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之詩 第四百六九節：深潛者之歌（四）
在賬本上寫下最後一個數字，法耶皺緊的眉頭終於能夠鬆開，丟下筆了蓋亞特家主母終於明白了自己的那位曼麗媽媽不曾說出口的辛苦。
命運總是這樣無情，雖然她三番五次的與馬林為敵，但就像是馬林說的那樣，哪怕到了以死相搏的那一刻，也不能忘了這位母親為她的孩子所做的一切。
雖然她不會明白，馬林並沒有奪取王位的圖謀，但是曼麗為了她的長子所做的努力，法耶也是看在眼裡，換位思考，法耶覺得這位夫人也沒有做錯什麼……只不過身處的位置不同，所以，成為敵人是一回事，理解她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過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她已經死了，病逝的結果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不怎麼圓滿的結局，但是在法耶看來……如果不是亡潮，馬林一定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所有王室的掘墓人，曼麗所想像的一切就不再是一個老婦人的癔症，而是切實存在的末日迴響。
所以，正因為如此，曼麗的病死對於她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
她不會看著自己的子嗣死在內戰之中，也不會想到這一切全是因為馬林眼中有更大的敵人。
對於馬林，法耶沒有任何怨言，她們的愛人沒有將任何秘密藏在心裡，所以法耶才會站在馬林的身邊，就像是他說的那樣，這個死氣沉沉的世界的確需要改變，就像是每一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力。
哪怕因此與父親還有兄弟們為敵，法耶也不會有任何的痛苦。
因為她已經是法耶·蓋亞特，而不是當初的那位法耶·莫威士。
收好賬本，將它放到了書桌的中央，法耶將書房交給她的鼠女僕來打掃，然後走出收房的她，注意到了走廊里正在聊天的小羊羔與瑪雅。
「你們在說什麼呢？」出於好奇，法耶走了過去，用好奇而疑惑地視線打量著姐妹們。
「我和最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的記憶非常清晰，今天我提起這件事情，瑪雅說她也有這樣一個差不多內容的夢。」莉莉姆說到這裡看向法耶：「你也有這樣的夢嗎？」
「什麼夢？不進說實話，我已經很久沒有做夢了。」提到夢，法耶有些想笑——精靈很少會做夢，不知道為什麼，有人說這是因為種族不同。
「那你就是沒有做過了，我們做的夢很奇怪，夢裡有自稱是我們後嗣的人出現，都是半大的孩子，我的夢裡出現的孩子叫米爾·豪斯，是一個有著非常漂亮的羊角的萊比希羊人。」莉莉說姆到這裡，指向了瑪雅：「瑪雅的夢裡，那個孩子叫……他叫什麼來著？」
「懷恩·蓋亞特。」
「奇怪，瑪雅的孩子叫蓋亞特挺正常的，你的孩子怎麼會叫米爾·豪斯？」法耶歪了歪腦袋：「莉莉姆，你這是什麼稀奇古怪的夢啊。」
「我也不知道啊，但是那個孩子好可愛，除了有角之外，完全就是小時候的馬林呢。」莉莉姆說著說著沉默了下來：「他說了很多那個時代的事情……他們說，他們找不到父系血脈了。」
「我的孩子也這麼說，很奇怪，我不知道這是命運對我們的警告，還是說這是別有深意的一次特殊深潛，我準備與我的導師聯絡一下，看看能不能幫馬林占卜一次，但是可能性幾乎無零，大家都知道，馬林的命運無法被占卜。」
瑪雅的口氣聽起來也是怪怪的，這讓法耶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她搖了搖頭：「別想太多了，也許只是因為亡潮將至的靈能潮汐帶來的了一些小麻煩。」
這應該不是什麼問題，法耶覺得很有可能就是她所想的情況。
在靈能潮汐的波動下，占卜術甚至都無法勾勒出每一個人的命運之輪。
小羊羔莉莉姆與瑪雅都表示了一定程度上的贊同，尤其是莉莉姆，這隻羊羔姑娘有些驕傲地挺著胸：「我問過別的姐妹，都沒有關於這樣夢境的記憶，所以也許和姐姐你說的一樣，這只不過是靈能給我們帶來的奇妙之夢，不過我還是在夢裡教了我的後代幾個小術式。」
「我教了我的孩子怎麼使用與製作滑輪弓，不過他說他的時代已經淘汰弓箭了，所以我教了這個孩子一些術式，希望他能用得著。」提到了她的孩子，瑪雅看起來有些憔悴：「我很奇怪，明明我的孩子繼承了馬林的姓氏，為什麼莉莉姆的孩子卻沒有……我害怕，因為我害怕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出現了什麼意外。」
「別太擔心，我的姐妹，等諾娃帶著人回來的，我們找個機會在一起好好聊一次。」法耶安慰了兩人，同時心中也有了一些警惕。
瑪雅的孩子姓蓋亞特，莉莉姆的孩子姓豪斯，這怎麼會呢，基於夢境的理論，一個折射現實的夢境需要合理性，正因為如此，瑪雅和莉莉姆的孩子都有了名字，但為什麼莉莉姆的孩子會姓豪斯？
不可能，莉莉姆不可能背叛馬林，法耶在卡特堡這麼些年，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叫豪斯的姓氏，莉莉姆的過往，王室那邊作調查的時候法耶也見過，她的人生清白的像一張紙。
這一切會是怎麼一回事，法耶，動一動腦子。
所謂靈能潮汐，那只不過安慰莉莉姆的話語，瑪雅應該已經明白——靈能潮汐所扭曲出來的虛偽夢境不可能連她都會被捲入其中，因為一位傳奇是不可能被靈能潮汐所干擾到夢境的。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只有莉莉姆和瑪雅做過這樣的夢境，也許這一切只是巧合，但是法耶覺得，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
這世上不會有巧合，一切看起來像是巧合的事件，都只不過是由相同的事情堆砌而成。
如果真是巧合，那就不應該再有姐妹入夢，因為每多一個人，就概率學上來說，這個數字就越接近天文學的概念。
而如果不是巧合，那麼，肯定就會有別的姐妹出現過這樣的夢境。
所以，現在的問題不是……我的子嗣，你會在哪一個夜晚邀我入夢。
………………
諾娃跟著馬林走了大半天，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近距離地接觸她的戎馬城，跟在馬林的身後，她看到了污水橫流的貧民區，看到了朝氣蓬勃的工業區，更看到了紙醉金迷的貴族區。
父親在世的時候，最為討厭貴族，因為他覺得，正因為是貴族統治著法羅爾，這個國度才會如此地充滿了悲劇。
他努力過了，但是他失敗了。
馬林也想這麼做，但是，遠比貴族更加可怕與危險的亡潮已經近在咫尺，無論是馬林還是諾娃，都明白一點，那就是如果不控制住亡潮，那麼整個世界的文明都將不復存在，比一個世界充滿了悲劇更為可怕的是，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人能夠活著來製造悲劇了。
所以，諾娃理解馬林的轉向——她的確是父親的女兒，也是這個國度的女王，她首先要做得是保護這個國度的所有無辜，而不是為了為父親報仇而和貴族一起將這個世界打的稀爛。
如此規模的內戰，絕對會消耗掉大量的超凡序列，而失去了他們，這個世界不可能平安無事的渡過這次亡潮危機。
我的父親，原諒我，您教導過我，無論是我還是弟弟，都會將守護這個國度中的所有人作為自己畢生的信念……您的離世令我措手不及，但是我記得您的教導，我會與我的愛人，我的姐妹，還有無數願意保護這個世界而戰的人一起守護這個世界。
「諾娃，怎麼了。」
來自愛人的提問讓諾娃睜開了眼睛，看著身邊的他，她微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想到了我的父親。」
「你的父親，怎麼了？」馬林看起來有些疑惑。
「他告訴過我，這個世界需要血與火的淨化，因為貴族不會交出權力，而我們卻想著創造一個美好的世界，所以，我們之間必將會有一場惡戰……很可惜，我們之間有亡潮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
「別擔心，諾娃，等們擊敗了亡潮，我們會繼續我們地理想，我們的信念，我們會和那些願意改變這一切的人，將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美好……我們歡迎每一個朋友，但是也會親手毀滅每一個敵人。」
「我相信你的誓言。」看著眼前的愛人，諾娃的心中滿是喜悅。
有泰南人的繪本上寫著，女人這一輩子最大的差別，就是身邊有誰陪伴這一點。
「我這一生，無怨無悔。」諾娃微笑著牽住了自己愛人的手。
馬林有些小疑惑，但最終還是微笑著抱住了諾娃。
………………
「我們回去吧。」
馬林看著陪伴著自己的諾娃，這位女王陪著他走了大半天了，也是辛苦，是時候帶著她，讓她好好休息了。
「嗯。」沒有多餘的話語，諾娃跟著馬林一起抬手，以靈能共同構建的傳送通道在他與她的面前一起勾勒出完整的結構，然後通道成形，馬林帶著這個姑娘走進通道，別到了戎馬的王宮。
昨天晚上因為突然的深潛，馬林沒能接觸到拉萊亞，然後戎馬新城這邊有了事情，又沒能和卡薩曼完成最後的交接，不過考慮到也許就有這種可能性，馬林用米蘭尼給卡薩曼的死信箱投了信，並更換了用來和卡薩曼聯絡的街道對面的花盆排列順序。
卡薩曼接到消息之後會讓他的教會取消今天晚上的行動，好讓馬林去找拉萊亞。
至於為什麼要取消行動，那簡單，讓城衛兵和白頭翁那邊的人一起淨街，今天晚上會在他們在的街區做一次人口普查，這些傢伙絕對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想著動手，因為他們根本走不出街區。
馬林特意吩咐過，讓懂事的小子去檢查卡薩曼所在的房子，以免假戲真做，弄假成真。
而卡薩曼作為獲得了情報，保全了教會的在功之臣，還能夠獲得更多的信任與獎勵。
嗯，今天晚上一定要找拉萊亞了，馬林還想著幫一把那個叫馬爾斯的小崽子。
回到王宮，馬林注意到了姑娘們似乎又準備討論些什麼，出於對自己子嗣的責任心，馬林隨便找了一個藉口就準備離開——今天晚上再打夜戰，馬林明天就真的幫不到拉萊亞了。
這可不行，自家的小崽子正在等著自己撈他一把，這事可比夜戰重要多了。
意外的，馬林並沒有被姑娘們攔截，走出王宮的時候，馬林感覺到了一絲詫異——等一下，她們今天聚在一起，不是準備夜戰突入嗎？
那她們幹嗎啊？
帶著好奇心，馬林跳上了侍衛牽過來的法羅爾馱馬，這是特意準備的。
換上平民的衣物，馬林騎上馬，然後駕著它通過城堡的大門通道，等到馬走出通道，馬上坐著的已經是一個半大的落魄貴族小崽子了——沒辦法，馬林的外表太有特性，為了不讓不應該看到他的人看到他，適合的變裝還是必要的。
撒理斯這個時候已經在天上，它將幫助馬林找到拉萊亞——這個小王八蛋和馬林他們想的一樣，等到風平浪靜了，那個混血精靈未亡人有了一個理所當然的情人，男方是一個看起來很有氣質的中年男性，完全不像是姑娘們所猜想的年輕男性。
當然，撒理斯表示這位所謂的中年男性根本就沒有這等年紀。
最近這位中年一直都在那位夫人的宅邸里，因為帶來了不少家什，就連負責監視的年輕人都有些說不清楚到底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他甚至對馬林抱怨過那對戀人。
「先生，他們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已經到了如此噁心的地步，要是您不告訴我那個中年男人的真實情況，我都會覺得那位小夫人到底有多扭曲才會喜歡上可以做自己父親的人。」
對於這個年輕人的抱怨，馬林只能一笑了之——比這離譜多的我都見過，你這年輕人，還是圖樣圖森破。
不過正因為如此，接到年輕小子的通信，馬林今天才會準備來見拉萊亞一面——再不見，說不定下一次就是在停屍房看到這個倒霉小子了。
而一想到要見這對年輕人，馬林還特意去自家在卡特堡的點心店拿了不少好吃的點心。
所謂見面有禮，說的就是這般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