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數月之後,秦風再一次出現在了虎牢。上一次來的時候,秦風便是以虎牢為大本營,集結兵力,一舉擊潰了秦皇馬越糾集的數十萬兵馬,徹底地鼎定了秦明戰局,現在原秦國所有的領土,基本上都已經成了大明的疆域,馬越還能控制的,不過是雍都左近的區區的一小塊地域了。
戰爭還在繼續,但已經不再是秦風主要考慮的問題了。勝利是毫無疑問的,唯一可慮的就是拿下雍都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雍都,畢竟是秦國的都城。秦國立國百年,搜刮四方而養雍都,雍都周邊的秦人也是對秦國最有認同感的一個地方,城池堅固,糧食儲備必然不也不會太少。城內有完備的各類軍工器械生產作坊,作為秦廷最後的堡壘,想要啃下來,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先行圍困,消耗敵人的意志和勇氣,然後再一點一點的啃一下,是明廷制定的策略,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之下,不管是秦風還是政事堂抑或是兵部,都不太願意用高傷亡率來換取打下雍都的戰果。
馬越錯的最離譜的事情,便是集結了數十萬大軍向虎牢發起了反擊。這一戰,不但沒有達到他想要的目標結果,反而將大量的有生力量損耗,同時也讓雍都的戰略儲糧下降到了一個危險的程度。雍都城內,雖然也有不少的田地可以種植,但對於雍都的人口來說,用杯水車薪來形容也不為過。
秦風現在最看重的就是兩件事。
第一,是已占領的秦地的穩定,第二件事,就是這些地方的經濟發展。
秦國留給大明的的確是一個亂攤子。清洗鄧氏勢力算是第一波,徵集大量壯丁入伍,攤派各種戰爭稅然後又遭遇到慘痛失敗是第二波,卞無雙率部背秦投楚是第三波,連續沉重的打擊,讓秦國遭受重創,家無隔夜糧便是現在秦人最普遍的狀態。
民不聊生,匪盜橫行,治安狀況極度惡化,而且現在又恰恰遭遇萬牧蟄伏的冬季,更讓這一切雪上加霜。
大明抽調不出更多的兵力來維持地方治安,接受了新的任命而前往新的領地上任的官員們,隨行的不是軍隊,而是他們自己的侍衛再加上受僱傭前去剿滅匪患的天武,明威鏢局的鏢師們。他們的人手也是有限的,能夠保證的也就是城市周圍的安全而已,而其它地區,現在還處在混亂的狀態之中。
讓秦地的百姓這個冬天儘量的不要餓死人,便是秦風當前最主要的目標。只要能有一些糧食度命,不致於餓死,便不致於引起大亂子。
秦風並不怕有組織的抵抗或者秦軍的反攻,但他最擔心的就是類似於當年莫洛在越國造成的劫難。大量的百姓被裹協,走一路,搶一路,吃一路,如同過境蝗蟲一般,將他們走過的地方破壞殆盡。
這才是最難對付的,出動軍隊去剿滅,這些人一擊就潰,但只要軍隊一走,他們馬上便以死灰復燃。更惱火的是,軍隊根本就無法分辯那些是叛匪,那些是百姓。將他們統統殺光倒是省事了,但這又是大明朝野絕不能接受的事情。
不管是大明朝堂還是民間,現在都認可一件事情,那就是要發展,必然需要更多的人丁。大明建國已經八年了,但一直便處在缺少大量的人丁的窘境當中。多年的戰亂,使得無數的丁口死亡,大明不少郡治,現在仍然處在百里無人煙的荒涼之地。
這也使得各地的郡守為了招攬人口而不擇手段,連買賣人口這種事情,也堂而皇之的做了出來。
先讓秦地的百姓吃飽,這是大明朝野上下的共識。好在今年大明豐收,糧價暴跌,為了維護農民的利益,朝廷甚至還不得不制定了糧食保護價。朝廷收購的糧食比市場上的糧食收購價要高出不少。
用這一手段,讓朝廷儲備了大量的糧食。至於朝廷因此付出了大量的銀錢,反而是不用操心的,今年大明遭遇到了緊縮,大明中央銀行卯著勁兒的印鈔票,好不容易才將物價穩定住。換一句話說,現在的大明朝堂有的是錢,就是愁往哪裡用。
大量聚集在這裡整編的軍隊已經各有去向,三分之一被編練到了新軍當中,他們吃上了大明的皇糧。三分之一被大明各地缺少人口的郡治用一些五花八門的手段給弄走,回去充實他們地方上的人口,另外三分之一,則帶著遣散銀子,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可即便如此,虎牢也並沒有因此而冷清下來,仍然熱鬧非凡。虎牢城外,原本大量的營房,現在都成為了一個個龐大的倉庫。大量的糧食,軍械被從大明本土運到了這裡,然後再以虎牢為,運送到秦地的各個地方。
這些糧食供應著圍困雍都的大明軍隊,也承擔著賑濟秦地百姓的重擔,每天,都有商隊源源不斷的大明本土將糧食運往這裡,然後又有一支支的商隊將這些糧食從這些龐大的倉庫之中運走,然後沿著不同的道路,運送到其它地方。
不過賑濟,只能解一時之困,所謂救急不救窮,讓秦地百姓能夠先將肚子填飽不造反,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要讓這些百姓們能自己養活自己。而這,便是那些新上任官員們的事情了。
所以現在哪怕是冬季,整個秦地仍然掀起了轟轟烈烈的修建道路,興建水利的工程當中。其實以現在這個季節的溫度,實在是不宜做這些事情的。但特殊事情,特殊處理。哪怕現在是事倍工半,大明仍然樂此不疲。
這樣做當然不是大明朝堂的官員們昏簣,而是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賑濟終究只是度命,而一整個冬天,如果什麼事也不做,那說不定仍然會生出什麼事來,剛剛上任的官員們,必須要給治下的百姓們找到一些事情做,讓他們將自己的精力,消耗在一天天辛苦的勞作之中。
這些勞作並不是強制性的。你可以不去窩在家裡,那就只能靠朝廷的賑濟度日,每日也不過一碗粥而已。但如果你能去參加這些勞作,去修路,去挖渠,干一天,便能得到一天的工錢。
大明沒有勞役這一說,這些工程都是官府出錢僱傭百姓來干。
在大明,因為這一制度,已經出現了大大小小各種不同的工程隊。這世上總是不缺聰明人,他們招攬工匠,勞力,形成一個個有組織的隊伍來承接朝廷的這些工作。而朝廷也樂見其成,因為這樣的工程隊多了,相互競爭之下,朝廷付出的代價反而小了。更重要的是,這些工程隊有專業的人才,有極高的組織性,也極大的減輕了官府組織的壓力,在明地,官員的數量實在太少了。
但在秦地,這樣的事情還是不可想像的。只能由官府來組織,好在這些剛剛上任的官員們都在事前得到了上司們的耳提面命,現在不需要他們將工程做得有多漂亮,或者進度有多快,最重要的,便是讓這些秦人有事做就可以了。
用首輔權雲的話來說,那就是花錢買平安。
刨開厚厚的積雪,挖掘凍得堅硬的土地,這本身就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但付出這些代價都是值得的。
因為這換來了穩定。再者,哪怕是事倍功半,但也至少讓這些道路,溝渠有了一個雛形,開春的春耕之後再一次啟動這一工作,便可以迅速的讓這些工程進入到正規的渠道之中了。
不得不說,秦地的百姓還是很能吃苦的。才有了度命的賑濟糧之後,又有了憑勞力去掙錢的機會,秦人們踴躍的參加到了這一波大建設當中。
為了讓這些百姓們安心,所有的工地之上,都是按日結算工錢,每天能拿到幾張花花綠綠的票子,然後用這些票子在那些無處不在的商人哪裡購買到讓一家人吃飽的糧食,已經成了秦人最快樂的一件事情。
替官府幹活還能拿到工錢,對於秦人來說是一件稀罕的事情,因為在以前的秦人統治之下,有一個詞叫做勞役,另一個詞叫做徵發。
雖然也供飯,但比豬吃的也好不了多少,現在自掙自吃,願意吃好一點的可以在商人哪裡買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願意節儉一點的,也可以只管吃飽。
明人的鈔票,其實在這之前,便已經在秦國的絕大部分開始流通,接受這種紙鈔,對秦人來說,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對於秦風來說,最高興的便莫過於秦地已經逐漸開始穩定了下來。至少在郡城,縣城這些一地中心的周邊,各項工作已經井然有序,這也代表著明朝的統治在這些地方開始生根發芽了。土匪仍然很多,叛亂仍然在發生,但這些讓人不快的事情,正在一步步的遠離一地發展的中心而被迫向著邊遠地方或者深山老林偏僻所在收縮。這雖然讓剿匪變得更困難了起來,但對於大局來說,卻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天武,明威這樣的鏢局,拿了政府的錢,自然便要干好他們該幹的事情。而朝廷,則可以騰出手來大力發展本地經濟。秦風相信,也許到了明年,秦地便完全可以穩定下來了。而秦地越是安穩,雍都便越不可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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