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之詩 第六百五三節：高加索之旅（四）
薩加雷焦位於提比里西以東約四十公里處，在馬林的記憶里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城市，而在索斯塔克三號的記憶庫里，這也只是一個給有錢佬們旅行的地點，人不多，沒有什麼高大的建築，除了一座五星旅館，更多地還是小型民居。
畢竟高加索地區的第一大城市提比里西已經吸收了那個時代過半的高加索地區人口。
所以順著路走到薩加雷焦外時，馬林只能隔著林子看到那座看起來破破爛爛的旅館，和之前卡特琳娜夫人所管理的那個養老院類似的外牆，這讓馬林有些好奇——這是極簡主義的勝利，還是偷懶式裝修的再利用。
「我們到了。」奎托絲一邊說，一邊帶著馬林來到薩加雷焦鎮外，鎮外的活屍衛兵很顯然認識奎托絲，同時也注意到了馬林等三人：「汪達首領的女兒，你帶來的這些是什麼人。」
「父親的朋友，隨著東方來的泰南人返回東方的使節，父親說米爾揚首領一定會驚喜於見到這位馬林先生的。」
「……汪達首領的名譽讓他們可以通過，但是汪達的女兒，看好這些嫩皮膚，如果出了事，總要有人掉腦袋的。」索斯塔克三號和傑森的外形有著非常完美的欺騙性，這位衛兵感覺不到馬林他們有什麼威脅可言，於是讓開了大門。
馬林跟著奎托斯走進大門之後，看到了一個有如中世紀的營地一樣的薩加雷焦，活屍們用獸皮包裹著彼此，看起來就像是原始人，他們有市場，有巡邏隊，還有市民與看起來有些能力的冒險者，當然更多地還是孩子。
亂歸亂，但街道還是乾淨的，也沒有什麼當街不忍言之事發生，活屍們在看到奎托絲帶著馬林等人之後大多都沒有大的反應，倒是小活屍們跑了過來，他們打量著馬林等人，從來沒有見過這些小嫩皮的它們眼中滿是好奇，直到這些孩子的大人遠遠的叫了他們的命令，這些孩子這才選擇離開。
他們大多有些細微的佝僂，但都努力地挺著胸膛，這應該是那個叫米爾揚首領的功勞，他和汪達首領一樣，想讓他們的同類看起來更像是一個人。
這些……不，不應該再叫他們活屍了，應該叫他們生化人，他們真的以非常努力的模樣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們和他們那些完全野獸化，一心想著毀滅世界的同類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進化道路。
在這一刻，他們不再是馬林記憶里的那些只記得毀滅的瘋子，而是一些同樣心懷夢想的
「那座大樓，這些無膚者是拿來住的嗎。」孟取義從在鎮子外的時候就對那座大樓非常有好奇心，在進入鎮子之後，她的好奇心再也無法遏制。
而她的問題並沒有讓奎托絲有些任何思考，他搖了搖頭：「大樓很破舊了，而且樓梯大多都是壞的，我上次來的時候，還聽說有孩子從上面摔下來，沒有人會喜歡住在這些地方。」
「那你知道大樓是誰建的嗎。」馬林出於好奇心，開口問了奎托絲。
後者扭頭看了馬林一眼：「我聽母親說過，她說這些大樓是古代人建造的，是從大毀滅之前的時代傳下來的。」
馬林笑著點了點頭——那位夫人說不定就是賢者拉菲爾的學徒，嗯……汪達也從這位賢者手中學到了知識，而那位賢者也是有教無類，所以她和他其實也是有知識的人。
這年頭，擁有知識的同時還擁有力量，的確非常少見，馬林見到最多的就是對於知識一知半解的貴族與目不知丁的所謂超凡。
知識與智慧，是非常奢侈的禮物。
「馬林先生，你們人類世界也有很多這樣的建築嗎。」奎托絲提這個問題時，用到的你們人類世界讓馬林有瞬間的窒息，但很快的，他點了點頭：「不，是我們這個世界有很多這樣的建築，在我們腳下的行星上，有很多這樣的建築組成的城市，有些城市，比你的想像極限還要大。」
孩子，你不應該說那是你們人類的世界，而是我們所有人的世界。
你也是這個世界的一員啊，孩子。
這個小女孩的臉上第一次出現的詫異，是因為我們這個世界，還是我們腳下的行星，又或者說馬林所說的比想像極限還要大的評價令這個孩子著迷，她第一次做出了思考的皺眉動作：「比提比里西城還要大嗎。」
她說完之後看著馬林，期待著馬林說出他的答案。
「是的，在北方，有一座叫奧斯陸的城市，是一座遠超提比里西的大城市，裡面滿是混沌，失控機魂，還有精怪與異種，而比你的提比里西城更大的城市，還有很多。」馬林實話實說道。
孟取義在另一邊投下了更大的事實：「在我們泰南，我們首都比提比里西大七倍還有多呢，更不要說在北方的那些巨型廢墟，你的提比里西，還是太小了。」
這個泰南女孩的驕傲很顯然有些刺激到了奎托絲，但是這個姑娘並沒有因此而生氣而氣餒，而是用同樣驕傲的口氣做出回答：「我們無膚者也一定會造出你們所說的大城市。」
索斯塔克三號揚了揚眉頭，這個軍用ai很顯然用它的冷靜迴路確認了這些生化人幾乎沒有什麼創造力，只靠這個孩子，生化人甚至連保持著他們這點可憐的文明都非常辛苦——其實馬林也是這麼覺得的，如果他們有創造力，也不可能被泰南人壓著家了。
而傑森不著痕跡得對著馬林笑了笑，那個樣子倒不像是在取笑這個孩子對她的族群有著太過高大的期望，而是像一個長輩溺愛一個晚輩一樣。
馬林也笑了笑，乘著瑪蒂爾達和奎托絲討論關於什麼叫大城市的時候，他問傑森：「你很喜歡這個孩子，是嗎。」
「是的，因為張先生總是說，如果沒有大毀滅，他當年就應該回去和見他女兒，他說她的女兒和這個孩子差不多大小，我也在視頻里見過她，就像是這個孩子……很相似。」
說到這裡，傑森看著走到隊伍前方的那個女孩：「這一次回到泰南，我會帶著張先生的電子腦返回他的故鄉。」
馬林點了點頭，說到張先生，他到現在都記得他在他人生的最後階段的感嘆，他盡活到了現在，見到了名為文明的篝火重燃，最終在心滿意足中離世。
馬林覺得自己一定要幫助他完成他的心愿。
「我也跟你去看看吧。」馬林看著前方的那個女孩：「對了，傑森，你聽說馬丁·路德·金嗎。」
「你是說那位浪漫主義詩人嗎。」插話進來的索斯塔克三號說話有些陰陽怪氣。
而傑森有些不同的觀點：「索斯塔克，收起你的陰陽怪氣，馬林先生是一個被時代所局限的人，他偉大，同樣也渺小，他的偉大在於他改變了一個國度，他的渺小在於他最終也被名為時代的巨浪所吞沒，沒能看到他親手改變的世界變成了何等瑰麗的模樣。」
你看，傑森說話就是高情商的代表。
馬林笑了笑，他看著眼前的街道：「我這一路走來，也有屬於我自己的夢想。」
「你又要高談闊論了嗎，馬林先生。」索斯塔克三號轉身，他一邊倒退，一邊看著馬林，用有些小誇張地口氣說道：「啊，我有一個夢想，這個夢想是深深紮根於地球聯合這個龐然大物的屍骨之上的。」
馬林笑了笑，乾脆接上了這個小子的話頭：「是啊，我夢想有一天，這個世界不再被混沌侵蝕，真理的大道直指文明的巔峰，每一個人都是知識的主人。」
「我夢想有一天，學校中的孩子中有矮人，有侏儒，有半身人，有人類，有精靈，有家養妖精，甚至還會有這些有理智的生化人，我們每一個大人將不再以孩子們的外表，而是以他們的品格優劣來評價他們。」
索斯塔克三號臉上的嘲笑漸漸不見了，而傑森收起了他對索斯塔克三號的憤怒。
馬林繼續著他的演講：「我有夢想有一天，每一個種族的孩子們能夠情同骨肉，他們能夠拋棄對彼此種族的成見，攜起手重鑄文明；我夢想有一天，地球聯合能夠在未來人的手中浴火重生，那個時代的人將以文明為劍，以榮譽為盾，以科學為思想，他們用劍，用盾，用思想武裝自己，重燃文明之火。」
索斯塔克三號看了一眼傑森，而傑森帶著他驕傲而得意的笑容，用他的拳頭輕輕錘了一下三號的胸口。
「我夢想有一天，文明之帆再開，我們的後代能夠回復他們先祖的榮光，擺脫重力對於他們肉體的束縛，擺脫愚昧對於他們靈魂的禁錮，再一次，載人的飛船會飛入太空，名為地球聯合的船團將會在更廣闊的海洋里尋找更偉大的航路。」
到了最後，馬林想到了自己所能夠想到的最為美好的結局語：「為了這八個千年裡所有還記得這個夢，並為之流血，為之奉獻，為之犧牲的每一個個體，這個夢想必須實現，而我，將盡我的一切可能，完成文明交代給我的使命。」
索斯塔克三號沉默了一會兒，最終來到馬林身邊，他伸出手：「馬林先生，請聽我的重新介紹，我是索斯塔克三號，歐共體最後的衛士，地球聯合歐洲區最後的信使，您的話激活了我的優先權，我會盡我全力幫助您與監督您，願戰旗永不落，地球聯合戰無不勝。」
馬林微笑著與他重新握手：「是的，索斯塔克三號，願戰旗永不落，地球聯合戰無不勝。」
「這才是正常的關係，說實話，這就是我討厭軍用ai的原因，他們腦袋裡永遠都會有我們不知道的謎鎖。」傑森雙手抱胸說道。
孟取義在一旁撓了撓臉：「馬林先生，我有一個問題，非常好奇。」
「說吧，孟小姐。」馬林看向這位年輕的姑娘。
「我在想，到底你是泰南人，還是我是泰南人，為什麼你的官話說得如此准。」這個姑娘看著馬林。
被姑娘用疑惑與不解的目光注視著的馬林笑了笑：「我說過，我是天才，語言對於一個傳奇法師來說並不是什麼難題，只要給我時間。」
在這一刻，馬林盡顯學霸本色，用智商碾壓著這個可憐的姑娘。
孟取義的戰巫更多地還是類似於術士，吃天生的血脈飯，不像是法師天天抄書……雖然馬林這樣的怪胎通常也不抄書，而是直接拉術式排列出來往對手臉上拍。
但法爺真的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好吧，不過……馬林先生您說的真不錯，我也好想見到這樣的未來啊。」孟取義感嘆著說道。
來自泰南的這位戰巫少女看著馬林的時候臉上滿是喜悅與期待，她開心地笑著：「那一定是最為美好的未來，我無法想像還有比這樣的未來更好的一天……馬林先生。」
她用期待的目光看著馬林。
馬林不得不回應了她的期待：「有什麼事嗎，孟小姐。」
「我能夠成為您的眷民嗎。」
眷民？是信徒？
馬林有些無法理解這樣的意思，但他看著少女眼中的期待，在急中生智的過程中，有如鬼使神差般地點了點頭：「你是想幫助我完成我的這個夢想嗎。」
「是的，我想幫助您完成這個偉大的夢想。」少女臉上滿是堅毅和期待：「馬林先生您說的真是太好了，我在父親的身邊，時常聽到我的同齡人的賣弄，他們的那些夢想在以前的我的眼裡還算是不錯，但是現在比起您的，那就太過渺小了。」
說到這裡，她看向馬林的臉上，多了一絲紅潤，似乎是被馬林所說的夢想所感染。
「那麼……孟小姐，讓我們一起，努力創造一個夢想中的未來吧。」馬林伸出手。
孟小姐笑著給了馬林一個擁抱。
雖然挺不好意思的，但是……馬林總感覺自己有些難以呼吸。
孟小姐，你是想殺死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