慕容開山嚇了一跳,使出渾身力氣,一棒迎上。
暴響聲中,慕容開山的狼牙棒頭當場斷為兩截,胯下戰馬一聲哀嘶,四蹄盡折,慕容開山倒撞下馬,口噴鮮血,一躍而起,滿臉駭然之色,看也不敢再看余秀娥一眼,拖著半截狼牙棒,轉身便走。
一個後空翻落在地上的余秀娥,卻也並不追趕,「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撞來,真是找死!」
單手將刀插在地上,臉上怒容盡去,一絲笑容又浮上臉龐,單手撫著小腹,「寶貝,你娘可比你爹厲害多了。」
身周,所有士兵滿臉欽佩之色,他們的將軍與這個蠻子將領硬碰硬了幾十記,每一次都被這蠻子給打得大鳥一般飛了起來,但與將軍夫人一記硬碰硬,立馬就馬折棒斷,由不得人不服。
「看什麼看,還不去痛打落水狗?」余秀娥瞪了他們一眼,「站在這裡幹什麼,莫不成我還要你們保護不成?」
百餘大兵下意識的答應了一聲,提著長槍便向前方衝去,跑到一半才想起來,貌似將軍的命令是讓他們保護夫人呢?不過,將軍夫人真需要他們保護嗎?
管他呢,反正已經跑了一半了,山下蠻兵隨著慕容開山狼狽而逃,士氣盡去,此時已經開始潰退,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時候。
慕容開山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剛剛想去殺的那個女人,才是銳金營的第一高手,堪堪已經踏進九級高手的余秀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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