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之詩 第六百七三節：藝術（三）

    「聽說你是泰南通？」索斯塔克三號雙手抱胸，看著雙手抱頭陷入深深思考的傑森發動了陰陽怪氣，後者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剛剛與幾個市民的對話讓傑森有了一個懷疑——自己真的懂中文嗎？

    為什麼他們說的泰南話，在取音器里都是傑森無法分析的音波。

    「絕對有問題，他們說不像是泰南話，他們的口音有問題。」傑森看著自己的同伴說道。

    「對，有問題，我反正不懂是什麼問題，我就想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夠問到人，還有你剛剛找的那幾個傢伙我為什麼感覺就不像是泰南人呢？」索斯塔克三號說完扭頭看了一眼一個還在不遠處叫賣手推車上的果子的傢伙。

    「咦，我看他和孟先生他們很像啊。」傑森在後知後覺得瞪圓了眼睛。

    拜託，他們臉上的特徵完全不同的……張總工程師不是就在你身邊嗎，你就沒見過他嗎。

    「見過啊，我覺得完全一樣啊。」傑森說完還撓了撓腦袋，然後他不信邪地掏出了之前幾個泰南人的記憶庫截圖與孟先生的使節團里的成員做起了對比。

    然後他絕望地發現——的確是有差別。

    「我算明白了，你臉盲。」索斯塔克三號跟著跟丟了魂的傑森，來到大道上的他注意到了一隻侏儒：「快，去問問他。」

    「問他幹嗎，他甚至都不是泰南人，他是一個侏儒！」傑森看著三號，感覺這傢伙在給他添亂。

    「他身上穿著泰南人的衣物，一看就是大毀滅時代在東部人類地區傳下來的侏儒氏族，你覺得他不會說泰南語嗎？這樣簡單的問題你都不知道？我現在懷疑你存放生物多樣學的資料庫已經壞了。」

    「去死……不過你說得對，我去問問。」傑森硬著頭皮走到了侏儒的身邊：「先生。」

    「啊，你是剛剛……不對，你不是剛剛的那位小友。」侏儒看到了傑森，先是一笑，然後認出了傑森身上的不同，他笑著指向傑森，然後又指了指三號：「你們一定是找一個你們的同伴對吧，我和他還有他的女伴在前面的那家叫針之閣的裁衣攤前分開的，他們往那邊走了。」

    「謝謝！」傑森發出了感激地鳴叫，然後他轉身向索斯塔克三號招手。

    「你看，我沒說錯吧。」索斯塔克三號走到了傑森身邊，下巴一抬：「開路吧，傑森君。」

    「君你個頭啊！」

    「剛剛的那幾個傢伙都是這麼用敬語的。」

    「那幾個根本就不是泰南人！」

    傑森與索斯塔克三號一邊走一邊拌嘴，以至於他們沒有注意到路邊攤上坐著的馬林與孟取義。

    ………………

    馬林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正在吃鮮蝦麵的他扭頭，看到索斯塔克三號與傑森正在大道另一側靠近河堤的位置一邊走一邊拌嘴。

    「你的小機器人真的挺智能的。」孟取義也注意到這兩個智械ai，她看著那兩個小東西越走越遠，不禁看向馬林：「你不叫住他們嗎。」

    「他們想來這座城市玩，一定不喜歡被打擾吧，再說了，我在想要是他們看到這座城市崇拜的也是馬林時，會有什麼樣的表現。」馬林笑著說完轉過身繼續吃起蝦麵。

    說起來，這家攤主的鮮蝦麵真的太棒了，湯地道，蝦大的跟拳頭一樣，數量更是有九個。

    「這蝦怎麼會這麼大。」馬林看向這個店長。

    「就是這片海里的蝦啊，這裡的蝦非常大，我們都是用捕蝦籠抓的，非常容易。」年輕的店長一邊給別的客人準備食物，一邊耐心地回答道。

    說起來也奇怪，這個店長的泰南語非常標準，但是他的臉部特徵卻讓馬林覺得這位應該不是泰南人。

    「我看您不像是泰南人。」馬林笑著發出了試探。

    但是沒有想到這個店長飛快地完成了回答：「是的，我的確不是真正的泰南人，客人您是怎麼分辨出來的。」

    說完，這個青年男子帶著疑惑與好奇心看著馬林，他在等待著馬林地回答。

    「眼睛，還有口音。」馬林笑著說完嘆了一口氣：「要在這個毀滅的時代維持血統的純粹性，你們也挺辛苦的啊。」

    「所以到我父親那一代的時候，自助團的老長輩們都放棄了，我的妹妹嫁給了泰南人，我也準備娶一個泰南人。」說到這裡，這個年輕人揚了揚眉頭：「您一定是超凡者吧。」

    「是的。」馬林點了點頭。

    「果然，我想也只有超凡者才能夠看出我們和泰南人的差別，說起來客人您來自西陸，當然不會明白我們的情況吧。」這個年輕人一邊說，一邊開始用刀切著蝦肉。

    「怎麼說。」馬林微笑著，但是內心極度冰冷，只要這個小年輕敢說一個不好，馬林就敢肯定，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好果子能夠讓他吃到。

    你們這些傢伙，吃泰南人的，住泰南人的，現在還說不好，那沒事，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救不了你。

    「我們是四島人，大毀滅之前，我們也有自己的國度，但是毀滅來了，四島之中有三個島陸沉了，唯一留下的島上全是混沌，據說一開始還組織過超凡者想要奪回自己的家園，但是數次失敗之後，我們選擇了放棄。」

    說到這裡，他打出鍋里的面，將切碎的蝦裝入碗中，然後以高湯沖碗，一碗最棒的面了完成，他將它放到了新客人的桌前，然後又回到了攤位上。

    天上有驚雷轟鳴，馬林看了一眼天空，發現萬里無雲。

    是打雷？還是哪兒炸了？

    馬林一邊想，一邊看到那位店長回來了，於是馬林決定繼續，所謂洗耳恭聽，說的差不多就是這個道理。

    「泰南人給了我們居住的權力，我是非常感謝的，對於自助團里老一輩的通婚，我打心眼不認同，這麼久了，血統純正的四島人已經越來越少了，我們曼谷自助團已經只剩下十七家……您知道生物學嗎。」

    「我知道，基因樣本太少了，你們會走上近親結婚的死路，雖然的確有機會生出不攜帶缺陷基因的純血種，但是在這樣的時代，將帶有缺陷的孩子生在這樣的世界裡，已經不能用殘忍來形容了。」馬林喝完麵湯，聽到這個小子這麼說，馬林已經明白這小子想說什麼了，那就是這個孩子不錯，懂事，明白人。

    「是的，沒有錯，所以我們這一代孩子都反對了，最終自助團投票完成了解散了……」說到這裡，這個年輕人笑得有些靦腆：「不好意思，西陸來的客人，您也知道，我的這些話找不到人來傾訴，所以一股腦說給您聽了。」

    「沒事，那以後……」「早就沒有什麼四島人了，我們都是泰南人。」

    這個年輕人說到這裡看了一眼他附近的攤位：「但是這句話如果您說給那邊的那個傢伙，他一定會跟你爭很久。」

    馬林和孟取義聞言扭頭看向這個年輕人所指的那個傢伙。

    馬林還沒有認出來，孟取義倒是撲哧一笑：「果然是半島人。」

    「這位小姐果然眼尖，這位先生是西陸人，一下子沒看出來也不奇怪。」年輕的店長一邊說，一邊向馬林吐槽起半島人：「這些傢伙完全就不像是地球人，直到今天都還說什麼當年大毀滅時代南泰軍區用衛星武器把半島打爛了是反人類罪，那個時候人類都快滅絕了。」

    「是啊。」馬林的吐槽也跟了上來：「說起來我也不是沒見過關於半島的介紹，當然是從大毀滅時代之前的資料庫里了解的，我聽說他們把泰南人的傳統都說成他們的，這事到底是真的假的。」

    「真的，他們到現在還要把泰南新年說成是他們的，這些雜種臉皮真是有如長城一樣的厚。」年輕店長一邊說，一邊注意了新的客人過來，他過去接待，馬林看了一眼孟取義：「你們就沒想過教訓一下這些白痴嗎。」

    「為什麼啊，每過十年，這些白痴都會從他們的自助團里擠出一些人口組戰團北上去光復半島，正因為如此，半島那邊的混沌一直都在被有效地消耗著，我父親說半島人自殺挺有效率的不是嗎。」孟取義說完，開始喝麵湯。

    ……也對啊，雖然他們是白痴，但是只要是他們還有用，我們就應該包容一下殘疾人，不是嗎。

    店長回來，發現馬林與孟取義已經就食完畢，立即拿出了小本子：「西陸來的客人，請您為我的面寫一個評價吧。」

    馬林接過筆，在上面用泰南語寫了馬林都說好吃六個大字。

    店長拿過小本子，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然後笑著收起了本子：「客人的名字與真君的名字一樣呢。」

    「是啊，非常巧合吧。」馬林笑著說道。

    「是的，客人沒有撒謊吧。」這個年輕人盯著馬林問道。

    馬林搖了搖頭：「我就是馬林。」

    這個年輕人肯定是用了有關於偵測謊言一樣的術式，馬林也沒有做抵抗，在完成回答之後，發現馬林所言確實的年輕人再一次笑了起來：「謝謝你，客人。」

    「不客氣，你的面真的不錯，讓我想到了小時候。」馬林這麼說道。

    是啊，小的時候在院裡，過年的時候第一次吃蝦麵，雖然那個時候的蝦很小，也只是製成的乾貨。

    但那的確是馬林從來沒有吃過的美味。

    是記憶深處最美好的點點滴滴。

    「您小時候？」不只是店長，就連孟取義也好奇了起來。

    「是啊，小時候，我那個時候在卡特堡，剛剛被我的養父帶回家，吃的就是鮮蝦麵，那大概是我這一輩子吃到的最好吃的東西了。」馬林帶著滿是回憶的感嘆回答道。

    店長與孟取義同時發出了感嘆聲。

    「願生活不再有苦澀。」他這麼說道。

    「願未來不再有苦難。」她這麼補充道。

    「願每一個孩子，都有光明的未來。」馬林說完，微笑著接過店長遞過來的小酒杯。

    「敬生活，西陸人先生。」這位店長微笑著說道。

    「敬生活，謝謝你的款待。」馬林說完，與這位年輕人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

    北落與畢宿五看著索斯塔克三號與傑森離他們要找的馬林越來越遠，身為年長者的畢宿五看向北落：「歐洲區的ai真的只靠掃描不靠取景器捕捉人的嗎。」

    「也許吧。」北落說完嘆了一口氣，蹲在大道另一側的屋頂的他看著那個攤位的店長：「說起來，我們的這位馬林先生竟然能夠認出四島人，看起來我們的判斷真的沒錯，只不過我真的沒有想到，這位救世主竟然來自大毀滅之前的時代。」

    「大毀滅之前的時代怎麼了，你是覺得那位夫人年紀太大了嗎？」畢宿五蹲在護欄上反問道。

    大好的晴天裡有驚雷響過。

    「拜託，畢宿五，這個世界是有真神的，拜託你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離我遠一點。」北落盯著自己的老朋友不滿的嘀咕道。

    「這次算我嘴欠……等一下，那個年輕人在幹什麼，他在偵測馬林？」畢宿五盯著下面，他看了一眼北落：「我們打個賭，他會不會被馬林幹掉。」

    「我覺得不會，馬林給我的感覺是一個好說話的人，是一個真正的紳士。」北落一臉的自信。

    而事實也證明了他的自信並不是虛妄。

    「真的啊，我以為他在戰場上那樣狂放，一定不會放過如此僭越的傢伙吧。」畢宿五說完感嘆了一聲：「那位夫人，果然找了一個適格者啊。」

    「能不能別提她了，剛剛都打雷了。」北落不滿地嘀咕道。

    「我這次又沒提她的年紀。」剛說完，畢宿五與北落就看到一道落雷打在了他們面前的高塔頂部的避雷針上。

    北落不動聲色地往一旁邁了五步。

    畢宿五愣了一下，然後轉身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同伴。

    放開我！你這個傢伙總有一天會把你自己害死了放開我！

    別走！北落我錯了你別走救救我！

    在掙扎與不舍中，兩個小傢伙腳下一滑，於是從屋頂落下的兩個小傢伙摔進了河裡。

    ………………

    馬林聽到有東西落水的時候，扭頭看向河的另一側，只看到兩隻小崽子正從河裡爬出來。

    真是淘氣的熊孩子，這次教訓一定會讓他們在一段時間裡老實一些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馬林開始思考。

    接下來去哪兒玩，然後又在哪兒吃茶點。

    所謂食色人生，就是如此這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