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船塢之內,就在那艘剛剛安裝好了龍骨的戰艦之旁,來自太平城兵工坊的大匠,以及船廠的大匠們,包括周立在內,開始熱烈地討論著船隻的改造問題。
弩機好辦,安裝起來簡單,不需要對船隻作任何的改動,只需要在合適的地點為他們騰出地兒來就可以了,但霹靂火可是一個大傢伙,想要將他裝到船上去,非得有較大的改造不可。在船上有限的空間之內如何不損失攻擊強度,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看著他們討論得忘我,秦風默默地退出了船塢,走到了高處,望著碼頭。戰艦上的水兵們在清理完了戰艦之後,並沒有離開碼頭,反而在周揚帆的指揮之下,開始了操作船帆的訓練,一主兩副三張風帆,在不同的號令聲中升起,降下,不時變幻著角度。
水戰,秦風著實不懂,但他明白,操縱艦隻,這可真是一個技術活兒,既然是技術活兒,那就沒有別的什麼竅門兒,只能在平時多加練習,練得不需要用腦子去想,上面一聲令下,士兵們便能條件反射般的完成相應的動作。
無他,唯手熟耳!
「陛下,周氏父子練兵還是很用心的,他們也的確想在陛下做一翻大事業。」身後響起了余聰的聲音。
秦風回頭,看著余聰,笑了笑:「余主事,你怎麼不跟他們討論了?」
「術業有專攻,微臣麾下也還是有幾個有本事的大匠的,有他們就足夠了。」余聰道。
「說得倒也是。余主事,你早前跟我提起周立這個人的時候,說他是你的好朋友,我很好奇,你在楚國的時候,只不過是一個船匠,在那裡,你並沒有多高的地位,而周立不管怎麼說,也曾經是一位水師高級將領,你們是怎麼交上朋友的?」
「這個說來話就長了。」余聰笑道:「當初周立回到老家,起初我們並沒有多少交集,後來臣為生活所困,便做了許多船隻模型在街上叫賣,被周立瞧見了,從此便認識了。也算是有共同話題吧,他那時正是最困窘的時候,倒也沒有小瞧我的意思。」
秦風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停頓了片刻,又問道:「余主事,你真得很了解周立嗎?」
「當然很了解,這是一個耿直的,熱血的漢子。」余聰毫不猶豫地道。
秦風笑了起來,「在你面前或者是。」
余聰一驚,看著秦風,吶吶地道:「陛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秦風轉頭看著碼頭之上那些操練得熱火朝天的士兵,輕聲問道:「那時你們在泉州吧,你是不是經常找不到他的人,嗯,就是說周立經常不在家?有時一出去甚至就是幾個月?」
余聰一驚:「陛下怎麼連這個也知道?」
「猜的!」
「猜的?」余聰看著秦風,滿臉滿眼的都是不解之色。
「今天早上,周立給我送來了一份奏摺,昨天晚上,他還給了我一本書。」秦風道:「他恐怕沒有想到,這兩個東西,可是讓他露出了馬腳。」
「陛下,周立絕不會有不臣之心的。」余聰大驚。
「我沒有說他有二心啊!」秦風笑了起來,「如果我真懷疑他,就不會讓他看到新式弩機,霹靂火了。我只是說他瞞了不少東西,說話有些不盡不實。」
「陛下從哪裡發現的?」余聰追問道。
「按你所說,周立在家賦閒多年了,即便他沒有賦閒,仍然在楚國水師任職,可楚國水師什麼時候出海遠航過,一個在內河,近海玩水的水師將領,怎麼可能對大海之上的航路了解得清清楚楚,手裡能擁有如此詳盡的海圖?」
「陛下,這是可以買到的。」
「好吧,我姑且認為他能買到這些,但是他為什麼對海上的海盜分布都清清楚楚,那些海盜盤踞在那片區域,老巢大致在什麼地方,海盜之間有什麼勾連?余主事,這也買得到?」秦風追問道。
余聰頓時呆住了,聯想起先前秦風所說的周立常常好幾個月不在家,似乎明白了什麼,大冷天的,額頭之上卻布滿了密密的汗水。
「他來寶清港有日子了,你去他家做過客麼?」秦風看起來卻很輕鬆。
「去過,來時將他安頓下來之後,去他家吃過一次飯,後來他忙,我也忙,他又絕大部分時間帶人在海上訓練,屋裡都是女眷,就不太方便了。」余聰道。
秦風微笑道:「那你覺得周立的那個如夫人長得漂亮吧?」
「這個陛下,這是周立的內眷,我只見過一次。沒有多大映象。」余聰尷尬地道。
「昨天朕去的時候,他們都出來拜見朕了,可以看得出,她們還是很重視朕的,盛裝打扮,身上所穿的衣物,所戴的頭面,余主事,你知道那些值多少錢嗎?」
「很值錢嗎?」余聰完全是一問三不知。
秦風一笑,余聰在楚國的時候,就是一個上不得台面的工匠,哪些東西,只怕就是擺在他面前,他也識不得其中的珍貴。
「其實我也不太了解。」秦風道:「但樂公昨天晚上回來後告訴朕,那些東西都極其珍貴,任何一件,只怕都要花你余主事數年的薪餉才買得起。」
余聰頓時便呆了,他現在的薪餉可不低,他除了拿著五品官的薪餉,還有作為大匠的各類補貼,算下來一年有好幾千兩銀子,可聽陛下所說,周立的內眷隨便一件首飾都要花上萬兩銀子才能辦到,這完全顛覆了他對周立的認知。
「會不會……」
「樂公在皇宮之中掌管大內多年,這點眼力還是有的。」秦風笑看著余聰:「余主事,你現在想到了什麼?」
余聰臉上的汗啪噠啪噠地掉在地上,臉上完全變了顏色:「陛下,您是說,周立,他,他他他本身就是一個海盜。」
「很有可能!」秦風道。
余聰一言不發,朝著秦風躬身行了一禮,轉身便要走。
「你到哪裡去?」秦風問道。
「臣,臣要去質問他!」余聰怒氣沖沖地道。
「為什麼要質問他?」秦風呵呵一笑,問道。
「陛下,他是一個海盜啊!」余聰怔住了。
「朕倒並不在乎他是一個海盜。」秦風笑道:「便是朕,最早的時候,不也是被人叫作山匪嗎?」
「就這樣不聞不問嗎?」余聰納悶地問道。
「朕不在乎他是不是海盜,但朕在乎他能不能坦承相見。」秦風淡淡地道:「朕希望他自己來和朕淡。余主事,你可以稍稍點一下,但不要明說,如果他是一個聰明人,就知道該怎麼做。如果他連這個也做不到,我還真不敢用他了。」
看著秦風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意,余聰打了一個冷顫,用力的點了點頭。
「你既然是他多年老友,便做到仁至義盡吧!」秦風笑看著余聰,「朕回去了。」
看著皇帝遠去的背影,余聰站在原地,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周立,你害死我了!他在心裡憤憤然地道。
腳步覺重的走回到船塢之內,工匠們的爭論還在繼續,而周立也從一個將領的角度,不時的提出自己的看法,看到余聰走了進來,周立興奮地揮著手,「老余,你跑到哪裡去了,快來,這怎麼能少了你這個行家?要將霹靂火裝上去,船的結構便必須要改動,可少不了你的主意!」
余聰苦笑了幾聲,「老周,你過來,我有事問你。」
周立看著余聰的臉色不是太好,搓著手走了過來:「什麼事有比這還重要的,你怎麼啦,身體是不是不舒服?」
余聰盯著周立看了半晌,突然惡狠狠地道:「老周,你騙得我好苦,原來你那麼有錢啊!」
周立莫名其妙地看著余聰,「你這是怎麼啦,發什麼瘋?」
「我發瘋?」余聰恨恨地瞅著他,「我拿你當知心的朋友,以為咱們是過命的交情,你,不該這麼對我!」
丟下這句話,余聰憤憤的拂袖而去。
看著余聰的背影,周立眨巴著眼睛,眼光緩緩地掃描著整個船塢之內,剛剛太投入了,連皇帝和他的隨從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他突然明白了什麼,臉色瞬間變得臘黃一片,拔腿便向外跑,跑了幾步,突然又停了下來,臉上表情瞬間變幻了數次。
他的確是一個聰明人,余聰就這麼幾句話,他立刻就明白,自己的老底兒只怕被人窺破了。
他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周立啊,這一下你可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回頭看了一眼船塢內還在爭論著的工匠們,他腳步沉重的向外走去。
寶清港內,秦風的住所,樂公公一邊替秦風沏著茶,一邊擔心地問道:「陛下,您是很看重他的,要是他不來怎麼辦?」
「他會來的。」秦風篤定地道:「這是一個聰明人,也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否則,他就沒有必要到我們這裡來了,他不甘心一輩子就做一個海盜的。更不甘心他的後人繼續步他的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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