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穿好烏利亞鱗扎甲的淺黃髮青年,急不可耐的從架子上拿起一桿鈍頭長槍,萊昂心中嘆了口氣。
這個來自普萊頓村隊伍的青年,身材個頭都不錯,氣色也比普通農民飽滿得多,顯然不是底層佃戶出身。
也不知是不是阿澤瑞恩所說的那幾個會騎馬的富戶青壯之一。
老實說,瞧這身材底子,如果能得到長期的訓練和培養,萊昂也挺看好其未來的潛力。
只可惜。
或許是這黃髮青年太過渴望那四十八枚金王冠的巨額年薪,太過自信亦或者過於看輕自己這個臉嫩的年輕小騎士。
萊昂的目光透過面甲柵格的視野,在瞧見對方選擇了進攻效能最大的長槍時,便就已經預感到了對方的結局。
所謂的五招落敗前擊中自己要害,不僅可以成為近衛還待遇翻倍.那其實不過是個用來刺激眾人,莫要因為顧及領主身份而畏手畏腳的幌子罷了。
這場考驗里,手持盾牌全力應付自己的五次進攻,才是他們能嘗試撐過考驗得到二十四金幣年薪的最優選擇,多的就不用做夢了。
渾身的魔素頃刻間沸騰。
萊昂體會到這多日以來逐漸熟悉的力量感溢滿了全身。
抬起長劍,他雙手橫拉劍柄置於面前,以奧莉薇婭自悟的無名劍法,用這獨特的鑰式劍架,對準了端穩長槍的普萊頓青年。
萊昂曾一時興起,給少女這招無名劍技取了個頗為中二的稱呼,其名為——
破槍式。
迎著直刺而來的槍頭,萊昂腳蹬地面,下身斜著邁動步伐,瞬間竄了出去。
弱劍身蹭著襲來的槍桿滑入下方,劍格偏開槍頭,嘭得一下打在槍身上將其架起,刺擊勢頭不減的槍頭堪堪掠過萊昂那隨步伐早已沿大三角轉移的右身間隙。
悶在頭盔里的黃髮青年還想撤步收槍,卻發現萊昂雙肩抬起,腰轉發力,使得十字劍格向右旋轉,長劍與護手形成的L夾角壓著長槍,整個人速度如鬼魅一般已然逼至近前。
萊昂已經在長久的挨揍中,深深地領會了「奧莉薇婭學派」劍術最至關重要的精神。
進攻,進攻,還是進攻。
每一招,每一式,無論是劍法,步伐,體術,格擋,所有的動作和組合招式,都要以完成一套進攻為目的。
後腳在提供身體極速前進的動力後,浮空的剎那,萊昂的前腳尖便已經穩穩踩實了地面。
半程的貓旋步伐帶動側身扭轉,長劍在運力的同時順勢拉起,強劍身以近在咫尺的距離斬向敵人的頸部。
黃髮青年根本無法在如此接近的身位下後退,長長的槍身更是已經垂落無從收回,他只能勉強後手抬杆阻擋劍刃。
雙手間的槍身勉強斜舉架住長劍。
嘭!!
黃髮青年心中為那手心震得生疼的力道而心驚擔顫。
萊昂知道自己完全可以強行仗著此刻非人的力量壓垮對手。
但他的目的不只是為了擊敗對方,更是為了檢驗候選者的技藝。
向右側身,肩手同轉帶動長劍豎著舞出一道角度狹小的V型軌跡,打出奧莉薇婭那得意的貼身雙重斬擊。
萊昂同樣給女孩的這招取了個中二的名字。
——飛燕返巢式。
眨眼就消失的劍刃突然出現在身體另一側,沿優美的幾何軌跡換邊的斬落,讓黃髮青年腦子裡一片空白,右手本能的試圖跟著轉邊,但垂下的右手反而將他的右身暴露的空空如也。
鈍刃斬在對手的右肩右頸之間,萊昂及時轉柄收力,轉砍為拍,運足的力道壓著面前之人的頸甲,將他狠狠砍倒在地。
身披厚厚甲冑的青年,一陣叮鈴咣當摔得結結實實.
短短三招的交鋒之後,
望著場地上三秒不到就被砍翻在地的挑戰者,原本激動和期待的人群,像是被驟然潑了一層透心涼的冷水。
多數人甚至都沒看清那位年紀輕輕的騎士老爺全程揮了幾劍。
只看到全副武裝,甚至手持長兵的普萊頓青年,在擁有如此之大武器優勢的情況下,被潘德拉貢閣下單劍進槍一擊「斬首」。
如果不是領主提供的堅實頸甲保護,在實戰廝殺中挨上這麼一下,誰都知道那將會是什麼悽慘的下場。
普萊頓青年在地上翻過身來,愣愣望天,腦子還迷迷糊糊。
「很遺憾,你沒有通過考驗,去一旁脫掉盔甲換給別人吧」萊昂嘆道。
莫說是眼前這些來自各村的青壯,就算是奧莉薇婭。
想在短短五招內就擊敗寶具牌加持下擁有接近騎士實力的自己,連打十場,成功率恐怕也只是對半開而已。
只要他全力防禦,在沸騰之心狀態下,撐過奧莉薇婭六七劍也並非完全做不到。
奧莉薇婭尚且不能保證每一次對練都能五招內擊敗自己。
何況其他人?
再說了,要是這些村民里真能再蹦出個比金髮少女還強大的武學奇才
別說年薪給四十八枚金王冠,就是砸鍋賣鐵,付這樣的神人一百四十八個金王冠的年薪,都屬於自己賺大發。
不過,科索斯郡這地界上,當然不可能人傑地靈到再出一個「奧莉薇婭」。
而能在自己開掛狀態下撐過五招不敗,也已經是萊昂為這些徵召兵斟酌出的最適當的標準。
武器架上擺著的各種訓練兵器,本就是第一重考驗,不選盾牌而選擇長兵,這就夠篩掉一些沒有戰鬥智慧的人了。
萊昂也不認為沒有自知之明對那雙倍待遇抱有不切實際幻想,或是心浮氣躁的人,能夠承擔守衛自己今後安全的重任。
「.潘德拉貢大人!請再給我一次機會!」黃髮青年摘掉頭盔,滿臉不甘心的翻身,單膝跪起懇求道。
萊昂擺手:「任何人今日都只有一次機會,何況我已經在交手中了解到你的水平,即使再來一次你也沒有任何勝算,多加鍛煉,以期將來吧。」
說完,萊昂看向剩下幾名穿好鎧甲等在場外的候選者:「第二個,誰來?」
抱著頭盔的候選者們,咽下對那少年騎士的震驚。
伱看看我,我看看你.
幾人原本還慶幸他們搶先於別人,得到了率先選拔的機會,現在,卻無一不在心中懊悔起自己的心急。
那埋在心底的輕視早已不翼而飛,如果早知這年紀輕輕的小領主真有如此武藝,他們說什麼也會儘量躲到後面,等到前面的挑戰者儘可能消耗潘德拉貢閣下的體力和精力,再上場嘗試。
可事到如今,幾人顯然已經不能再脫下盔甲向領主提出換人。
看著沉默猶豫的候選者們,就在萊昂準備親自抬手點人上前時,一個稍顯年長的男人主動出聲道:「我來吧,大人。」
這中年男人說完,回頭對身後同樣忐忑的長子眼神示意耐心等待,隨即便將方才挑好的鐮槍放回了架子上,取下了一面步兵長鳶盾,又拿起了一柄單手鈍劍,上前為兒子之後的挑戰探路。
萊昂瞧見那中年男人將武器換成了劍盾,心中默默點頭。
這才是明智的選擇。
不用去瞎想擊敗自己,這些沒脫產的鄉下徵召兵,若能在真正的騎士面前撐過五次攻擊不死,就已經可以證明其是個值得培養的人才了。
再次抬起長劍,萊昂滿意的看著那中年男人將身形藏在盾後,劍刃側架的姿勢。
這大叔至少是個懂得該如何保護身體的戰士。
但自己的要求遠不止這麼簡單,年薪二十四金,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眼神一凝,萊昂拔足朝那沿著場邊遊走的老兵飛奔而去。
他左手虛壓劍尾配重,一記貌似貴婦式的虛招當頭劈落。
中年男人望著毫無掩飾的怒擊斬來,不敢怠慢,舉盾護身,也狡猾的利用碩大的盾牌,遮擋自己右手劍刃的反擊軌跡。
單手劍從盾邊自下而上,前刺少年騎士大喇喇露出的腰身。
萊昂如意料中那般用力握實劍尾,側身雙手交叉斜斬,劍刃繞過盾沿劈在對方刺空的劍刃上,給自己的進攻又拉進了一步距離。
中年男人驚愕中不理解對方為何會貼的如此接近,以至於任由長劍被長度所限制。
但老兵仍驚喜的按照本能轉身壓盾,猛的迎面打出盾擊,遮擋萊昂的視野,只待貼身遮住對方眼睛的下一秒緊接刺擊。
然而失去身前視野的人,同時也是中年男人自己。
對全甲劍術毫無深刻理解的士兵,下一刻便被萊昂半握劍刃,從左側下方襲來的前劍身撬開了盾沿。
即使萊昂沒有以力欺人,雙手原本的臂力仍比單手持盾的中年男人要強硬得多。
而對方在驚愕間匆忙刺出的反擊,也被萊昂豎抓的半劍身像抬棍一樣打開。
這不是奧莉薇婭那套迅猛致命的無名劍術,而是萊昂前世最愛的半劍術,屬於騎士老爺的全甲武藝。
抬起緊握劍柄的右臂,萊昂拉橫劍刃往前猛推,擊中對方的頸甲和下巴,直接蠻橫的將面前的對手壓得仰面翻倒。
轟的一聲仰面躺下,身披侍從鎧甲的中年男人直到倒地,才猛然間記起如何呼吸。
那被一陣猛攻壓制的心驚感,只有直接面對的人,才能理解到底什麼叫僅憑氣勢便能壓得對手喘不過氣。
沒有再追擊。
萊昂知道勝負已分。
剛才第四下如果是實戰,他那一擊就不是推喉擊倒了。
而是反手將劍刃插進對手頭盔的視野縫隙。
「怎麼樣,還能站起來嗎?」萊昂遺憾的拄劍蹲下,垂首問道。
說實話,這中年男人的水平也算還行,如果再努努力,說不定真能通過考驗。
「多多謝您的關心,我沒什麼大礙。」中年男人摘掉頭盔,翻身爬起,只是表情有些勉強。
「如果之後感覺頭暈,就去找我的侍從幫你看看,他懂些『醫術』,能夠治療些小傷。」萊昂頷首。
雖然收了力,但保險起見,他也不想讓這個懂些粗淺戰鬥技法的老兵身上留下傷勢。
哪怕達不到自己要求的近衛水準,這人的本領也足以在普通士兵當中擔當隊長。
觀戰的人群面面相覷,尤其是普萊頓的鄉民。
因為那個落敗的中年男人,實際上正是他們這幫鄉黨應徵時在軍中的領隊。
不過他的失敗,倒也沒有完全出乎在場人群的意料。
在見識到那年輕的少年騎士乾脆利落的打翻第一個挑戰者後,來自三片領地的青壯們就已明白。
為何看似簡單的選拔條件,會配上豐厚高昂的待遇了。
這面容稚嫩的少年領主,是位真正有著正經武藝的武勛騎士,這下,原本爭先恐後的徵召兵們,上來一試的衝動都開始偃旗息鼓。
大多數人已經打心底放棄了此時上場挑戰的打算。
一百幾十號人里,除了少數眼神仍思忖著想要拼一把翻身的鄉勇以外,許多人也就是些臨時在要塞中拉練過的農民佃戶,最多只會站站隊,打兩三下尋常搏鬥的莊稼把式。
讓他們跟著鄉民戰友排成陣勢戳人砍人還行,若是跟正兒八經的騎士老爺決鬥比武老農們還沒覺得自己起早睡昏了頭。
「如果沒有勇氣向我發起挑戰,那就脫下盔甲,下去換人!」看著猶豫不前的候選者,萊昂皺眉喝道。
他承受沸騰之心的效果時間也不是無限的,體內的魔素一直在被消耗著。
儘管考維斯已經提前為今天恢復好了魔力,隨時可以為自己恢復生命力,但萊昂還是想儘量在一個循環以內結束今天的輪戰選拔。
看向已經懾於武力而陷入猶豫的候選者們,萊昂沒有再浪費時間,隨便伸手指了一個身高不矮的男人:「就你了,要麼上前,要麼褪甲返回隊伍。」
被指到的候選者本還想如其他人一樣繼續等著騎士大人被別人消耗體力,但眼下也只得自認倒霉。
畢竟來都來了,也不能白白浪費這種賭一把就能翻身改命的機會。
吸取了之前兩人的經驗,他同樣換上了劍盾,至少盾牌,能幫助他撐一會兒吧.
走到場地當中,見頭戴覆面盔的少年騎士猛衝過來,他全神貫注,架起盾牌後退幾步試圖龜縮格擋。
然而全然被動消極的防禦架勢,僅僅撐了三下,就又被萊昂的劍刃以極為刁鑽的角度撬開,其徒勞回擊的單手劍也被打得脫手而落
即使是這輪里,落在最後上場的那做好心理準備的老兵之子,也終究沒挺過萊昂的第四下劍擊。
就這樣,一個個候選者接連上場,又一個個在人群的噓聲中敗下陣來。
但很快,原本選拔近衛的考驗過程,也慢慢在眾人眼中,演變成了一場精彩絕倫的比武慶典。
新的挑戰者不斷接替上一個落敗者穿上鎧甲,拿起各自擅長的兵刃,面對萊昂的考驗。
而如此精彩的一人守擂,毫無限制面對連續挑戰的輪戰決鬥,在鄉民眼中實在難得一見。
欣賞著這些對決,一眾青壯們看得不知不覺間熱血沸騰。
瞧著萊昂不斷揮劍,毫不拖泥帶水的連續砍翻上前的挑戰者,本來只是觀戰的眾人當中零星因感嘆而不自覺弄出的矛杆敲地聲,愈發開始連成了一片。
一百幾十人的隊伍好像逐漸有了默契一般,每當有新的挑戰者上場面對萊昂時,人們都不約而同的慶祝起鬨,轟轟砸地,造起了震耳的聲勢。
而從第十個挑戰者倒下開始,不知是誰帶得頭,再看到領主大人兇猛的打敗一人,青壯們便開始高呼起萊昂的名字,宛如為慶典競技場上的冠軍歡呼。
萊昂!
萊昂!.萊昂!!
萊昂!
聽到響徹塞爾瓦上空越來越響亮的陣陣呼喊,萊昂藏在頭盔之下,泛出絲絲熱浪和汗水的臉上,卻隱隱露出慚愧之色。
這呼聲畢竟不是公平比武得到的。
為了能親自篩選近衛,他開掛所擁有的騎士反應力和超常體能,並不完全屬於自己。
所以面對人群的驚嘆著實讓他覺得擔當不起。
而且
萊昂回頭,望向站在士兵陣前一起振臂高呼的夥伴們,更是泛起尷尬。
別人不知道自己用魔法開掛。
你們幾個知根知底的跟著喊啥啊?
他悻悻間發現,就連奧莉薇婭也臉上笑嘻嘻的抬手搭在嘴邊,用那清冽好聽的少女嗓音,夾雜在一幫大老爺們的喊叫當中為自己歡呼。
萊昂更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了,不知這天天在後院暴打自己的小妮子,擱這瞎起什麼哄。
這算公開處刑嗎?
不過人群如此反應,倒也是好事。
今天之後,自己在這些領地徵召兵心中也算立下了足夠的威信。
如何才能最快的讓士兵們對自己信服?
施恩是一種手段。
但用武力將手下的士卒們全部挑翻,也同樣是種迅速而簡單的方式。
一場場搏鬥如預期那樣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直到第十八名挑戰者,才終於有一位身強力壯的男人,險而又險的擋下了萊昂進攻的第五劍——
始終默默數著招式的人群,頃刻間爆發了熱烈的歡呼聲,他們可算是看到有人挺過騎士老爺的考驗了!
那全神貫注抗劍架盾的男人,隨即驚喜若狂的聽到領主透過面甲的年輕嗓音。
「.放下盾牌吧,你已合格,也不用脫下鎧甲,從今天開始,它屬於你了。」
萊昂退後幾步,在頭盔里眼神讚許的瞧著眼前第一位過關的戰士:「你叫什麼名字?」
得到騎士大人親口認可,那男人快要崩斷的神經,終於得以放鬆了下來。
他忍著激動放下武器,當即單膝跪下,摘掉頭盔夾在腋間,低著滿是冷汗的額頭聲音顫抖著答道:
「我名叫扎布羅恩!大人。」
「我記得你是從隆卡的隊列里出來的,你之前在軍隊裡幹過什麼嗎?」萊昂好奇的問道。
「是的大人,我是隆卡的獵人,不過之前在厄利弗大人的軍隊裡只是一名弓手而已。」扎布羅恩難掩喜色的答道。
萊昂恍然的點點頭。
獵戶,熟練的弓手難怪他身材高大,反應能力和發力技巧也都很不錯。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第一名近衛,先退下吧。」
說完,萊昂再次舉劍,指向下一個人選。
不過,看著一個個摩拳擦掌準備上來討教幾招的領地青壯們,萊昂不禁泛起無奈。
自己此前所言,每個人都有一次公平的機會,屬實有點自討苦吃。
這些人興許是連續觀看了多場激鬥,情緒已經從最初自覺無力通過考驗的沮喪中,又重新被調動得「士氣高昂」起來。
很多人瞧見被領主鈍劍打翻的挑戰者穿著盔甲都沒受什麼傷,便忍不住紛紛排著隊上來挑戰。
其目的已經不是為了通過考驗了,而是為了上場湊個熱鬧,仿佛將這場選拔當成了一次狂歡。
不過看著這群青壯們情緒熱切的模樣,萊昂也只好默默承受下來。
這時候若不合時宜的改口,篩下那些明顯三腳貓功夫的挑戰者,屬實有點破壞自己和領民們此刻「打」成一片的氣氛了。
算了
萊昂搖搖頭。
反正對自己而言揮劍打交,也是一種屬於男人.嗯?想到奧莉薇婭也深好此道,他只好轉而改道.屬於習武者的樂趣。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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