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浪子 第十一章、衝冠一怒為紅顏

    郭嘉感覺到，趙曉丹的身子，在微微發著抖。

    她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

    他甚至能感覺到，她的腰肢逐漸變的柔軟，輕輕地擺動著。

    郭嘉的手，卻變的僵硬了。

    他幾乎忍不住要將她推開。

    他不能。

    至少是現在，絕不能！

    可是當他想狠心推開了趙曉丹時，卻聽見了她在自己的懷中，似乎是在囈語。

    哪個男人又能狠得下心，傷了這樣一個女孩子的心？

    郭嘉不能。

    天底下也絕沒有一個男人能做的到。

    郭嘉深深吸了一口氣，柔聲道：「你不要擔心，我來了。」

    趙曉丹閉著雙眼，臉上卻是柔柔的笑容。

    「我早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那你怎麼說，希望我永遠不要來？」

    趙曉丹臉上霎時間紅了，她睜大了眼睛，向後跳出一步，道：「你早就來了？我剛才和婉兒說的，你都聽見了？」

    郭嘉看著趙曉丹此時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說的話，我本來一句都不想聽，可是它們偏偏要往我耳朵里鑽。你知道，我的耳朵一向很靈便的。」

    趙曉丹卻獨自坐在床邊，悠悠道：「可是剛才，我卻真的希望，你永遠不要來。」

    郭嘉坐在桌邊，面對著趙曉丹，道：「其實，你不必擔心，憑我的一把劍，就算是乘雲駕鶴，護閣八神一起來了，我又有何懼？我一定護著你平安離開這裡。」

    「我們能走，婉兒呢？」

    這句話，卻像一根魚刺，卡住了郭嘉的喉頭，讓他把他本來想說的話，又都咽回到了肚子裡。

    可是這根魚刺，卻卡的太死，咽不下，又吐不出。

    如鯁在喉！

    「你應該知道，我爹……」

    趙曉丹狠狠啐了一口，接著道：「趙無極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能那樣對我媽媽，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

    她的淚珠如線一般划過臉頰。

    郭嘉走到趙曉丹面前，握住她的手，將她重新抱在了懷裡。

    嘆道：「看來是我錯了，我不該讓燕叔叔送你回來。」

    趙曉丹卻只是一味地失聲痛苦著。

    這時，樓外忽然傳來一聲粗啞的聲音。

    「大小姐，您沒事吧。小人在樓下聽見大小姐的哭聲，想來看看大小姐是否遇到了什麼麻煩。」

    「滾！」

    聲音卻是出自婉兒之口。

    「呦，你個小騷蹄子，幾天沒見，膽子也肥起來了，大爺我這就上去，好好教育教育你。」

    他縱聲狂笑著，大踏步上了樓。

    郭嘉的眉頭，卻是一擰。

    「他是誰？」

    郭嘉冷冷道。

    「你不用管，你現在快走。」

    趙曉丹的眼睛紅腫著，卻在推著郭嘉往窗口走。

    郭嘉的身子輕巧一轉，讓開了趙曉丹，口中道：「婉兒，進屋裡來。」

    此時，這個人已上了樓，他獰笑著，大聲道：「我以為你這個小騷蹄子怎麼膽子忽然大了，原來是找下了姘頭，有野漢子給你撐腰了。」

    「哎呦，敢做不敢當的王八，怎麼縮了頭，躲在大小姐屋子裡了，快點給老子出來，讓老子好好教訓教訓你。」

    屋子的門被從裡面拉開。

    郭嘉此時就站在門口。

    而他第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男人。

    粗俗的男人。

    這人穿著一身鮮紅的長袍，這鮮紅，卻像是血染成的。

    紅的讓人目眩神迷。

    他的袖口，卻高高的挽了起來，露出他胳膊上虬結的肌肉。

    一塊塊，一條條，硬的像鐵。

    這人的眼睛，卻被郭嘉腰畔的劍吸引住了，他死死地盯著這把劍。

    然後他的一張黝黑的臉，就忽然間變的蒼白。

    「你是……郭嘉。」

    這人本來伶牙利口，此時說話卻變得磕磕巴巴。

    郭嘉點了點頭。

    「我猜，你是華山派的『小神拳』拓跋無敵。」

    拓跋無敵沒有回應，他連動都沒有動。

    甚至連他的眼珠，都沒有移動半下。

    突然間，他的眼神向郭嘉身後的趙曉丹身上一瞟，左膝微抬，郭嘉護趙曉丹心切，身體跟著便動了起來。

    這時，拓跋無敵的右腿向右邁出一大步，同時右手急抓，一把將婉兒抓在自己身前。

    他的手像一隻鐵箍，牢牢圈住了婉兒的手臂。

    每一根手指上，卻又帶著倒刺，婉兒的衣服，立即被撕破了，露出一條白生生，粉嫩嫩的胳膊。

    而這條胳膊，卻又立刻流出了血。

    血流的很慢，就像一條小溪。

    如果找一個成語形容，應該是源遠流長吧。

    慢，卻足以致命。

    婉兒的嘴唇漸漸沒有了血色，她看起來很疼，卻沒有流淚，更沒有呼出一聲。

    半聲也沒有。

    趙曉丹卻不忍去看，她跪倒在地上，不住地哭泣。

    「你想怎麼樣？」

    郭嘉的聲音雖然冷到了人的骨子裡，卻依然難掩他的憤怒。

    這時，『東南北』也上了樓，『東』站在婉兒身側，『南』盯住了趙曉丹，『北』死死地盯著郭嘉，『西』卻在閣樓外，守住了窗口。

    拓跋無敵的臉上此時起了兩點紅暈。

    黑色的臉，怎麼會紅？

    這卻是興奮到了極點才會有的紅。

    「我知道，你是郭家的二少爺，天下六大高手的『驚鴻』劍客，我想看看，你沒有了手，還是不是像以前一樣厲害？」

    郭嘉的手，捏成了拳。

    咯咯作響。

    他的眼神，也爆發出一種凌厲的光。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

    「看起來她不過是個野丫頭，你這種仁義無雙的俠客，根本看不起這種野丫頭，你的心裡，就只有趙家小姐，其他人的命，都比不上她的一根頭髮。」

    拓跋無敵獰笑著，張大了嘴，在婉兒頸上狠狠咬了一口，咬下一大塊兒肉來。

    婉兒的眼神漸漸變的渙散，她終於暈了過去。

    面對疼痛與困局，能暈過去的話，最好還是暈過去吧。

    這恐怕是老天爺對所有處於危難困苦中的人，天大的恩賜了。

    婉兒的血肉模糊，卻讓拓跋無敵紅色的長袍更加明艷了。

    他卻在大嚼著腕兒的肉。

    血從他的嘴角流出。

    他看起來不像是屠夫，卻像是地獄的惡鬼。

    趙曉丹的哭聲，變的悽厲。

    她在嘶吼，吼啞了自己的嗓子。

    這間小小的屋子，這座小小的閣樓，如今就是煉獄。

    郭嘉蹲下身子，將趙曉丹抱在了懷裡。

    他試著去拭乾她的眼淚。

    可是這卻是徒勞。

    淚如瓢潑的大雨。

    「好！」

    郭嘉從牙縫中吐出了這個字。

    「好！」

    「好！」

    郭嘉一連說出三個『好』。

    『好』字未落，他手中劍已出鞘。

    左手，拔劍。

    未見劍鋒，只見一道劍光，如天上飛龍。

    可是這一劍，卻沒有制敵。

    劍鋒一轉，劍已朝著自己的右手上飛去。

    在場的每個人，都輕輕笑出了聲。

    甚至連郭嘉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除了趙曉丹。

    拓跋無敵是他們中，笑的最開心的。

    他已經穩操勝券。

    人在得勝時，當然是應該好好笑一笑的。

    人生得意須盡歡嘛。

    誰知道這個笑容，還能持續多久？

    一天？

    一月？

    一年？

    一輩子？

    還是，

    一個剎那？

    剎那之間，滄海能成桑田。

    剎那之間，一個活生生的人，也能變成一個死人。

    死的不是郭嘉，而是拓跋無敵。

    他甚至來不及感覺到疼，他的腦袋，就和自己的身體分離。

    這次，灑落在他身上的，是自己的血。

    像他這樣的人，本來應該承擔無窮盡的痛苦的，可是他偏偏死的這樣輕鬆。

    人家常說『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如今卻是『好人常受苦，壞人死安樂』。

    所以世間有那麼多壞人、惡人、無情人。

    壞人有錢、有勢、有美人，為什麼還要苦哈哈去做一個好人？

    拓跋無敵的腦袋，像箭一般，飛向了『東』。

    『東』只能避，不避，就是能死。

    於是郭嘉的劍，在『東』閃避的一瞬間，斷了拓跋無敵的手，救下了婉兒。

    他本不願殺人，更不願在人死後，還去侮辱他的屍體。

    縱然身前犯了千般醉，一死也償還了。

    這是幸？

    還是不幸？

    不管幸與不幸，郭嘉都為自己的一念之仁，而害了婉兒。

    她真是個可憐的女孩子。

    郭嘉扶起了趙曉丹。

    他一手抱著婉兒，一手扶著趙曉丹，慢慢走到床邊。

    剩下的『東南北』三人，卻絕不敢動一動。

    剛才那一劍的聲威，似乎已經嚇破了他們的膽。

    他將婉兒輕輕放在床上，拉過被子，蓋在她的身體上。

    她已經失了太多的血，她這時一定會覺得很冷。

    郭嘉拉下床上的簾，撫著趙曉丹的臉，在她紅腫的眼睛上輕輕吻了一吻，柔聲道：「以前，一直是她在照顧你，現在，該你照顧她了。」

    然後他站了起來，掀簾出了去。

    「小心！」

    趙曉丹垂著頭，低聲道。

    郭嘉在小屋正中央站定。

    他的右手，緊緊握著劍。

    未出鞘的劍，

    ——驚鴻。

    驚鴻劍下，絕不留人性命。

    他已經決定，殺人。

    或者說，是殺狼，殺虎，殺鬼。

    對惡人，絕不能留情！

    「郭二少爺，你今晚，恐怕是走不了了。這裡，就是你的葬生之地。」

    這個聲音從窗外悠悠然傳了進來。

    熟悉的聲音。

    長孫乘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