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早上起床至現在,雲乃霆也未曾有過片刻安歇,如今這夜深人靜正是好時候。
他一個人在雲家堡的院子裡漫步閒逛,想著宴席開始前雲樹對他說的那些話。雲樹待他一番真心,他又豈會不知?內心深處,他對這個家還是有依賴的,他甚至一度想要永遠留在這裡。可是他心中還有著來自遠方的牽掛,那份牽掛也是他回雲家堡的目的。如今目的達成,紅蓮還魂丹就這樣被他握在手裡,他卻開始糾結起來。
十年前,他被趕出雲家堡時的確吃了不少苦頭。若說是一點埋怨都沒有那是假的,但畢竟已經過去了這麼久。雖是無意,他到底是親自傷了雲樹。加上他又得到了這無比珍貴的紅蓮還魂丹,以及貴為雲家堡大公子為他帶來的無限風光和萬人敬仰。
如今說來,雲樹欠他的已經還了,能給他的也都給了。
別人欠他的還清了,那他雲乃霆欠別人的呢?又該如何還呢?
正值心煩意亂之際,一個人影忽然從他眼前閃過。他早已沒了其他心思,即刻追了上去,那人也很識趣的停下了腳步。
望著那熟悉的側影,雲乃霆這才安下心來,「是我們夢兒呀!這麼晚了為何還不睡?這更深露重的容易著涼,兄長送你回去可好?」可是待到那人轉過身來,雲乃霆卻愣在了原地,「怎麼是你?」
那人福了福身道:「雪神宮柳雁雪見過大公子。」
雲乃霆即刻回了一禮:「原來是雪神宮的柳少主,在花園時未曾注意少主,如今細看之下……你竟然和夢兒長的這般相像,光看側身我還以為你就是她。」
柳雁雪笑道:「呵呵……這就是緣分吧!只是這麼晚了,大公子何故還沒有安寢?」
雲乃霆道:「睡不著出來走走,這便回去了。柳少主也早些回去吧!」
他轉身欲要離去之時卻被柳雁雪喊住:「公子留步!雁雪有事相問,我實在是睡不著覺便想著寫封信寄給師父,也好讓她老人家知道我一切安好。但不知道哪裡有筆墨紙硯可以借雁雪一用呢?」
雲乃霆回過身看了一眼:「前面左拐就是義父的書房,柳少主想寫信的話就去那裡找東西吧!只是柳少主一定要記著,寫完信後即刻出來不要多做停留,若是被守夜的侍衛瞧見了難免要講些閒話。」
柳雁雪當即答應下來,當然她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但當她寫完信後才發現,雲樹這書房中所存書籍種類齊全,便想著讀上一些。讀著讀著卻又覺得索然無味,不自覺的就在書房裡走來走去。
偶然間,她竟然翻找到了被雲樹藏起來的那幅畫。
&畫不掛在牆上,為什麼要放在這裡?」憑藉著好奇心,她打開了那幅畫,見到畫上內容時卻如同被雷劈般身軀一震,幾度險些將畫都拿不穩。
趁四下無人,柳雁雪神不知鬼不覺將那幅畫放回了原處,她自己也回到了房間,似乎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夢一場。
雲乃霆也沒有想到柳雁雪會不聽他的勸告,當然他也無暇去想,因為有人用箭射過來一封信。
有人約他在望月亭相見。
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在月色的照耀下雲乃霆便來到瞭望月亭。
「……公子既然來了,就請坐吧!」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聲音里透著幾許悲涼,似乎她約自己來此是不得已而為之。
雲乃霆緩緩坐到那女子對面。
對面的女子穿著十分單薄,眼睛以下的半張臉全部被面紗蒙住,實在讓人難以看清她的真實面貌。女子笑吟吟的為雲乃霆遞去一杯熱酒:「真是奇蹟,小女子已經做好了獨自一人賞月的準備,萬萬想不到公子竟然真的來了。」
雲乃霆接過女子的熱酒搖晃了一下才勉強抿了一小口,而後才似笑非笑的說道:「確實是個奇蹟,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我會出來見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女子微微一笑:「那小女子也便開門見山了。今日公子一戰成名,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成為第二個顧懷彥——被人口口相傳。」
見雲乃霆不說話那女子又道:「公子可知道顧懷彥一戰成名之後發生了什麼嗎?」
雲乃霆搖了搖頭,女子繼續說道:「常言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很快,他便被誣陷為殺害蔣昆長子的兇手。幸而有鍾離山莊的少莊主極力相護,加上令妹為之作證這才還了清白。」說著,那女子掏出一封信:「今日我約公子來此見面皆是因為這封信,這是幽冥教的堂主黑冷光親手所寫。信上所寫盡數都是溢美公子之詞,他對公子很是欽佩,特地托我來和你會上一面,僅此而已。」
果然,這下子云乃霆來了精神,他目不轉睛的望著面紗下的女子:「原來姑娘是魔教之人!說吧,你約我來此到底是何居心?」
女子輕笑了一聲:「我不是說過了嗎?是受黑冷光所託,這真的只是他個人意願,帝尊並不知曉此事!公子也不必擔心,我並未在酒中投毒。」
雲乃霆這才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我之所以提防姑娘是因為我真的不能死,還有人……等著我去救。」
隨即那女子又為他斟了一杯:「公子的身後是連當今武林盟主都要忌憚幾分的雲家堡,想要害你也著實不是一件易事。」
雲乃霆再一次喝光了杯中酒:「不知道姑娘在魔教身居何位?」
女子垂下眼瞼嘆了口氣:「勉強……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吧!」
&強算?」繼而雲乃霆吃驚的望著她:「莫非……姑娘就是那位名滿天下和儲若水齊名的白羽仙白堂主?」
女子用手撫摸著面紗:「公子若是好奇,我這便摘下面紗與公子一觀。」
雲乃霆卻是連連擺手:「不必多此一舉了,在下好奇的是姑娘的身份而不是面容!」
女子這才放下手輕聲說道:「憑藉一張臉蛋就能名滿天下和儲若水齊名,世人到底還是庸俗了一些。我雖然很羨慕她的生活……不過可惜,我長不出她那張沉魚落雁的臉蛋,我也不姓白。」
雲乃霆瀟灑的笑道:「不可惜!姑娘更不必妄自菲薄。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依在下拙見,那些因為美貌而得到他人賞識的,到了年老色衰的一日勢必也會被人拋諸腦後。」
女子搖了搖頭:「公子怕是誤會了,我說的羨慕不是指她的美貌……不過我依舊很是好奇,這世上有幾個男人不愛美色?不知公子可有心上人了?」
雲乃霆從懷中摸出那枚白玉響鈴簪:「有朝一日姑娘若是見到了佩戴此簪的女孩兒——那女孩兒便是我的心上人。」
女子接過簪子細細的看著:「晶!?你心上人叫晶?」
&也!晶晶乃是我祖母的閨名。實不相瞞,這玉簪亦是我義母所贈,他日我若尋得心上人便將這隻祖傳玉簪送出。」說完這話,雲乃霆低下了頭:「既然姑娘在魔教中身居高位,那麼今日在下便斗膽請求姑娘一件事情!」
女子點了點頭:「人海茫茫中,你我二人能一同賞月也算是緣分……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應了公子又有何妨?」
雲乃霆起身十分恭敬的向那女子抱拳行了一禮:「實不相瞞,我與你魔教本有仇怨,若是他朝我的女孩受我所累身陷貴教之中……還望姑娘務必保她一命!」
那女子當即起身扶住了雲乃霆的手臂:「公子無須行此大禮,此事不難,我答應你。」
與那女子有了接觸後,雲乃霆才感覺到她的手竟然涼的如同塊頑固的寒冰一般。他當即卸下披風溫柔的披在女子身上:「姑娘下次賞月時記得多穿一些,若是著了風寒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女子沖雲乃霆福了福身:「多謝公子!天色不早了,公子也早些回吧!」
雲乃霆道:「在下願意護送姑娘回家!」
豈料那女子卻不住的搖頭:「家?我沒有家,準確的說……我是有家難回。我住的地方更是個難見光的陰暗之地,唯恐污了公子耳目……小女子自行回去即可。」
雲乃霆沒有多問,任那女子由他眼前消失。那女子在轉身之際扯掉了面紗丟至地上,卻沒有再回頭。自始至終,雲乃霆也沒有見過那女子的真實面貌,縱使來日相見怕也難認。
回雲家堡的路上,雲乃霆一直在想那女子究竟是何人?能在魔教中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又怎會落得有家難回的悲慘下場?若非是喝過酒的身子倍覺溫暖,只怕他都要懷疑自己有沒有來過這望月亭。
帶著疑惑,他很快便走了回來,只是在推開門的那一瞬間他愣住了,一時竟不知是該進還是該出。
&長,你站門口乾嘛?快進來呀?」聽到雲秋夢的呼喚,雲乃霆才關門走了進去。明明是自己的房間卻因為雲秋夢的存在而變得怪怪的。
雲秋夢端正的坐在茶桌旁很是乖巧,雲乃霆坐到了她旁邊笑著問道:「你這是剛起床還是一直沒睡?」
雲秋夢將一個食盒放到了茶桌上:「我一直都在這兒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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