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後,當所有的春小麥裝進了自家倉庫,該交的交了,該賣的賣了之後,伍大臨在自家的獨輪車上裝上了幾十斤磨好的麥面還有簡單的一些衣物被褥等行禮便與同村的一起去服徭役的人一起去縣裡集合。
今年的收成果然與他估計的差不多,兩萬斤小麥的收入,伍大臨即便心裡早有了估算,但當小麥入倉的時候,兩口子仍然是激動得一夜沒有睡著。
當然,收割的時候,縣上收繳公糧和各類賦稅的差役也等在了村子裡。公糧自不必說,今年糧食大豐收,差官收起來一點壓力也沒有。村子裡所有人都分上了土地,大傢伙在伺候這些在若干年後將變成自家財產的土地的時候,哪一個敢不經心,那都是將這些地當祖宗供著一般。
讓伍大臨歡喜的是,今年收取其它賦稅的差役,居然允許村民們拿糧食來折算銀錢繳納了。往年這根本行不通,必須得交錢,而村民們大抵手裡哪有現錢,就不得不將剛剛新收的糧食拿到城裡去賣,而黑心的糧商們,這個時候,卻是合起伙來將價錢壓得低低的,即便是豐收年,多收了三五斗,賣出來的錢也不會多出來。要是碰上歉收年,那日子就更慘了,為了籌得交賦稅的錢,百姓不得不將自己的口糧也拿出來賣掉。
換了新皇帝,果然變化大啊。差使們的臉色雖然仍然難看了一點,但比起往年來,可算是好得多了,在伍大臨的心裡,只要這些差役們不開口就罵,舉手就打,臉色臭一點又算得了什麼?
既然不愁賦稅錢了,那麼糧商的日子自然就難過了起來。百姓們哪個肯將糧食賤賣給他們?價格不好,那就將多出來的糧食藏起來,只要保管得好,便是放上好幾年也是沒問題的,就算交公糧不要,但放著自家吃也是沒問題的。
伍大臨走的時候,村子裡已經來了好幾家糧食的掌柜的了,收購的價錢已經與交給官家的持平了,不過伍大臨叮囑老婆子再等一等,說不定還能漲一點點價格。那時再賣,就能多收穫一些,家裡三個兒子,壓力山大啊!
總之,伍大臨對現在的生活很是滿意,他希望皇帝能長命百歲,要是皇帝突然間就沒了,再換一個來,說不定就又變卦了,那他所有的憧憬與期待也就化為了流水。
在豐收的喜悅之下,要去服一個月的徭役也沒有往年那樣恐怖了,往年恐懼,是因為不但活兒累,還吃不飽,好多人都是活生生又累又餓而死的,今年,他還怕什麼,獨輪車上裝著好幾十斤白面呢,往年哪有麥面吃,能有一點點雜麵就不錯了。有這麼好的東西打底,就是活計苦兒一點,也能撐得住。
將獨輪車的一根車把綁在腰裡,只靠著一支手,伍大臨便將小車推得如飛一般的行走,人逢喜事精神爽呢。不讓老二去服徭役的決定太英明了,回來的老二說了,城裡雇短工的價錢,因為徭役的緣故,果然是飛漲,已經足足是過去的兩三倍了,短工還可以挑著掌柜的做呢!自己這副德性,官府自然是不嫌棄的,但那些掌柜的肯定嫌棄啊。雖然干起活來,自己比老二還要強一些,但賣相不佳,也是枉然。
到了縣城,這裡已經聚集了好幾千人了,伍大臨原以為自己的日子已經是過得極好的了,等到所有人到了一塊,一瞅,嗬嗬,敢情今年大傢伙的情況都差不多,小車上裝得都是往年稀罕的白花花的麵粉。
一個村兒的人就是一隊,所有的糧食都集中起來,到了地方上,自己開伙作飯,原則上自然是你帶什麼,到時候就吃什麼,帶多少,就吃多少,帶少了,你得餓著,帶多了,吃不完的也歸官家。往年各家帶來的東西千奇百怪,但今年,他們這個縣,清一色的白花花的麵粉,伍大臨在營地里,聽到的都是對現任皇帝的歌功頌德之聲,對此,他深有同感。
整個萊州,在這一季的農作物收割之後,今年竟然都輪上了徭役任務。齊國的徭役分為三種,一種是朝廷的,一種是郡府的,另一種則是縣上的,一般而言都是輪換著服徭役,歷來都是朝廷的最苦,郡府次之,縣上最好,所以在過去,徭役就是地方上胥吏發財的最佳機會,怎樣輪換,派誰去,那自然是他們手中的權力。
不過看起來今年的情況要好得多,因為伍大臨本身條件是很難過關的,但從新上任的里正,到上面的差役,居然都沒有藉此向他勒索討錢,本來準備還付出一點代價的伍大臨,自然是心裡歡喜,這可又省了一筆。
同村兒里出來的,以伍大臨的年紀最大,自然就形成了以他為首的一路人,等到了螃蟹灣的時候,伍大臨赫然發現,這裡已經是人山人海了,到處都是前來服徭役的百姓,他們這個縣距離螃蟹灣較遠,堪堪在期限到達的前一天抵達了這裡,要知道,服徭役要是誤了期,可是要治罪的,上到送人的差官,下到服徭役的百姓,那可是要大板子伺候的。
簡單了壘了一個灶,派了幾個小伙子去拾撿柴禾,伍大臨這一個村兒的人,草草的吃了一頓,然後便等著上頭的差官來分派任務,現在不幹活兒,自然要少吃一點,伍大臨也不管地些小伙子們不滿的眼光,他們不像自己有經驗,要是將糧食吃完了到後來不夠吃,但活兒又要幹完,那可就慘了。而且徭役這玩意兒,雖然規定了天數,但到時候活計沒幹完,延期是經常的事情,真要按著天兒來計算,到時候怎麼辦?自然要留有餘地。
因為螃蟹灣是水師大營的駐地,屬於軍事禁區,像來到這裡的多達上萬人的服徭役大軍自然是要被嚴格管制的,在他們駐紮地方的周圍,每隔十幾步便釘上了木樁,木樁上拴上了繩子,如果隨意越過這個界限而被巡邏的士兵發現之後,輕則吃板子,重則掉腦袋,在軍中服過役的伍大臨可是知道軍法的厲害,那真是完全不講道理的,不管你什麼原因,一旦違反了,妥妥地被倒霉,所以他再三叮囑著村兒里的年輕人,最好就在給自己劃定的這地兒呆著,哪兒也別去,等到分派完了任務,自然就會好起來。
而他,倒是轉悠到了繩圈的附近,遙遙地看著遠處螃蟹灣那聳起的如同螃蟹兩隻大鉗的山巒。那上面的景象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不但看不到一棵樹,甚至連石頭都是焦黑的,聽任里正說這裡打過仗,那定然是被火燒得,這得要多大的火,才能將山燒成這般模樣啊?那明國,肯定是一個很強悍的國家,自己家的老大現在正在當兵,老天爺保佑,最好不要碰上這些凶神惡煞的敵人啊。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斷臂,雖然好幾十年了,但傷處似乎又隱隱作痛起來,腦子裡似乎又想起了當年那支舉著火鳳旗衝殺過來的軍隊。
也不知道那楚國現在怎麼樣了,自己這傷,可還是拜他們所賜呢!他搖了搖頭,決定回去照管那些小伙子,這裡匯集的大多是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傢伙,可別使意氣,要知道,一進了這個大營,那也是按軍法管理的。
水師大營,寧則楓滿面笑容地衝著萊州郡守丁聲明拱手致謝:「寧郡守,這一次勞工如期到達,寧某多謝了。」
丁聲明笑著拍了拍桌上的名冊:「寧統領,這可是我萊州的精華啊,可不敢往死了用,明年的賦稅能不能完成,還看他們的呢!」
寧則楓大笑:「今年皇帝陛下改革,我可是知道,萊州今年上繳的賦稅不但如期完成,還多出了一部分,丁郡守就等著皇帝陛下表彰吧。」
「那裡那裡,還有很多郡可比我們萊州做得要更好,丁某不求有功,但求無功,陛下也說了,我萊州啊,只要保證寧統領的水師一切供應無差,那就是大功一件。」丁聲明笑著道:「所以寧統領要求徵發徭役,我是一點也不敢拖延啊。」
「大明水師比我們強大,我們要迎頭趕上,任重而道遠。有丁郡守這樣的人為我後援,寧某甚是放心。」
「你我算是一根線上的螞蚱,蹦不了你,也跑不了我,要是你這兒出了事兒,你逃不脫法場一刀,我也只能找根繩子去上吊了。」丁聲明兩手一攤:「寧統領,現在明人還假扮海盜來挑事嗎?」
「五月以後,他們就不敢來了。」寧則楓冷笑道:「雖然正面幹仗,我們還打不過他們,但寧某守土還是沒有問題的,除非他們一支艦隊傾巢出動,否則來那麼三兩隻,我還真有信心拿下來。不過寧郡守也不要大意,沿岸其它地方的巡哨一定要提高警惕,我擔心他們從地它的地方偷襲。」
「那是自然。」丁聲明點頭道。
「丁郡守,你送這些勞工過來辛苦了,寧某略備薄酒,不成敬意,還請丁郡守賞臉。」
「酒自然是要喝的,托皇帝陛下的福,今年萊州大豐收,我們的日子要比往年好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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