驃騎大將軍第十七章:十年情浮生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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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司馬家家臣傳來消息，趙正討伐西羌勝利凱旋，但軍中的氣氛卻不怎麼高昂，雲中一戰死傷慘重，張肅與許浦二人都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一個急功近利，一個延誤軍機，理當斬首，但現如今的大凌正處於分化的局勢，這會斬將，無疑是自折臂膀，便派溫衡從中周旋，降了軍職，以待日後將功補過。

梁沖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趙正現如今已領雲中太守，算得一方諸侯，勢力不小，他一直都在放眼都城洛陽，倘若事成，他必將會是挑起諸侯之亂的罪魁禍首。

十二月的并州已被皚皚白雪覆蓋，大地一片蒼茫，墨竹林中傳來呼嘯之聲，捲起層層雪浪，那是梁沖在練槍，槍法出自司馬清之手，但並非本門武功，而是當年縱橫天下的龐家槍法。

那年武帝爺攻打豫州時在陳留遭困，燕國大將於建率兵兩萬圍堵攻城，是龐讓單槍匹馬從河內趕來救援，以一人之力破軍斬將於萬數之中，自此聲名震懾環宇。

龐讓是大凌王朝的軍神，他忠義雙全，軍紀嚴明，戰無不勝，天下英雄共仰之，亦是梁衝心中的標杆。

司馬棋玉做好了湯，抱著一件狐裘大氅走向墨竹林。梁沖聽見了腳步聲，立既收了招式，朝人走去。

司馬棋玉將大氅給梁沖披上，然後細心的把帶子給系了蝴蝶結，微微抬頭看著對方的眼睛，見梁沖也正盯著自己，不由心頭一動，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只是對方沒有任何反應，頓時失落，當即垂眸替他打理衣裳，道：「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并州天氣涼，別老是只穿著一件就出來，你眼睛還想不想快點好了？」

梁沖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想快些好的，不過我有一事不解。」

司馬棋玉道：「說來聽聽啊。」

梁沖疑惑問：「剛剛你這揮手的動作是什麼意思？」

「就是看看你能不能…」司馬棋玉說到一半時才猛然驚覺，愣愣的看著梁沖半晌，驚喜道：「你…你能看見了？」

梁沖點頭道：「今天早晨起床的時候。」

「太好了太好了，」司馬棋玉猛的撲進了梁沖的懷裡，緊緊的抱著他，情緒一時沒有控制住，淚水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哭得梨花帶雨，激動道：「你的眼睛終於能看見了。」

措手不及的梁沖雙手不知道該往哪放，就這麼懸在了半空，道：「你…你別哭啊，我這看不見的時候，你笑得那麼開心，我還以為復明之後你會更開心呢，要想到是這樣，還不如讓我永遠當個瞎子好了。」

司馬棋玉錘了下樑沖的胸口，鬆手離開懷抱，故作生氣道：「說什麼呢，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喜極而泣啊，還有，這雙眼睛是本姑娘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治好的，從今往後，它的眼裡只能有我的貌美如花跟你的江山如畫。」

梁沖看著司馬棋玉微微仰著下巴的倔強表情，耳邊是她剛才霸道的話語，欲言又止。

司馬棋玉從懷裡拿出了封信遞給梁沖，道：「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有個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是我不在乎，因為時間會給出答案。」

梁沖接過書信，好奇道：「這是什麼？」

「你看看就知道了。」司馬棋玉說完，轉身離開了墨竹林。

信封裡頭有一段話：進川哥哥，見字如面，時至二月，君已出征兩年，聽聞前線告捷，滿心歡喜，只待凱旋而歸，十里相迎，然而逢春驚雷，兵敗咸陽，又使我終日不安，上蒼開明，三跪叩之，但求君能安康。近日來，天斗之亂，波及九州，賊人蜂湧四起，父親見得憂心，欲要起家前往冀州投河間太守去，我三番阻攔，誓要待君歸來，以成當日離別之言，不料父親憂心成疾，臥病在床，每每想到母親早逝，家中唯我一女，實在不孝，只得於兩難間忍痛離開，此去經年，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故而年少之約，不必掛心，興許天意本就如此，十年相識，十年相知，十年之後，你我相忘。

芷芸，親筆。

今年桃莊的桃花是有史以來開得最好看的一年，以往每年三月，梁沖跟蔡桐都會去挑揀花瓣來做桃花糕、桃花釀，可惜這一次他們卻都錯過了。

「嗒！嗒！」

兩滴淚水打在了紙上，梁沖仰頭吸了吸鼻子，將信按在心口處，手指用力的抓起，漸漸的握成拳頭，腦海中回放著他與蔡桐的一點一點，十年浮生，彷如大夢。

司馬棋玉不知道在竹林外頭等了多久，只待梁衝出來的時候，她身上的斗篷已經覆滿了白雪。

「你去過桃莊了？」梁沖問道。

「本來我是要親自去的，但礙於你的病情還沒好，所以就讓世忠代我去了，我就想知道，住在你心裡的那個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可惜人沒見到，就只有那一封書信，雖然我沒看過，但大概能猜得出來。」司馬棋玉看著梁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好看，真正的劍眉星目，此時正透著有一股憂傷，這種傷痛，不比他之前看不見時來得輕。

「她走了。」梁沖語氣很輕，帶著點沙啞。

司馬棋玉點頭，道：「我讓北忠查過，她去了冀州，河間太守蔣寬待她父女二人很好，還準備讓自己的兒子娶她，蔣安這個人還不錯，相貌堂堂，溫和恭謙，現任太尉府長史。」

梁沖嗯了一聲，沒有後話，抬腳往茅屋的方向走去，步伐沉重。

司馬棋玉轉過身，看著梁沖漸行漸遠的背影。

十年相伴足以刻骨銘心，但是兩人終歸情深緣淺，司馬棋玉相信他總會放下的，兒女情長這種事情不可能成為他的絆腳石，若真如此，也只能說她瞎了眼，而她爺爺更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