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雲山莊』還遠不遠?」
馬車內傳出一個慵懶的聲音。
馬車是輛華貴的馬車,鍍著金的車身是普通車身的兩倍。
車前四匹白馬,都是萬中無一的好馬,純的沒有一絲雜毛。
趕車的馬車夫,身上穿的是江南『錦繡山莊』名下『織女紡』三百兩紋銀一匹的錦緞,手中拿的是蟒皮的馬鞭。
他看起來已經有五十歲了,臉上,額頭上,眼角邊都刻滿了皺紋,手上的皮膚也龜裂了,可是他臉上神色,卻是十分傲然。
聽見車內的人發問,他立即答道:「咱們已快到連雲鎮了,到了連雲鎮,就離『連雲山莊』不遠了。」
「哦!」車內人應了一聲,不再說話。
車夫揮著馬鞭,在馬臀上輕輕抽打了一下。
他絕不敢太用力,因為這樣會在馬身上留下鞭痕。
而這四匹馬的價值,卻要比他的命貴重多了。
至少他自己心中是這麼認為的。
馬車走的很慢,簡直比人走的還慢。
車廂兩旁分別有兩個人,和著馬蹄的節奏,一步一步地前行。
他們雖然隔著一輛車,卻是十分有默契的。
他們每邁出一步都是相同的腳,每一個步子都是一樣大,可是他們卻絕不像。
車廂左邊的人腰間插著一把劍。
這時一把看起來十分名貴的劍,劍鞘上鑲著寶石,劍柄似乎是紫檀木的。
他右手的食指上,還帶著一枚戒指。
純金鑲玉的戒指,一個戒指,就能買的下一座不小的酒樓。
他臉上的神情,看起來也和馬車夫一樣,傲然,自負。
右邊人的背上,卻背著一把刀。
這是一把看起來十分普通的刀,可是江湖中無論誰看見這把刀,心頭都會一緊。
因為這把刀灰色的刀鞘上,刻著三個字。
——「一把刀」。
有了這三個字,這把刀就是一把殺人的刀。
不但要殺人,還要剁碎了人的骨頭。
這個人的名字,就叫一把刀。
而左邊的那個人,叫習劍飛。
曾近自吹劍法天下無雙的習劍飛。
前方不遠處,是個灰塵滾滾的小鎮。
馬車夫高聲道:「三爺,我們馬上就要到連雲鎮了。」
習劍飛哼了一聲,道:「前面那個就是曾經聲名遠揚的連雲鎮?我看,它不過是一座土鎮。」
一把刀道:「現在的連雲鎮,已經不是以前的連雲鎮了。現在的連雲山莊,不知道還是不是以前的連雲山莊?」
這時,車內的人忽然道:「江湖上的人都說,連雲山莊只要石漫蕭和郭嘉還在,就永遠不會敗落。」
習劍飛道:「可是據說,二少爺郭嘉在三年前就離開了連雲山莊,現在的連雲山莊,只是靠石漫蕭一個人在苦苦支撐,我不明白像這樣一個幾乎廢棄的山莊,閣主卻為什麼那麼想得到。」
車內人似乎淺淺一笑,道:「『劍神』,你知道這一百年來,江湖上最負盛名的,是哪一門那一派?」
習劍飛道:「那自然是以連雲山莊為首的三大世家了。」
車內人道:「這就是了,雖然連雲山莊已經沒落了,可它依然是武林中的象徵。想要一統武林,就一定要征服連雲山莊。」
馬車沿著唯一的一條石板路,緩緩進了連雲鎮。
路上的土很厚,可是車行人往,卻不會帶起半分塵土。
因為整條路上,就只有這輛馬車,和這四個人。
此時已近正午,雖然已是秋天,太陽卻還是很毒,照的人皮膚火辣辣的疼。
車內人道:「咱們去找間客棧,休息一下吧。」
車夫將帽檐往下拉了拉,應了一聲,驅車又往前走了一會兒,停在了一間客棧門口。
這間客棧似乎是整個小鎮裡,唯一還開著張的客棧了。
車門打開,車內人卻沒有立即下來。
直到馬車夫跪倒了門前,他才踩在馬車夫背上,下了車。
他的腳尖一沾到地面,習劍飛立即在他的頭上撐起了一把傘。
然後他就彎下腰,開始咳嗽。
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穿透了整個小鎮,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
他抬起了頭,露出了他的臉。
蠟黃色的臉,眼睛卻是灰色的。
不僅是眼白,而且連瞳孔都是灰色的。
一把刀攙扶著他進了客棧內,裡面卻是幾乎是空蕩蕩的。
只剩下一個老叟,眯著眼睛,靠著椅背,懶洋洋的躺在櫃檯後面。
和兩個男人,坐在桌邊,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雙筷子,似乎是在等著什麼美食。
習劍飛大聲道:「掌柜的,快些把你們這裡最好的酒菜都拿上來。」
老叟連眼皮都沒有抬,慢吞吞的道:「我們客棧已經停業了,你們要是吃飯,就到別處去吧。」
習劍飛的眼角卻上揚,他大聲喝道:「放你娘的屁,客棧不接待客人,反而要趕客人走,天底下哪裡有這個道理?」
老騷一笑,道:「我們這裡連廚子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還哪裡有人給你做吃的?」
習劍飛指著那邊桌上的二男,道:「他們呢?他們怎麼有飯吃?」
這時,這邊桌上的青年忽然道:「要是你們自己會做,你們也能吃到,否則,就只能出門去吃土。」
他們幾個人的目光,此時才都完全轉移到這個青年身上。
他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遠山眉,桃花眼,小嘴紅唇,竟然比世上最美的美人,還要美上三分。
可是他卻是個男人。
他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袍,料子雖然不名貴,可是卻十分合身,而且乾淨。
他的腰間,還插著一把劍。
這把劍也像他身上穿的衣服,沒有絲毫的張揚。
古樸,典雅,不慍也不火。
可是當他們的眼睛移到這把劍身上時,每個人都變了臉色。
尤其是習劍飛,他臉上的每一根肌肉,都似乎凝結了。
他張大了嘴,指著青年,道:「你是……你是『連雲山莊』的二少爺郭嘉?」
郭嘉點了點頭,微笑道:「我是郭嘉,你是『抱月閣』護閣八神的『劍神』習劍飛吧。」
習劍飛的身體,卻似乎完全僵住了。
郭嘉抿了抿嘴,笑道:「習劍神看起來,似乎是有些太緊張了。」
一把刀冷冷道:「他看見不錯的獵物時,總是免不了有些激動的。」
郭嘉道:「只是可惜,我並不想做別人的獵物。」
這時,黃臉人雙手抱拳,對郭嘉道:「二少爺,手下不懂事,冒犯了二少爺,還請二少爺見諒。」
郭嘉起身回禮,笑道:「長孫三爺客氣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麼會記恨兩隻小狗?」
習劍飛與一把刀立即就要發作,長孫乘雲立即向二人使個眼色,示意他們萬萬不可動手。
長孫乘雲道:「聽說二少爺三年前就離開了『連雲山莊』,帶著燕寒山燕大俠一起雲遊天下,今天怎麼又想起回去了?」
郭嘉道:「任何人只要有家,偶爾都應該回一趟家的,你說對不對?」
長孫乘雲還未答話,就聽見後廚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接著,從裡面出來一前一後兩個女孩子,每人的手中,都拖著一個瓷盤,盤中只是一份炒米,甚至連半個雞蛋都找不見,可是香氣卻是撲鼻。
這濃濃的香氣,甚至讓長孫乘這個嗅覺味蕾都已損壞了的人,都忍不住流出了口水。
前面走著的一個稍大一些的女孩子,將一份放在郭嘉面前,另一份,卻放到了郭嘉對面,然後,她就在這份炒米麵前,正對著郭嘉,坐了下來。
郭嘉用筷子輕輕翻了翻,除了米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他卻對面前這個女孩子滿意的笑了,道:「你終於記得我的習慣了。」
這女孩兒道:「當然,除了米和雞蛋之外,什麼都不要放。可惜,我找遍了後廚,卻沒有發現一個蛋。」
郭嘉笑著,伸手去捏了捏女孩兒的小手,開始一粒一粒的吃起來。
女孩兒卻悠悠嘆了口氣,道:「每次看你吃完一盤米飯,都好像是過了一千年一樣。」
然後她把自己的盤子推到一旁,將頭枕住自己的胳膊,歪著腦袋,眨著不大也不小的眼睛,看著郭嘉吃飯。
她總是覺得,看著別人津津有味的吃著自己做的飯,是一件十分開心的事情。
這時,習劍飛忽然走到女孩兒身邊,將兩個女孩面前的米飯端了起來,正要走,卻發現自己無論用多大的力氣,都走不開,走不脫。
原來,是郭嘉身邊的中年漢子,燕寒山,伸手扯住了習劍飛的腰帶。
燕寒山看起來並沒有怎麼用力,可是習劍飛卻偏偏不能再往前走半步。
大女孩看著習劍飛的樣子,笑道:「這隻小狗,搶了別人的東西,怎麼還不快跑,難道想等著被人打斷了狗腿嗎?」
小女孩兒聽罷,拍著附和道:「小姐說的對,這隻小狗明明就是等著二少爺打斷了他的狗腿。」
大女孩兒卻是凝眉一嗔,道:「二少爺怎麼會和小狗動手,對付這樣的小狗,我一個人就夠了。」
習劍飛已經漲紅了臉,他大喝一聲,手中兩隻瓷盤立即飛一般脫了手,如兩隻離弦的箭,分別襲向兩個女孩兒的臉。
習劍飛十分討厭這兩張寫滿了嘲笑與不屑的臉。
他一定要毀了它們。
還要扯爛了她們的嘴。
天下無論是誰,膽敢侮辱他習劍飛,就只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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