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之詩 三百六七節：舊日（三）

    這一地區的活屍的社會性遠超馬林的預計。

    在和六指與金錠會合之後，馬林從他們的嘴裡也確認了房間裡以小組為單位的活屍。

    「也許這是它們的家。」六指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三樓的階梯，有一隊半身人正在那兒嚴陣以待。

    「那外面那麼多的活屍呢，它們為什麼不進來。」金錠指向樓下的大門。

    「你見過乞丐有家嗎，我的老朋友，這個黑區裡的活屍向我們展示的是家族。」六指說完，指向他腳下的四具屍體。

    那是兩個成體活屍，兩個幼體應該是他與她的孩子。

    但是它們都死了。

    「他們跟你說過？」金錠反問。

    「我要打死孩子的時候，那個重傷的女人擋在了她的孩子面前，金錠，這是一個母親最後的掙扎。」六指說完長嘆了一口氣：「這不應該，我活了五十七年，從來沒有見過活屍有過人性的展現，在東部王國以東的黑區，活屍相食是理所當然的事實，它們沒有人性更是理所當然的常識……而現在呢，這些活屍像人一樣活著。」

    「……那我們要怎麼辦，難道要歡迎他們加入文明世界，讓這些畸變到全身囊腫的怪物穿上禮服，讓它們也有權力和光滑皮膚的小王八蛋滾床單？它們身上的味你受得了！？」

    「夠了，兩位，我們是記錄者與發現者，但不是我們腳下這些怪物的倫理與道德的捍衛者。」說到這裡，馬林給他們之間的爭吵下了一個終審裁決：「我們上三樓，看看能不能發現新的線索與情報，所有的活屍都是敵人，無論他們是不是有一個家，我需要你們記住一下，你們也有，我不想看到有誰為了畸變生物的親情而背叛戰友與同伴，記住，你是矮人，你是半身人，而我是霜巨人混血兒，我們都是人類這一生物種名單下各自表述的生命體，而它們不是。」

    「是的，閣下，您說得對。」金錠點頭。

    「您的意志完全正確，閣下。」半身人行禮。

    「我們走。」馬林轉身，第一個走上通往三層的階梯。

    第三層並沒有馬林想像中存在活屍的情況，相反的，到處都是活屍的屍骸，六指拖過其中一具：「不是被蚊子殺的，這傢伙的肋骨有刀傷，是被刀劍殺死的。」

    「等一下，別說話。」馬林舉起左手，右手握著的步槍指向了右側的走廊。

    還在台階上的金錠探頭看了一眼走廊，在馬林的示意下，掏出一條照明彈拉開保險丟了出去。

    在馬林眼裡，照明彈在空氣中翻轉，在進入走廊十米左右時，在它左側出現了個完全不規則的陰影，被照明彈打在了牆壁上。

    「活人？」馬林開口問道。

    空氣開始扭曲，隨後，一具機械體出現在了馬林面前。

    「該死！扭曲戰甲！閣下小心！」金錠衝上了平台推向馬林，在他身後，矮人們舉著錘與盾沖了上來。

    「等一下！」馬林反手推開了金錠，他走到了隊列的前列，看著眼前這具戰甲問道。

    馬林本能地感覺到這具扭曲戰甲的不同——如果它真的是扭曲戰甲，剛剛他們上來的時候它就應該開始收割了——在如此近距離的情況下，除了馬林，誰都難逃一死。

    就連馬林，也是依靠嫩枝們才能活下來。

    「這裡是歐羅巴十七集團軍，第三自走突擊者團，十七號，請表明你們的身份。」這個扭曲戰甲回答道。

    「它在說什麼？！」金錠喊道。

    「在場沒有人能聽懂他在說什麼！」六指推了這矮人一下：「除了指揮官！」

    因為他看到馬林又往前了一步：「歐羅巴……你從哪兒來的，你的產地在哪裡。」

    戰甲用的是英語，馬林雖然有四級，但多年不用，再加上平日裡使用的是希德尼語和通用語，所以說得有些勉強。

    但是這具扭曲戰甲立即聽懂了：「偵測到母語使用者，掃描確認相似度91.928%，公民，我于丹普第一兵工廠被組造而成，我接到的命令是保護這一層，行動為軍事機密。」

    丹普？沒有聽過的地名，馬林決定問一個有建設性的問題：「你從接到命令到現在，經過多久了。」

    這個問題馬林一直找不到人來問，因為教會的歷史記錄不一定是真，如果按照大毀滅的次數來看，這個世界的文明早已經被毀滅了，在這種情況下，歷史記錄不可能全部為真。

    今天，想來就應該有答案了——畢竟，眼前就有一個電子鐘，而且應該看起來還有用的那一種。

    「八千六百九十一年十九天十一時二十七分十五秒，公民。」這具戰甲給了一個答案。

    八個千年還過半……和歷史書上有差距，但還在馬林的接受範圍里。

    畢竟教會說一萬年左右，數次大毀滅之間文明復甦期間，對於時間上面的界定肯定會有差錯，換而言之，還能有人記錄下大概的時間，就已經是有心了。

    「公民，你來到本層是否有公務。」

    「……我們來到這裡，是為了探索。」馬林看著眼前的戰甲，他不指望這個傢伙有足夠的邏輯能力：「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你能理解這其中的意義嗎。」

    「不能，十七號只會接受並完成任務，公民，如果你沒有公務或是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證件，請立即離開，否則我將會視你與你的同伴為敵人。」

    隨著十七號說完話，馬林看到它腕部彈出的幽藍刀鋒。

    馬林伸手按住了金錠：「我現在就帶我的同伴離開。」說完，馬林轉身看向自己的隊友們：「我們走。」

    帶著不解的眾人回到二層，馬林將剛剛他和那具戰甲之間的對話說完，金錠撓了撓他的腦袋：「竟然還會有不是敵人的戰甲，我們在東部黑區從來沒有見過。」

    「我倒是見過一具，但和這具一樣，似乎在守護著什麼，只要不接近就不會展現出敵意，不過馬林先生您為什麼能夠與他對話，我聽你們的話語和通用語的語法有些接近，但是完全不能猜測出正確的意思。」

    「你可以認為我從我超凡階梯中獲得了這份知識，舊時代的知識可不是免費的東西，它非常危險，它守護著整個三層，如果我們不走，就會被它作為敵人，你們也看到了，幽藍色的刀刃，無實體，也不是靈能，絕對是最可怕的刀鋒。」馬林說到這裡，突然聽到了大門打開的聲音。

    「門怎麼開了！」馬林轉身，看到了正在開啟的大門，還有門後的活屍們。

    「你們在上面射擊！」馬林吩咐道，然後從二樓護欄一側一躍而下，跑到在一樓準備防禦的隊伍中間，拍了一下他們的指揮官：「你讓你的人去找但丁！我們必須往樓上走！」

    「大腳指！你帶著你的弟弟去找但丁閣下！」這個半身人扭頭對著侏儒吼道。

    外面的活屍已經看到了裡面的情況，用不著再偷偷摸摸了。

    而大門在開啟到之前他們進入時的角度時停了下來——大概是四到五人的寬度。

    這讓馬林多少鬆了一口氣——這門應該是卡死了，如果大門可以完全打開，馬林唯一的出路就是帶上能帶的人上三樓，在十七號的幫助下進行防禦，至於但丁閣下……只能期望運氣站在他們那邊了。

    菲奧這個時候已經頂著血吼沖了上去，畸變活屍在斧子面前眾生平等，而在子彈面前，血肉也不過是靶子的一種表現形式。

    第一批衝進來的活屍們很快死去，他們的屍體倒在地上，很快就變成了後續衝進來的同伴們的障礙，而活屍們很快就通過在大門上的攀爬躍過了屍堆。

    「戴面罩！」馬林喊道，同時拉開了單獨收藏的小袋拉鏈，從裡面拿出了一枚加了料的燃燒彈。

    拉開保險，將它丟出，有活屍想要抓住它，但是在馬林的投擲面前，他伸出攔截的手並沒能抓住彈體，而脫手而出的彈體飛行軌跡明顯偏高，最終在大門外的半空中炸開。

    火雨傾瀉而下，大量正在攀爬飛躍的活屍被點燃，它們划過空中摔進了大廳。

    「怎麼一回事！？」但丁從地下層跑了上來，連綿的槍聲讓他的聲音里滿是焦急。

    「他們開門進來了！這一黑區的活屍已經有了足夠的社會性與組織性！我們必須到三樓！」馬林將三層的事情告訴了但丁：「現在一層到處都是活屍，我們必須去三樓，如果能夠找到隱秘通道我們就可以活下來，如果不能，我們通過射釘軌道索從三樓直衝門外，然後往外突圍。」

    「只能這麼辦了，你帶隊上去，我們留人掩護。」

    「不，你們上去，我來掩護。」馬林說完，瑪娜鑽出了袖口，它發出了尖銳的叫聲，下一秒，死在地上的活屍們爬了起來，與它們活著的同伴扭打在了一起。

    「我從來不知道世界樹的嫩枝還有這樣的能力。」

    「能力沒有對錯，對錯的是使用它的人。」

    對話完畢，但丁帶著人就往台階上走。

    馬林扭頭，聽到了之前打死蚊子的走廊盡頭會來的翅膀拍打聲。

    一樓真的就是個蚊子窩啊。

    帶著這樣的感嘆，馬林伸手，袖子裡的洛林與梅洛連接成的樹藤捲住了二層平台的立柱，在牽引上二樓的同時，馬林招呼菲奧跑路。

    砍的正開心的菲奧劈翻了眼前的活屍，然後往地上一倒，就這麼一路劈著腳鑽出了戰圈，然後這小子起身一個後仰，就將自己投向了二樓。

    金錠一縮腦袋，讓過撲面而來的斧柄，然後看著上到二層的馬林有些惶恐：「你這斧子剛剛是想幹掉我嗎？！」

    「我覺得是它剛剛沒能看到你。」馬林說完，伸手接住了菲奧，扭頭看了一眼正在源源不斷地湧入大廳的活屍：「我們往上走，希望……能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