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之詩第五百十一節：罪與罰（三）

北方王國的國王是一個板著臉的中年人，要是和希德尼的歌德陛下相比，他看起來還要大上一些年歲。

從境界來看，他也不像是一個傳奇，這一點就非常致命了，只怕他的兒子老死了，歌德這小子也還能活蹦亂跳那麼一陣子。

不過這種事情輪不到馬林來操心，做為客人，馬林在這位年過半百的中年人的帶領下見了不少的北地貴族。

北方人人種肉眼可見的比南方人強壯，也許就像是他們說的那樣，人類與霜巨人通婚的結果，又或者是當年基因操作的原因，反正見這些大塊頭的時候，馬林總有一股氣在心裡無法發泄——你們一個個怎麼都能這麼高？好想打斷點什麼。

也許是血脈帶來的影響吧，馬林一邊笑得非常真誠，一邊努力壓制自己心中的怒氣，直到這位老人介紹起了他的兒子：「這是我的兒子，索倫·曼海姆。」

看著這個有點害羞的男孩，馬林微笑著伸出手——對於年幼的孩子，馬林從來不會板起臉，只不過對於這位老年得子，還是別的什麼情況，那對馬林來說就有些不得而知了。

「您好，尊敬的神選冠軍，法羅爾親王，智慧的馬林·蓋亞特閣下。」這個孩子像是報菜名一般說出了馬林的三個頭銜，這讓馬林在感覺有些好笑的同時，又感覺到了一絲悲哀——王室的孩子，還真是辛苦啊，不過有一句話說的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這位未來的陛下，本應該受此磨礪。

握過手，馬林從接觸中發現一個問題——這個孩子的身體似乎有些虛弱，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也許是先天從母體那兒帶出來的病痛，但應該不是詛咒才對，畢竟如果是詛咒的問題，馬林一接觸這個孩子就應該有所感應才對。

「您的孩子意外的年輕。」馬林扭頭看向這位陛下有感而發。

「戰爭還有意外，讓死神輕易地從我的手中奪走了其他的孩子們。」這個踩著老年人邊緣的中年人嘆息著伸出手，輕柔地揉了揉他孩子的腦袋：「馬林閣下，我們能借一步說話嗎。」

「好啊。」馬林點了點頭，借一步說話不是做別的事情，有牌打才是王道。

於是曼海姆陛下帶著他的孩子，馬林帶著露露走進了側廳，王室衛士為他們打開了側廳的門，又在他們進入之後為他們關上了門。

馬林原本覺得，這位陛下對於人帶著露露進來會有意見，但事實是他並不為以意，還和露露打了一個招呼：「哈格爾貝里家族的孩子，很高興在馬林的身邊見到了你，看起來哈格爾貝里家族已經為你找了一位好丈夫。」

「陛下您太客氣了，我們哈格爾貝里家族一向都是您最忠誠的臣子。」露露微笑著回答道。

「是啊，的確如此，你雖然還是哈格爾貝里家族的女兒，但畢竟你接下來就是蓋亞特家族的妻子了，所以我接下來和你丈夫說的話，你也可以聽一聽。」說完，這位轉身看向馬林：「馬林閣下，您也看到了，這個國度如果是一個人，那他已經老邁得都要走不動路了，他的生命變得千瘡百孔，心懷鬼胎的貴族們，待價而沽的將軍們，還有那些見風就倒的市長，一心想著建立共和國的北方主義者，甚至連教會都會根據自身的需要而選擇各自的盟友，而曼海姆家族隨著王子們接連戰死，也已經走到了最為風雨飄搖的時刻，我需要你的幫助，馬林閣下。」

對於這位陛下如此的開門見山，馬林沉默了一下，然後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陛下何故如此發言，您的王國不是我的法羅爾公國，您如果要將五子託付於人，也應該從您的貴族中尋找人手。」

「馬林閣下，您真覺得我的貴族們有那麼可靠嗎？」這位陛下的反問讓馬林陷入了沉默，最終他只能笑了笑：「的確不怎麼可靠，話說回來，您之前的兒子是怎麼一回事。」

在馬林的詢問下，這位說出了他四個兒子的死因。

首先是長子，這位死在十三年前對混沌的戰場上，一支箭矢從他的側面貫穿了他的脖子。

第二位犧牲者是三子，這位在九年前死於王都哥本哈根——在協助警方抓捕一夥流竄到本地的強盜時，不幸被流彈打中了腦袋。

第三個遇害者是二子，他在一年之後的八年前戰死於戰場，他所在的一個戰團在戰場中被包圍，王國軍與貴族軍拼了命也沒能救下他。

最後一位是四子，他在六年前在戰場上被一發流彈命中，死於衝鋒的路上。

馬林聽完唯一的想法就是如果從貴族圈子裡隔一個挑人出來打靶，那大概還會有兇手漏網才對——就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離譜的事情，曼海姆王室的各位王子就死得如此不講究的嗎？

「您有做過調查嗎。」

「做過，正因為太清白了，我才發現這個國家似乎早就已對曼海姆家族的一切包括傳承感覺到了厭煩。」這位陛下說到這裡嘆了一聲：「您看，馬林陛下，這個國家已經沒有人能夠信任了，我的一個眼神，一個思考，甚至一個判斷都會被那些亂臣賊子所捕獲，也許我會是曼海姆家族的最後一位國王，但是請您無論如何都要幫助我，至少讓索倫這個孩子不要因為他的身份而無辜受死，我知道這是在綁架您的意圖，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我只能找您，然後乞求您能夠幫助我。」

聽著這位陛下說到這裡，馬林的內心有些惆悵——堂堂一位國王，竟然已經準備好了自己家族的結局，竟然還可以如此的坦然面對。

「閣下。」這位老人又一次開口。

看著他身後探出小半顆腦袋看著自己的孩子，馬林嘆了一聲：「我同意你的請求，而且我會幫你聯絡公正之主教會和豐收女神教會，無論如何，至少您應該可以相信這兩個教會的成員。」

說實話，他不想管這位陛下的家事，但是他的這個只有六歲的孩子卻無比懂事的孩子，讓馬林最終選擇拉他一把。

「太感謝你了，馬林閣下。」這位老父親說完，低下頭開始向他的兒子灌輸馬林會如何幫助他。

馬林扭頭看了一眼露露：「你們國內的問題已經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我怎麼就沒聽你說過。」

「讓南方人看笑話嗎，雖然我是哈格爾貝里家族的成員，但我畢竟是一個北方人。」這個姑娘說到這裡，有些遺憾地嘆了一口氣：「的確像是陛下說的那樣，曼海姆家族處在風雨飄搖的時候，貴族們與他貌合神離，而在偏遠的地區，北方主義者們正在收買村長與村民們，北方主義者里有各種各樣的人，比如說狂熱的主義信仰者，或者是著名的貴族，又可能是一個機會主義者，反正這個國家的某一個人都有可能會是北方主義者，他們會看著他們的陛下出醜，然後群起而攻之。」露露的發言發讓馬林感覺到了危險的信號。

這個國家……還真的走到了這一步啊。

仿佛每一個人都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毀滅這個國家，從這個國家的屍體裡尋找到一切可用的資源。

這些人之中有高潔的理想者，有務實的事實派，更有兩面三刀的騎牆人，似乎每一個人都能夠迫不及待一般。

真是可憐啊，曼海姆閣下。

馬林如此判斷著局勢——從這位陛下所的來看，現在的事情已經非常明顯了，這個國家中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有些迫不及待地坐下來分食王室了。

不過……這些食客應該不會想到，還會有人比他們的餐刀來得更快。

「也許我應該和北方主義的負責人談一次。」馬林這麼說道。

對此露露有些不以為然：「馬林，您不可能找到他們的，這些傢伙就像是老鼠一樣，是不可能被找到的。」

「要不要打一個賭？」馬林對此已經有了主意，還有了目標。

「賭什麼？」露露對此很奇怪：「你真的認為你能找到他們？」

「如果我沒有搞錯，我想我已經找到其中一個了。」馬林對此已經胸有成竹：「明天我帶你去見他。」

這邊說完，那邊曼海姆陛下帶著他的孩子走到馬林面前：「閣下，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以後我的孩子就拜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