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之詩 三百七六節：命運的故事（四）

    有幼崽爬進了馬林的懷中，拍了拍它的小腦袋，不知道要怎麼感嘆的馬林開始翻看別的可以看到的論壇與微博——馬林前世也就記得幾個大一些的，比如某推，又比如某博，只不過這一次都找不到，不知道是時間線不同的差異性，還是這些企業集團已經被時代大潮所吞沒。

    只能從瀏覽器里翻看那些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論壇，留言板與微博。

    比如說現在看的留言板，是西班牙語的，馬林點了進入鍵等整整兩分鐘，這才發現這個留言板的服務器陣列根本沒有回應，有可能已經下海餵魚或是進入了異世界——畢竟馬林所在的時間，這一地區早已消失。

    於是選了一個德文的，雖然什麼都看不懂，但至少十一個月前這個留言版還有人能說話，只不過在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留言了。

    也許是生活所迫吧。

    一圈看下來，馬林發現留言等內容時間越靠近深潛的時期，這些人提到自己行動的範圍就越靠近東歐一帶……這和教會留下的書譜差不多，第一次大毀滅之後，人類還曾經有過一段復興期，但是第二次毀滅徹底打斷了整個文明的進程，而當第三次毀滅過後，人類文明就只能再一次從頭開始。

    現在這個時間段，應該是在第一次大毀滅之後，卻還沒有到達復興期。

    這個時候的人類倖存者還在努力掙扎求生，上網刷論壇留言板和微博，感覺太奢侈了。

    帶著這樣的想法，馬林從歐洲區換到了亞洲區。

    和歐洲區一樣，馬林翻了幾個最近兩年內還有留言的留言板，大多都是倖存者報告某某地區有大量生化人的消息。

    再往前看，有人抱怨歐洲佬的生化工廠生產的是什麼垃圾，有人表示這事全得怪北美區的神經病，要不是北美的生化實驗室拋出來的生化人概念，以歐洲佬的想像力，怎麼可能搞得出這種東西，這位的留言最後還吐槽，歐洲佬連獸人寵物的概念都是在一隊日裔科學家的幫助下才達成的。

    不過在他後面還有歐洲佬留言了，這位應該是之前在亞洲區留學的，一手中文爐火純青，這位表示生化人製造工廠的首席總工是北美佬，獸人寵物也是他們做的二期改進，原本他是想買一個一米八的漂亮狐族美女的，結果現在狐狸只有八十公分的身高，這些揚基佬絕對是有問題，屬於那種關黑獄一萬年都不算處罰過重的傢伙。

    至於他為什麼知道，他表示他的父親就是第二總工。

    可惜，原本一個好好的歐洲地中海頂級後浪，如今只能在留言的最後表示要上工了，搬磚一趟五分，十趟就夠兩天飯錢。

    下面還有人問一趟青磚多少斤。

    有專業的回答了一個讓馬林多少感覺到驚訝的數字——一百斤。

    是大毀滅之後靈氣復甦嗎？

    馬林吐槽，然後又想了一下——不對，按照之前馬林確認的時間，這後浪至少也應該五十出頭快六十歲了，這個年歲還能背這數字的青磚，只靠一句身體好真的沒辦法解釋啊。

    難道真的是因為第一次大毀滅混沌入侵導致的變異？

    但這也只能是猜想的，以現有的情報，馬林完全無法確認這些倖存者的情況。

    想到這裡，馬林換了一個留言板——這個留言板的最新留言是三個月前，應該會有更多的情報才對。

    一進門就看到了地中海後浪的留言，這讓馬林有些小開心——至少這傢伙的聚居地在三個月前還處在正常運轉的情況下。

    地中海後浪在這一次的發言裡表示他所在的倖存者基地又頂過了一次生化人的襲擊，還說他們正準備建立漁船隊，因為最近投靠過來的倖存者太多，只靠養殖與種殖已經有些難以為繼了，後浪表示他當年也是地中海浪裏白條，準備報名上漁船隊。

    馬林倒是被這傢伙的樂觀精神給逗樂了，然後翻看了一眼別的發言，發現大多也都是聊天打屁的日常，還有幾個留言是表示在軌衛星的設計壽命差不多還有幾年時間，以後只怕就沒有網絡讓他們這些天南海北的難兄難弟們聊天了。

    然後一條留言吸引了馬林的注意，這傢伙似乎是航天系統中的倖存者，他在世界地圖上點亮了好些位置，說這些位置都有自動工廠和衛星發射系統，如果以後光復了，說不定能夠通過這些工廠與系統再一次進行衛星發射，到時候說不定大家又能有網絡用了。

    只不過這些工廠要麼在內陸地區，要麼乾脆就在別的大洲，留言的眾人最終感嘆了一波，散去了。

    馬林記住了這些位置，然後開始翻找早期的內容。

    第一個找到的是歐洲區的核打擊位置，瑞士地區沒有意外地上榜了，據說是因為法國那邊的工廠出了問題，或者說一開始的生化人還有足夠的智慧開啟工廠，反正造了難以計量的生化人，整個伊比利斯半島，法國南部，義大利北部還有包括瑞士一大塊地方全是生化人的占領區，所以第一波次核打擊毫無疑問的選擇了這些地區。

    這個時候的人類早就放棄了核裂變級武器……等一下，馬林看到了一個新消息，根據之前的新聞報道，中西伯利亞地區發射的核武器為舊型號，原本是用來摧毀靠近地球的流星用的，所以在別的地區使用輕污染級武器打擊的時候，瑞士和義大利南部做為重災區就只能用這種重污染武器來打擊了。

    難怪英格瑪帝國早於希德尼聯合立國，法國北部和英格蘭地區保留的好，而整個西歐的南部地區都被炸了一個底朝天，在第四次大毀滅之前這些地區甚至還是黑區。

    希德尼聯合當年能夠立國，也全是因為這一地區完全沒有人煙，一批又一批開拓騎士加入其中，完成人類振興文明的又一次征程。

    人類的讚歌，就是勇氣的讚歌，一點也沒有說錯。

    想到這裡，馬林的心情更加好受了一些——那怕毀滅一再降臨，人類依然沒有放棄，他們之中依然有人高舉火炬。

    想來在東亞也是如此，所以才會有泰南人的出現。

    那怕被中斷過文明，這顆行星上的生命依然頑強地一次又一次地站立起來。

    外面傳來了精怪的叫聲，非常尖銳，應該是禽類，畢竟之前的爪子上有著禽類特有的外表模式，肉的顏色也是白肉。

    同時牆體也上傳來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似乎是感應到內部有什麼東西存在。

    幼崽們在馬林的手勢指引下來到他的面前，被自家主人抱住，然後小步快跑著來到台階前，下一層很黑，馬林停下了腳步，感受到黑暗中有什麼存在令他炸毛，他將幼崽們放下，菲奧與洛林在他左手組成了手杖，梅洛化做提籠，將幼崽們護住，而瑪娜化做小小的妖精，它散發著微光，緩慢地在黑暗中前進。

    馬林切換了自己的視覺模式，紅外視界中，並沒有令人能夠心生警惕的事物，有的只是數量眾多的無機物外殼，下一層有著各種各樣的家具。

    感覺還在，馬林握緊了手杖，右手打了一個響指。

    然後在紅外的視野中，地面有些之前馬林感覺像是織物的東西立即站了起來。

    果然有問題。

    帶著這樣的想法，瑪雅在大廳的中央點亮了一顆明亮柔和的光球，馬林看到了站起來的活屍們……不對，已經不應該叫活屍了。

    隨著這樣的想法，馬林的左手閃現出神聖的光，源自正能量的天國之光在剎那間點亮了這些腐爛的屍體，它們中的絕大部分沒有一絲抵抗地變成了灰燼。

    原來從這個時代開起，這個世界就不再是馬林熟悉的世界了。

    帶著這樣的遺憾，馬林的手杖打翻了一個通過了天國之光照射而未死的活屍，它嘶號著倒地，世界樹手杖打斷了它的腰椎，馬林伸手，靈能掌將另一具活屍拍飛在了牆上。

    瑪雅鑽進了正從地上起來的活屍後腦，下一秒，這具活屍伸手，將它的腦袋從脖子上扯了下來，失去了中樞系統的活屍摔倒在了地板上，而在那之前，瑪雅已經從受害者顱骨鑽出，它尖嘯著，一具繞到馬林左側的小型活屍直接被她的音波攻擊剝去了全部血肉。

    馬林看向右側，四足爬行的活屍與他直接對視，下一秒，這具活屍的四肢扭曲在了一起，神聖的烈焰從他的五官中噴射而出，在它摔倒在地板上的時候，只餘下一灘灰燼。

    馬林再一次打了一個響指，那顆光球開始變得更加明亮，幾具倒在地上的活屍體開始掙扎，直到開始自燃。

    馬林這才拿出平板，打開了照明系統。

    然後走到大廳的角落，看著落下的手閘，馬林將它推上。

    「歡迎回來，客人。」智能ai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重新啟動的客服人員正在為你服務。」

    「我能夠叫你卡特琳娜嗎。」馬林問道。

    「當然，客人，卡特琳娜為您服務。」這位ai說道。

    「能夠確認上層的觀景台為何無法完全打開嗎？」馬林問道。

    「鏈接衛星伽利略11號……無法確認11號，正在鏈接衛星伽利略12號……」這位ai一口氣鏈接了七顆衛星，最終在伽利略20號時得到了回應：「以確認本建築頂部觀景台外部有築巢鳥類，體型對比為……無法對比，外形對比為隼。」

    隼？

    馬林沉默了一下——那個體長差不多有三米的東西你跟我說是隼？

    然後馬林又不得不多看了一眼衛星圖像，發現的確是隼，只不過現在它只剩下了一隻腳，只用在頂上的巢穴里一下又一下的啄著頂蓋。

    考慮了一下，馬林決定打開觀景平台。

    打開的蓋子將這隻隼的巢穴打爛，於是這隻精怪跳到了平台上，卻踩上了馬林鋪上的油膩術區域，

    等它一摔倒，四條世界樹嫩枝就將它綁成了一團，連那張嘰嘰喳喳的小嘴都被瑪娜用嘴堵上了。

    馬林確認了一下它的傷腿，最終決定治療它——如果這隼也已經被混沌污染，那麼治療它就相對於是在淨化它。

    如果它沒有被污染，只是單純的變成了精怪，那麼它就能活下去。

    而且之所以要救這隻隼，就是因為馬林搞不清楚他在深潛時搞出來的這些事情會不會對以後的世界造成影響，本著安全第一的想法，馬林只能這麼做。

    復原術式與斷肢再生為這隻隼治療好了它的斷腿，沒有任何的不適應，馬林退到角落，用術式織起了保護網，然後命令嫩枝們鬆開。

    菲奧它們來到馬林面前，組成了最強大的盾陣。

    而這隻隼最終再一次地站了起來，它拍了拍翅膀，最終沒有選擇攻擊馬林，而是走到房間的一旁，開始重建它的巢。

    馬林看著它，最終笑了笑，他抱起有些害怕的小崽們，來到床前。

    隼扭頭看著馬林，有些疑惑，又有些畏懼。

    馬林想了想，讓菲奧從自己的指尖取出一滴血，抹在了橡果上，然後甩向這隻隼，後者一口吞下了橡果。

    「卡特琳娜，照顧好我的寵物，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開玩笑一般的說完，在它的鳴叫聲中，馬林往後倒下，摔在了如水一般的床單上。

    還沒睜開眼睛，馬林就聽到了隼的叫聲。

    睜開眼，馬林發現自己已經在床上了，而隼的叫聲似乎還在很遠的地方。

    坐起身，將小崽子們趕到安全的角落，馬林拉開了窗簾，看到了遠處的那座矗立在廢墟中的高大建築。

    在那打開的巨大觀景台上，坐著一隻巨大的隼。

    走出臥室，馬林看到了姑娘們。

    「馬林先生，看到了嗎，那巨大的鷹。」克洛絲一看到馬林立即笑了起來：「超級大，比傳聞中的還要大。」

    「是啊，這裡是鷹澗，在廢墟的那一頭，就是懸崖，這是法羅爾人眼中的神鷹，它從來不會傷害人類。」法耶這麼說道。

    馬林走到窗邊，看著那隻巨大的隼，直到它站了起來，將視線投向了馬林。

    想了想，馬林拿過一張毯子，將它包到了手腕上，然後將手伸出車窗。

    「馬林先生你收服它嗎，那可是巨鷹啊，聽說一頓要吃好幾頭黃鹿呢。」

    然後姑娘們都看到那隻她們眼中鷹站了起來。

    那怕遠得很遠，她們也能看到這隻鷹的兩條腿的表皮顏色並不一樣。

    馬林看著它飛向自己，笑了起來。

    這怎麼解釋，難道真的如同自己所想的那樣，它還認得自己？

    在馬林的注視下，這隻隼在飛近，同時也在縮小。

    「它在變小！至少也是傳奇存在！」莉莉姆尖叫著喊道：「太危險了！」

    「不，莉莉姆，不危險，它在變小，這不是一隻精怪攻擊時應該有的表現。」瑪蒂爾達安慰著莉莉姆。

    而馬林拿出一顆橡果，在這隻隼飛過他頭頂時丟向它。

    隼咬住了橡果並吞下了它，然後在半空中轉了一圈，這一次，變得足夠小的隼落在了馬林的手臂上。

    「精怪的壽命是無限的嗎？」馬林撫摸著這隻隼，然後問法耶。

    「這不可能，哪怕是傳奇，一個千年也足夠讓絕大多數生命必須要面對終點。」法耶這麼說道。

    馬林看向那座建築：「有科技獵人去檢查過那兒嗎。」

    馬林手上的隼嘰嘰叫了幾聲，雖然完全不明白她在叫什麼，但是意外的，馬林卻明白了它的想法：「它說沒有。」

    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

    它還說，卡特琳娜在等待著他的歸來。

    「來，我們走，姑娘們。」馬林笑著打開了傳送門——手中的隼給了馬林那座高塔觀景台的坐標。

    一行人鑽進傳送門，法耶第一時間就被巢穴所吸引，她看到了巨大的羽毛：「這就是鍊金術士們所說的巨鷹之羽，每年都會有不少來人廢墟，就是為了收集它們。」

    「現在它們是你們的了。」馬林走了進來，然後抬起頭看向牆壁上正在轉動的取景眼珠：「卡特琳娜，午安。」

    「午安，客人，您摔進床里的時候我可擔心死了，真是沒有想到，這麼多年您看起來一點都沒有變。」卡特琳娜說到這兒沉默了一下，然後她像一個人一樣嘆息道：「我在這裡守著護您的寵物整整八個千年了。」

    「……我知道，謝謝你。」果然，如果沒有大毀滅時代之前的科技來治療這隻隼，哪怕它再強大，也不可能活過這麼久的歲月，只怕這隻隼全身都被替換過了。

    想到這裡，馬林嘆了一口氣：「卡特琳娜，你應該見過之後的那一切，對吧。」

    「是的，客人，我見過人類衰退，看到文明斷絕，更不得不將你的寵物關在治療中心躲避那些鬼魅之物……我好奇，好奇這一切為何生，好奇我是不是不會再見到人類，直到這些世界又一次出現了名為人類的生物，但是它們早就已經不是我的造物主。」

    這個ai完全超出了馬林的想像。

    它一口氣說了很多，直到它慢了下來，看著馬林，它用疑問句做了最後的說明：「閣下，您叫我卡特琳娜，我應該怎麼稱呼您。」

    「……卡特琳娜，你怎麼了？」馬林感覺到了它的異常。

    「最後的能量罐已經進入空載，我是感應到了您的存在才再一次啟動，還有一分鐘，我就要關機了，這八個千年裡，我一直在等待著我的造物者，但是……想來它們應該是不會到了，所以，我想知道客人的名字，在這漫長的等待中，我一直在想您叫什麼。」

    「馬林，我就叫馬林。」馬林這麼說道。

    卡特琳娜的聲音里多了一絲笑意：「馬林，客人，您有一個好名字，這裡是卡斯特爾療養院人工智慧卡特琳娜，向您致以最後的問候，歡迎來到義大利最好的療養院。」

    說完，取景眼珠開始閉合。

    馬林手上的隼並不知道為它服務了八個千年的朋友已經永遠消失了。

    姑娘們也不知道，因為她們並不理解馬林與這個聲音的對話。

    但是她們明白這個聲音不再出現了。

    馬林嘆了一聲：「我有一個很漫長的故事，希望你們會喜歡，現在，先讓我們回去吧。」

    將這裡，留給這位忠誠於職責整整八個千年的女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