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到昨天看過了的有關「帕里拉草」的章節,盧卡斯又認真的看了一遍,直到卡瓦坎特夫人起身他才注意到水已經燒開了,於是匆忙地出手幫忙沏茶。
「母親,帕里拉草的葉、莖、甚至是種子都可以作為藥材使用,為什麼藥草茶里只用葉呢?」
「因為性質和具體功效不同。」卡瓦坎特夫人非常耐心的講解,「帕里拉草主要功用是提升精神上的穩定性。反過來思考一下,人在什麼情況下精神會不穩定?或者精神不穩定會出現什麼症狀?」
盧卡斯張著嘴巴,啞口無言。他所知道的「精神不穩定」的人就只有他自己,但他的精神不穩定是因為一旦爆發後會被世相精靈反過來影響的結果,這個理由根本不能算是藥材能處理的範圍,他要怎麼跟母親解釋啊?
看著兒子無助的像個離了水的魚一樣嘴巴不停開合樣子,卡瓦坎特夫人噗嗤一聲笑了。
「不管是原因也好,結果也好,人的精神一旦不穩定,身體必然會出現反應,血液流動速度加快,呼吸加快,肌肉緊張無法放鬆,有些體質虛弱的人甚至還會昏厥。帕里拉草的鎮靜作用,就是控制身體出現的反應,從而讓精神能夠穩定下來。當然,也可以理解為加強了對身體的控制力,排除了不利於身體正常運作的因素,所以帕里拉草的另外一個效果就是……」
「解毒。」
盧卡斯激動地翻到有關帕里拉草種子的說明部分。
「只有種子才有解毒的效果嗎?」
「應該說,帕里拉草的所有可藥用的部分中,葉片和種子的效果是最好的,而種子的效果有時候好過頭了,所以一般來說,種子會作為解毒的藥材使用,因為見效快而且顯著,而葉片……」她指著茶壺說,「平常就可以喝,不需要太介意效果會過頭。我還記得小時候,不需要做禮儀訓練的日子,經常去河邊釣魚帶回家給自己加餐,當時為了怕出現意外,都是把帕里拉草的葉子和魚一起煮。」
正當盧卡斯聽的無比崇拜的時候,他的鼻子突然被颳了一下。
「你那次也不知道是怎麼處理的草藥,帕里拉的鎮靜功能被無限放大了。那段時間又正好是因為剛剛來到莫利諾村,我的精神壓力也比較大,就結果而言,我好好睡了一覺,倒是應該謝謝你。」
那我當初差點被父親殺了這件事的精神損失到底還要不要追究啊!
盧卡斯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但是心裡已經血淚成河。
過去的事情也不好再說什麼,何況面對的是自己的父母,他只好重新振作,把注意力集中到知識的學習上來。
「帕里拉草的莖,除了作為解毒附屬功效的呼吸通暢之外,就是另外一個意義上的鎮靜作用了,你現在了解這方面還有點早。」母親笑得非常奇怪,「反正書上都有,你只要記得有這麼一種功用就可以了。」
盧卡斯揚起眉毛,從書里翻出關於帕里拉草的莖幹燥後作為藥材的功用,然後……臉紅了。
書上赫然寫著:安胎。
他尷尬地假咳兩聲,合上書,開始吃已經被他忘記了很久的燻肉。
此時的太陽已經躍出了地平線,照耀在了莫利諾村的大地上。壁爐里的火在窗外投射進來的光芒襯托下,也不再顯得刺目。卡瓦坎特夫人揮揮手,示意兒子趁著茶溫快喝,一邊也端起自己的杯子。
「夫人!你沒事吧!」
大門突然被打開,雖然有陽光的照耀,但空氣依然帶著寒意,讓習慣了室內溫暖的兩母子一個激靈。盧卡斯才注意到母親沒有披著她往常搭在肩頭的方巾,立刻起身打算上樓去幫母親取下來。
至於剛才開門進來的人是來幫傭的村婦,就是長得很像保羅的那個,既然她是來找母親的,那他也不好在一旁打擾。
雖然村民不會介意這些,但從小養成的應對貴族的禮儀還是很難改變的。
但是接下來,村婦說的話,卻讓盧卡斯僵在了樓梯口。
「村子裡出事了!牲畜全都死了!」
顯然,卡瓦坎特夫人也被這個消息嚇得半天無法動彈。
盧卡斯放棄了去二樓幫母親取披肩的打算,回到客廳,站在她身邊,從後面扶著母親的背。
像是感覺到了兒子的支持,卡瓦坎特夫人深吸一口氣,問道:「人呢?村民們沒事吧?」
「目前確認到了的村民們都沒什麼事……大概是因為事情發生的時候,大家都還在睡覺。」回答著問題,村婦也冷靜了不少,關上了一直透著冷風的門,「村長正在去其他農戶確認,他讓我先來您這裡看看。」
「啊……多謝村長大人關心。聖光保佑,我們母子都沒什麼事。」
見兩人都已經冷靜下來,盧卡斯扶著母親在搖椅上坐下來,這才又重新上二樓給母親取下披肩。
「謝謝你,親愛的。」
卡瓦坎特夫人看著兒子,由衷的道謝,並不是因為披肩,而是剛才在她慌亂的時候給予的支持。然後她回頭,看著站在兩步之外的村婦。
「知道什麼原因了嗎?」
「不知道。」村婦搖搖頭,「外面看上去什麼傷口都沒有,就像睡著了似的,但是一動不動,也沒有呼吸,都已經冷透了。村長和村民們實在想不明白原因,所以才希望您能夠……」
果然,因為母親對藥草的熟悉,在這三年間已經深刻的影響了莫利諾村的村民,大家平時有個什麼病痛也會來討教。母親從來不逞能,如果她不明白的,就會直接說不明白,因此村民們對她的信任度反而很高。
「你先去告訴大家,那些死去的動物千萬不要碰,如果有人遭遇了不幸也不要動他。突然間如此多的生命消失,不能以普通的傷害和病痛來看待,請村長將大家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和屍體保持距離。我收拾一下,換身衣服再過去。」
「好的。」
村婦的理解能力很強,動作也很利落,立刻就轉身開門離開了。
盧卡斯看著重新被關上的門,問道:「有可能是瘟疫嗎?」
「現在下定論還太早。」卡瓦坎特夫人說,「從季節來說也不對。」
她轉身走向樓梯,卻在中途停了下來。
「比起瘟疫,我現在更在意你今天早上看到了什麼。」
盧卡斯明白了母親的意思,也返回了自己的房間,換上了方便行動的衣服。
母子倆一出門就看到了在山丘邊的村長家門口聚集了許多人,當他們走近,注意到卡瓦坎特夫人的到來,大家原本鬆了一口氣,但卻在看到了她身後的盧卡斯時,又緊張了起來。
不只是緊張,還有敵視。
「卡瓦坎特夫人,感謝您能前來,但我認為您的兒子還是留在家中比較好。」
盧卡斯掃視了一眼周圍,沒有明白村長這句話的意思。
「我今早看到了一些事情,我想可能有幫助,所以我才來的。」
對於盧卡斯的擅自插話,村長很明顯地表示出不滿。但更加令盧卡斯驚訝的,是在他說完這些話之後,突然躁動起來的圍觀村民。
「果然……」
「就是因為他……」
「……發怒了。」
「……火信的……」
「……森林賢者大人……」
「肅靜!!」村長大喝一聲,讓漸漸喧鬧起來的人群安靜了下來,然後他重新面對卡瓦坎特夫人說,「夫人,我們請您過來,是因為你過人的能力,而您的兒子……我認為局外人還是迴避的好。」
盧卡斯要是再聽不出來村長的意思,那他就枉讀了那麼多書,還被王都教導院的老頭子稱為「神童」了。
以他的身份無需對平民的村長行禮,但盧卡斯還是淺淺的鞠了一躬,才向母親告退,離開那充滿敵意的人群。
既然他不能親眼看到那些動物是怎麼死的,那就想辦法弄明白早上到底是什麼東西讓他覺得恐怖。
母親說過莫利諾村周圍沒有大範圍的水域,而且從季節上來說也不是起霧的時候,那麼就從霧氣的來源開始尋找原因。
幾乎是跑著回到家中,盧卡斯首先去了鍋爐室,然後轉身朝著早上自己曾望向的方向。
確實是村長家沒錯。從這個地方看過去,正好是他們家的後門所對的方向。和卡瓦坎特家不同,村長家的馬廄和草料棚在後院,此外,從圍著後院的籬笆出來,就是他們家的羊圈和跑馬場。
村長家也算是莫利諾村的世襲望族了,雖然並沒有什麼經由國王賜予的名譽和權利,但是這個家族日積月累的在這塊土地上經營著自己的聲望,時至今日,他們已經是所有村民默認的領導者了。所以,卡瓦坎特家族的到來,並不是那麼的受到村民的歡迎;如果不能獲得村長的支持,別說在這裡代表國王施行統治了,就連安身立命都成問題。
盧卡斯遠遠地望著被人群包圍起來的羊圈,隨著從正門方向走過去的人流而緩慢移動著。母親的金色頭髮映照著陽光,在一群深褐色的發色當中尤為顯眼。
現在還在秋狩期間,母親又是這裡唯一的職業藥師,他們不至於對她做出什麼。
反倒是自己……
盧卡斯沒有忽略掉當他出現的時候,人群中傳出的竊竊私語。
【火信的……】
雖然這幾天經歷的事情足以被稱為天翻地覆,但盧卡斯對於秋狩第一天發生的事情記得非常清楚。
他引起了火信的爆炸,然後村子裡幾個有威望的老頭,包括村長在內都勸阻父親,不要進行秋狩了,也是因為自己的勸(任)諫(性)和對來自其他村莊的村民的說(洗)服(腦),父親才會堅持繼續秋狩活動。
緊接著自己就失蹤了——被格瑞托恩帶走了。
雖然在自己看來這件事沒什麼大不了,不如說是有益的,但對其他人來說則完全相反;何況不僅斯圖爾特因此一反常態的乖寶寶模樣,脫離了秋狩隊伍獨自進森林,因為擔心他,連作為「火信」象徵家族一員的保羅都離開了秋狩隊伍。
事實上,直到現在盧卡斯都有點不敢面對父親。
但是麻煩比父親的怒火來的更快。現在他需要面對的是整個莫利諾村的怒火。如果母親無法針對牲畜的突然死亡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盧卡斯懷疑村民們可能為了平息所謂「森林賢者」的怒火,把自己生祭了不可。
……還是趕快回去看看父親的書房裡有沒有什麼關於濃霧的記載吧。
打定主意,盧卡斯從廚房後門回到主屋,然後直接上了樓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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