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開始班師了。
班師的路線不是原路返回,而是先向泰州揚州方向,把新任泰州總兵柏天馥送到泰州,然後經揚州一路西返。
因為全體都是騎兵,所以三百五十里預計在五天走完。
這樣做的原因是可以沿路考察一下南直隸東部的衛所狀況,像是高郵衛、泰州衛、揚州衛這些都是大衛,為將來的改革做一點鋪墊。
柏天馥和黃國琦兩人的部隊已經整編完畢,各給三千兵額,分別屯住泰州和鹽城,要求是能夠綏靖地方,出得了隊,剿得了匪,至於一旦國家有事,要打大仗,那再另行整頓成軍。
也就是說,柏天馥和黃國琦這兩支部隊,將按三等部隊的標準來做要求。
在周世顯的心目中,是將所有的部隊分成了四等。
第四等,是能夠守城護寨的兵丁和民壯,他們沒有直接出城野戰的能力,但只要有城牆為依託,訓練得法,仍然可以在守城戰中爆發出很強的戰鬥力。
第三等,是像柏天馥和黃國琦這樣的部隊,能夠擺隊出城,在野外對付中等規模的賊匪,算作是治安部隊。
第二等,是像黃得功、高傑、劉孔和這樣的部隊,有野戰的能力,也有野戰的勇氣,如果能善加整頓,清除虛浮冒濫,保證軍餉,整肅軍紀,那麼戰鬥力還能提高,未來不管是對付闖王,還是對付滿洲韃子,他們都是重要的力量。
第一等,是他自己的府兵,這個不做他人之想,只有把這把刀磨得越來越快才行。這一次的戰鬥,府兵雖說已經初現那種銳利的氣勢,但也先後陣亡了一百一十餘人,相對於挑兵的艱難而言,也是不小的損失。
劉孔和帶著陳王信和鄭化龍,已經先期開拔,前往徐州衛駐紮,那裡已是南直邊境,隨時可以聽命進入山東。
至於淮安,還是暫時拜託給李邦華,他送駙馬班師,一直送到淮安城外十里的別官亭。
「孟翁,我此次回京面聖,快則一旬,慢則半月,萬歲必有旨意傳來。」周世顯握著李邦華的手,鄭重地說,「淮安的一切事情,都要辛苦孟翁了。
「駙馬放心,我只按照議定的章程去做就是了。」李邦華不緊不慢的說道,「綰繡園的周側,我已加派了一營人,保護好幾位王爺的安全,至於杜光紹,還有他那位姻親虞樂山,我交給巡按李少府,由他格外留意。」
那就一切都放心了。周世顯拱手告別,翻身上馬,由自己的親兵隊護衛著,飛奔而去,追趕先行南下的大部隊。
一路雖然照例是遇城不入,但所經過的府縣,地方官無不迎出十里,這是官場的規矩,周世顯倒也無可奈何。而所經過的衛所,那些指揮使和千戶更是紛紛前來奉見頂頭上司,就這樣纏纏綿綿,曉行夜宿,三日後在泰州與柏天馥的隊伍告別,折行向西。
過揚州的時候,揚州知府在城外二十里就布好了勞軍的陣勢,讓一向自以為見慣了大世面的許勇,也不禁有所感嘆。
「很久沒聽說過這樣的事兒了,原來官軍也可以這樣受歡迎。」
周世顯看著隱約可見的揚州城,心裡想到,當初離京的時候,就說要煙花三月下揚州,結果直到現在,才好歹算是跟揚州沾了個邊兒。
過了揚州,腳程便加快了,一路趕到儀征,在這裡過了江,然後向南京行去。
快到南京的時候,便有飛騎來報,說有大臣奉旨出城郊迎,郊迎的地方是在城外三十里處的棲霞。
郊迎三十里,算是很隆重的禮遇了,周世顯在心中一笑,心想史閣部史大人又要跟我在城外見面了,上一回是他,這一回還是他,只不過上一次是狼狽逃命,這一次是得勝歸來。
當即下令整肅軍容,自己帶著一干將領,從隊伍的中間向前馳去,一直走到隊伍的最前方。
到了棲霞,遠遠便望見了郊迎的陣勢,周世顯不敢怠慢,也不敢自傲,待到再走近一些,便提前翻身下馬,步行前往。
兩方都向前走,碰頭的時候,周世顯一怔,領頭前來的郊迎大使,居然不是史可法,而是左都御史劉宗周。
更為奇怪的是,照例走在劉宗周身後左側的郊迎副使,竟然是國子監的祭酒侯峒曾。
看著劉宗周面無笑容,一雙三角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周世顯面上端出一副誠摯的笑臉,心裡不由得有點嘀咕,這兩個老傢伙是想要怎樣?
自己在朝堂上懟過他們是沒錯,但他們就算是想要找回場子,也不能是在今天這樣的場合吧?
這個大使和副大使,老丈人崇禎是怎麼挑出來的?
「周都督。」劉宗周南面而站,「萬歲有天語褒獎。」
來了,這死老頭子,周世顯心想,原來是要騙我給他磕個頭。
沒奈何,只好準備跪下接旨。
「萬歲說,」劉宗周慢條斯理地說,「周世顯征衣未解,著免禮聽旨。」
死老頭算你狠,再說慢一點兒我就已經跪下去了。
「周世顯引兵東指,剷除魁首,其行間文武,甘苦相隨,勞苦饑寒,深切朕念,因遣大臣相迎,以示恩遇,並賞周世顯酒喝!」
說完,旁邊早有隨從端上一個盤子,盤中放著一把精美的酒壺,和一個漂亮的酒杯。
劉宗周拿起酒壺,在酒杯中斟滿了酒,雙手端起,奉給周世顯。
周世顯心想,別看他七老八十的,倒酒的手可是一點兒都不抖,老職業了。
再看那杯酒,覺得這鏡頭為何那樣熟悉,是不是考慮凝視一個?
隨即在心中一笑,雙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郊迎的儀式自此告終,沒想到解除了欽差身份的劉宗周還有話說。
「駙馬,你此次千里奔襲,擒拿惡藩,真有李愬雪夜入蔡州之奇。金銀百萬而一介不取,又是滿滿的大將曹彬之風。」
劉宗周一字一句的說,周世顯聽得呆住了,心說劉老頭這是開始誇我了嗎?
「當初為了覆舟山大營的事,我們兩個曾在朝堂之上彈你,現在思之甚是無狀,不勝愧悔,所以這一次特地請萬歲恩准,求到了這個郊迎的差事。」
見這個無比倔強的老頭居然向自己服了軟,周世顯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連稱不敢當。
「當得起,請受我一禮。」
劉宗周和侯峒曾兩人,用無比正式的姿態,雙手抱拳,一揖到地,然後再揖。
周世顯慌忙上前攙住,別的先不說,這個年歲上萬一閃了腰可不是玩兒的。
這就算是把覆舟山的事情揭過去了,周世顯心中感動,心想他們兩位這樣的東林黨,雖說有時候也會固執己見,但看來遇上大事的時候,也還是通情達理的。
禮儀完畢,大家都上了馬,劉宗周和周世顯並咎走在最前列。
「駙馬,這一次剷除劉澤清,是收得全功了,」劉宗周壓低聲音,鄭重地說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剿滅了黃得功、高傑和劉良佐?把他們三個抓回來斬首示眾,天下百姓才得平安啊!」
周世顯瞠目結舌,半晌才展顏一笑,沒有再言語。
這大概就是海瑞本人,我跟他較什麼勁呢。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4s 3.635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