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牙河畔一場激戰下來,時間才過晌午,車隊離開了被炸毀的二道橋,順著連接二道橋的官道,向南而行。
沒過多久,來到了一處叫做上清集的鎮子,鎮子邊緣處,居然有座規模不小的鏢局,多半是因為戰亂的緣故,鏢局中人已逃去一空,本該懸掛標旗的旗杆上也空無一物,只有院子圍牆外兩個大大的「鏢」字,才讓人看出這裡也曾有輝煌的過往。
從凌晨開始咬牙趕路,到河邊的一場大戰,怎麼也要歇息一下了,正好借這座無主的鏢局用用,兩名錦衣校尉越牆而入,從裡面打開了院門,車馬都可以一擁而入。
周世顯帶著心事,先請李邦華安排帝後的休息,然後自己把瑞常韋東來叫在一起,細細詢問了今天陣亡的狀況,安排放賞和撫恤。
今天的戰況,從車隊強行軍開始,分兵阻擊、橋頭開炮、布藥炸橋等一系列動作環環相扣,終於在幾乎不可能的情形下絕處逢生,所以雖然有不小的折損,但是整個隊伍的士氣仍然顯得高漲,許多人還處於亢奮之中。
周世顯的心中另有想法。這支隊伍,雖然人數不多,卻是花費了很大心血打造的,從離京南下到現在的表現來看,無論是士氣、忠誠還是戰鬥力,都可以毫不客氣的稱作強悍之軍。
這支隊伍,是自己的基礎武力,在原來的計劃中,他們在完成了護駕南下的任務之後,還要發揮更大的作用,每個人都像金子一樣珍貴,因此不能任由他們在一次次這樣的戰鬥中無限折損。
他算了一下,從興寧宮鎮的戰鬥開始,到現在為止已經先後陣亡了十五人,原來一百七十餘人的隊伍,加上在周家驛加入的關奇聲四人,也不過是才是一百六十人出頭。
關鍵是,闖軍對他們的追擊還並沒有結束,二道橋的炸毀,只是讓他們有了一個緩一口氣的機會,如果闖軍繞道上面的單家橋過河,固然是增加了上百里的腳程,但以輕騎尋蹤覓跡,疾速追趕,百里之差也並不是什麼遙不可及的距離。
何況今天早晨那種強行趕路的狀況,車中的皇帝皇后恐怕也不能無限制的承受。
仿佛是在印證他的想法似的,沒過一會兒,宮女珠子就跑了過來,把周世顯拉在一旁,小聲說道:「娘娘病倒了。」
雖然只是小聲說,但是一旁的瑞常和韋東來也聽到了,不由關切地望過來。
周世顯吃了一驚,跟著珠子來到皇后歇腳的房間之外,在門口說道:「聽說娘娘身子不豫,臣特來問安。」
「駙馬,我就是有點兒咳嗽,身子沉重,並沒有什麼大事兒,」裡面的皇后強笑著說,「你看珠子大驚小怪的,還把你給找來了。」
周世顯聽她聲音有些斷斷續續,氣息也顯得急促紊亂,心知這是外感風寒,精神緊張再加上趕路的勞累,病症便發了出來,咳嗽加發燒。
這樣的病,不算嚴重,但如果繼續像早上那樣趕路的話,那又兩說了。軍中沒有醫生,周世顯吩咐阮明拿幾粒行軍散給珠子,請皇后先行服用。
這個插曲強化了周世賢心中原有的想法,他回到鏢局的大廳,叫來谷十八,交代下去一串名單。
人很快就來齊了,李邦華,倪元璐,王承恩,韋東來,瑞常,許勇,莊彥超,阮明,連他自己一共是九個人。
時間並不多,周世顯開門見山,拿皇后的事情做個引子。
「娘娘生病了,若是再有今早那樣的情形,怕是難以支撐,咱們要另外想辦法。」
大家都可以意會得到,但是不知闖軍的動向如何。
「駙馬,你說郝搖旗還會繼續追下來嗎?」
「郝搖旗一定不會追,」周世顯搖頭道,「李自成派他駐守天津,汛地在靜海縣,現在咱們過了子牙河,已是滄州地界,繼續南下不遠,就快進入山東了,郝搖旗再莽撞,也不敢擅離北直隸的範圍。」
「那豈不是……」眾人都面有喜色。
「郝搖旗的主力不會追,但今天那支六百人的側翼騎兵一定會追。他派副將率領一隻偏鋒,跨界追來,是沒有什麼關係的。」周世顯沉聲說道,「我忘了告訴你們,這支側翼騎兵的主官,叫做郝虎城。」
大家聽了先是一愣,繼而恍然大悟,這個郝虎成,多半就是死在周家驛的那個郝虎田的哥哥,他要報仇,自然要死追到底,就算是去繞單家橋,肯定也不在話下。
那就是說還得要跑。
如果是平常,那沒有關係,別說是跑,就是反身去襲擊郝虎城的數百人,也並不是不能做到,但帝後在此,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咱們休息過後,便儘快啟程?」說這話的是韋東來。
「娘娘生病了,咱們剛才都是聽見的。」瑞常最為擔心皇后的安危,「再這麼顛簸下去,怕是不行。」
這就好像陷入了死局,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該如何是好?
只有李邦華,看出了周世顯似乎有所打算,於是說道:「駙馬,一路以來,主持大局的人總歸是你,現在的局面大家都已經清楚了,若是有什麼辦法,你儘管吩咐就是了,自我以下無有不遵。」
周世顯點點頭,李邦華的這句話說的恰到好處。他看看瑞常,看看韋東來,又看了看許勇和莊彥超。
「我要分兵!」周世顯斷然道,「就今天,就在滄州地面兒上,就在這間鏢局,分出一支兵來,把郝虎城的騎兵帶走!」
幾位武將互相看了一眼,忽然明白了剛才駙馬拿眼睛掃視大家,就是在問誰敢擔當此任。雖然還不太知道具體要怎樣去做,但誰也不願意讓人看小了,頓時都霍然站起,齊聲喊道:「標下願往!」
手下有這樣的氣概,讓周世顯心中極是欣慰,他揮手讓大家坐下,把自己的計劃詳細說了一遍。
這個計劃的關鍵之處在於,分出來的這一隻兵,並不是完全的輕裝前進,而是要帶上大部分的車駕,這樣才能足夠顯眼,成為追兵所追蹤的目標。但是同時,因為大車之中不再有皇帝皇后,所以又極為自由,可以盡情驅馳,也可以故布疑陣,忽左忽右,迷惑身後的追兵,而自己卻不必有任何的顧忌。
但是,不管怎樣,畢竟還是被追擊的目標,萬一真的被追上了,發生交手,則死傷難免。
「標下聽懂了!」已經坐下的瑞常卻又第一個站了起來,「這就是我們夜不收乾的活,請駙馬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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