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幻戲圖 21|死神的歡宴(三)

    因為突然出現的意外, 整個葬禮變得一片狼藉。讀爸爸 m.dubaba.cc人們竟是很快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將被砸死的人, 迅速的抬走了。哀樂聲再次響起, 穿著白衣的人們在雨幕里,仿佛變成了一個個模糊的幽靈, 緩步走向了前方那看不清的沐浴之中。

    林半夏和宋輕羅沒敢出聲, 直到人群徹底離去, 林半夏才小聲道:「怎麼會突然死了?」

    宋輕羅蹙眉。

    「難道真的有詛咒?」林半夏遲疑道, 「不然這也……太巧了吧。」

    宋輕羅道:「不管他們, 先去墓地看看。」

    兩人害怕跟送葬的隊伍撞上, 沒敢走大路, 而是在旁邊茂密的雜草中穿行。大約走了十幾分鐘, 終於看到了他們要找的墓地。

    當林半夏看到墓地的全景時,忍不住小小的感嘆了一下,眼前的這地方與其說是墓地, 倒不如說更像亂葬崗。

    或許是因為死的人太多了, 根本來不及一一下葬,所以大部分的棺材,都是草草的放在路邊而已。送葬的隊伍似乎已經從遠處的大路走了, 他們將肩膀上扛著的新棺材, 放到了墓地的角落,哀樂聲漸漸遠去,可嗩吶滴滴答答的聲音卻好像依舊環繞在耳旁。

    看到人全都走光了,林半夏和宋輕羅才走進了墓地。

    他們的四周擺滿了密密麻麻的棺材, 地上插著已經熄滅的香燭和髒污的紙錢,這樣的環境,要是換做一般人,可能早就慌了,好在林半夏神經夠粗,所以也沒什麼感覺。他的目光在周圍巡視了一圈,很快便發現了異樣,小聲道:「宋輕羅,那是什麼?」

    宋輕羅也注意到了林半夏說的東西,那是幾個用草蓆捲起來的人形物體,就這麼敷衍的摔在路邊,他雖然隔得遠,但依舊嗅到了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腐敗氣息。

    宋輕羅走了過去,林半夏跟在後頭,看見宋輕羅蹲下,用手掀開了草蓆的一角,露出了一張慘白的已經被雨水泡的發脹的臉。

    宋輕羅看見這張臉,眉頭皺的更緊,他將整個草蓆用力的掀開,把草蓆裡面裹著的東西,徹底暴露在了視野里。

    那是一具被一分為二的屍體,身上穿的衣服顯示出他不是這個村子裡的人,他顯然已經死了好幾天了,在雨水的浸泡下,呈現出一種極為可怖的姿態。可是即便是死了,他的眼睛也大大的睜著,透出濃濃的絕望和不甘。

    林半夏想起了什麼,他道:「輕羅,這個人……是不是我們在村口看見的那個人的同伴?就是,村長口中被樹壓死的那個?」

    宋輕羅道:「就是他。」他站起來,看向旁邊幾個草蓆,「我認識他。」

    林半夏一愣,沒想到他居然是宋輕羅的熟人。

    林半夏正在思考,宋輕羅又有了動作,他走到旁邊,把幾個草蓆一一揭開,果不其然,幾具屍體呈現在了他們的眼前。這些屍體死狀各異,連常服都沒有換下,顯然是被草草的處理了。

    宋輕羅彎下腰,竟是開始在屍體上翻找什麼。林半夏問道:「你在找什麼?需要幫忙嗎?」

    宋輕羅說:「看看他們衣服里有沒有一個黑色的筆記本。」

    林半夏哦了一聲,幫著宋輕羅翻了起來,萬幸他的工作內容足夠特殊,即便是面對這面目全非的屍體,也可以足夠冷靜,林半夏搜尋著屍體身上穿的衣物,竟是真的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他掏出來一看,驚喜道:「輕羅,是不是這個?」

    宋輕羅看向林半夏,看到了他手裡捏著個黑色的筆記本。

    「對,就是這個。」宋輕羅嗯了聲。

    林半夏道:「就在這裡看嗎?還是回去再看?」

    宋輕羅說:「回去再看吧。」

    經過宋輕羅解釋,林半夏才知道,跟著宋輕羅一起來的那兩個人就是記錄者,他們的職責是記錄遭遇的一切包括林半夏和宋輕羅的調查流程。而為了避免出現意外情況。這筆記本的材質是特殊的,使用的筆也是特殊的筆,必須使用特別的方式才能看到上面記載的文字。之前宋輕羅在屋子裡找了一圈,就是想找這個東西,可惜沒能找到,他便猜測會不會是死掉的監視者隨身帶著的。

    找到了想要的東西,兩人開始往回走。

    回去的路還算順利,只是回到村長家裡時,林半夏卻看到村長的院子裡,多了兩具棺材,他心中一驚,第一個反應是牟馨思和賀槐安出了事,萬幸走到屋裡,瞧見兩人好端端的坐在火盆旁邊取暖。

    「回來了?」賀槐安頭髮濕了,笑容勉強的同林半夏打招呼。

    「嗯,回來了。」林半夏。

    「地圖制出來了嘛?」宋輕羅沒有安慰他們,直奔主題。

    「制出來了。」賀槐安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了宋輕羅,道,「村子裡構造很簡單,就西邊有一條溪流,是村子裡的水源,祠堂在村子的最中央,這個村落規模不大,和資料里統計的差不多,常住人口應該只有五百人左右。」他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道,「目前還沒發現什麼異常之處。」

    宋輕羅沉吟道:「村子裡有什麼奇怪的傳說沒有?」

    「有的有的。」牟馨思接了話,她道,「回來的時候,我們在路上遇到個一個大娘,就和她打聽了一下,她說,這個村子是觸怒了山神,被詛咒了。」

    宋輕羅:「從立春開始的?」

    牟馨思道:「對,今年雨水太多,溪流也漲了水,之後村子裡就開始死人,死的原因千奇百怪,後來村子裡的長輩一算啊,說是他們去年秋季的時候祭祀沒有辦好,山神發怒……得死足夠多的人,才能平息山神的怒火。」

    這個故事和村長說的□□不離十,宋輕羅一邊脫下雨具,一邊思考著什麼。

    林半夏在賀槐安身邊坐下,烤起了火,他道:「院子裡的棺材怎麼回事?」

    「是剛才幾個人抬進來的。」賀槐安道,「不知道是誰又死了。」

    林半夏道:「村長人呢?他沒事吧?」

    「沒事呢。」牟馨思說,「他好像是在廚房,你們先坐著,我過去看看。」

    她說著,便起身去了廚房。

    廚房門是開著的,裡面散發著濃郁的香氣,牟馨思推門而入,沒看見村長的身影,她支了個腦袋瞧了瞧,在灶台上發現了一鍋熱氣騰騰的雞湯,雞湯里還飄著鮮美的蘑菇。

    從昨天到這裡,她就沒好好吃過一頓熱飯,都是用乾糧湊合著過的,這雞湯只是聞味道便知道肯定非常鮮美,她吸了吸口水,硬是忍住了自己內心的渴望。

    就在牟馨思在心底告訴自己不能隨便動別人東西的時候,不知去了哪裡的村長,卻出現在了外面,瞧見她的動作,不高興道:「你在這裡幹嘛呢?你偷喝我的湯了?」

    「沒有沒有,我只是覺得挺香的,沒動呢。」牟馨思不好意思道。

    村長瞪眼:「這雞湯不是給你喝的!」

    牟馨思露出難堪的表情,她覺得這村長也太兇了,自己只是聞了聞,他怎麼就這種態度。

    大約是牟馨思的神情太過明顯,村長忽的停下了責難,看了牟馨思一眼,走到旁邊拿起一個碗,給她舀了一碗湯,說,「村子裡有規矩,有誰家死了人,大伙兒就要給他們家送去一鍋雞湯,這村子裡也沒幾隻雞了……就這一碗啊。」

    牟馨思驚喜道:「這……這可以嗎?」

    村長點頭:「就給你一個人喝,你也別出去說。」

    「謝謝,謝謝。」牟馨思欣喜的道謝,把一碗雞湯,美美的喝下了肚子。雖然身體還是有些發冷,但這雞湯的味道讓她心情很好,土雞和山菌,本來就是一對完美的搭檔,放在砂鍋里燉煮幾個小時,能鮮掉人的舌頭。回到堂屋裡,牟馨思都在回憶那滋味,連宋輕羅他們在說什麼,都沒有注意聽。直到賀槐安叫了她的名字好幾聲,她才恍然回了神,道:「啊?什麼事?」

    「你在想什麼呢?」賀槐安看著牟馨思這魂不守舍的樣子,有點無奈,「我們在問你,你找到村長了沒有?他沒事吧?」

    「哦,哦——」牟馨思道,「他沒事,好的很,在廚房裡做飯呢。就是態度不太好……還說讓我們早點走,不要再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他沒說別的?」宋輕羅道。

    「別的倒是沒有。」牟馨思說,「不過我覺得他也不一定說的都是實話,死了這麼多人肯定不正常的,我倒是覺得有可能是什麼人在搗鬼。」

    林半夏和宋輕羅都沒有接茬,如果他們沒有親眼看見,那個抬棺材的小伙子,被活活砸死的話,他們或許也會和牟馨思有同樣的想法,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奪取村民們的性命,難道真的像村里說的,這個村子,被什麼力量詛咒了嗎?

    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雨,終於在傍晚的時候停了。

    林半夏和宋輕羅吃了一頓簡單的午飯,坐到了院子裡。剛下過雨,院中空氣倒是很清新,只是旁邊放著的幾樽棺材,實在是有些礙眼。好在林半夏和宋輕羅都不在乎這個,所以兩人坐在小凳子上,面不改色的討論起了上午去墳地的事。賀槐安和牟馨思也站在旁邊,賀槐安倒還好,牟馨思則顯得有些不自在,時不時朝著棺材那邊看幾眼。

    宋輕羅平靜的把上午發生的事說了一遍,也提到了他發現了筆記本的事。

    「宋先生,你找到筆記本啦?」賀槐安驚喜道。

    「嗯。」宋輕羅說,「先看看吧。」

    這個筆記本,對於他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物品,因為工作規定的要求,他們會把觀察到的每一個細節都記錄在筆記本里,之前前來調查的人雖然和外面也有通訊,但難免會疏漏什麼。有了這個,就好辦多了。

    宋輕羅翻開了筆記本的第一頁,上面空空如也,沒有任何的字跡。宋輕羅從口袋裡取出了他常用的那雙黑色手套,輕輕的套上了手指,隨後合攏筆記本,再次打開時,空白的頁面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賀槐安和牟馨思都見怪不怪,倒是林半夏露出了驚訝之色。

    筆記本的最上面,記錄著詳細的日期,林半夏粗略的掃了一眼,感覺這與其說是記錄,倒更像是日記一樣的東西,幾乎將他每天接觸的人和事,全都事無巨細的記在了上面。

    時間是從四月初開始的,他們到達了這個奇怪的山村里。

    前面幾天的日記都很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大概就是細緻的記錄了他們和村長村民接觸,在村子裡四處調查的情況,和林半夏他們現在的處境有些類似,只是當時還沒有死那麼多的人,東頭的墓地還是空的。

    事情的變化,發生在了他們到達村子的第五天。

    那一天,下了一場暴雨。

    「7:30今天的天氣不太好,我們決定就在附近,曾栩好像有些不舒服,體溫一直在上升,身上還出現了紅疹,從症狀看來,似乎是對什麼東西過敏了。」

    「9:00 曾栩的症狀開始變得嚴重,呼吸也開始困難,我們確定他是對什麼過敏了,但是目前沒有找到過敏源,我檢查了今天早晨吃過的早飯,都是最最普通的糧食,沒有任何可以過敏的東西。」

    「9:30 我們想把曾栩送出去,可這麼遠的山路,他或許撐不到離開了。」

    「10:18曾栩死了。死因是過敏引起的咽喉腫脹,他整個人都變成了粉紅色,布滿了可怖的紅疹,就像得了什麼奇怪的傳染病。」

    「11:00 我們在對他的屍體進行檢查時,在他的小腿上發現奇怪的蟲子,那蟲子我從未見過,似乎就是這個東西,引發了曾栩的過敏症狀。我請示了上級,任務還得繼續。」

    「12:00 進行了靈感測試。郝永年64卓鴻朗35 艾池87,數值全部偏高,接近危險數值,情況不太樂觀。」

    「13:00 今天下午分組探查,我得去溪水那邊,我不喜歡那裡,每次靠近那裡我都覺得不舒服。」

    「17:54 記錄者變更為卓鴻朗,原記錄者郝永年死亡,死因溺死,並未在他身上發現任何的外傷,屍體周圍有滑倒和掙扎的痕跡,其他信息無。」

    冰冷的文字沒有帶上太多強烈的情感,卻讓人感到了難以言喻的毛骨悚然。他們四人,好像掉入了一個可怕的陷阱,甚至毫無掙扎的機會,便因為各種意外悄然死去。

    過敏,溺死,被雷劈死,這些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死法,在短時內匯集在一起時,便不再是偶然。

    接下來,筆記本里的記錄少了很多,似乎是剩下的人,打算離開這裡了。可他們明明已經坐到了停在村口的汽車上,還是沒能離開這裡。

    當然,除了他們的遭遇之外,筆記本里還詳細記錄了村子裡村民們遇到的事,那時候的村民應該還沒有這麼強烈的抗拒外來者,所以他們詳細的記錄了村民們稀奇古怪的死因。

    死於蛇毒之類已經不常見了,林半夏看到了一個最離譜的死法,那人只是在家裡睡覺,睡著睡著,床塌掉了,通常情況下,床榻了也是偶有遇到的事,可那人家的木頭床板,在坍塌時,斷掉的木頭形成了一個鋒利的角,直接從那人的胸口穿了過去,等到其他人發現時,那人已經沒了氣息。

    「這也死的,太離譜了。」林半夏遲疑道,「如果說有人作祟,那也不太可能一個村子裡突然死這麼多人吧。」

    宋輕羅突然提問:「郝永年是監視者還是記錄者?」

    「是監視者。」賀槐安答道。

    「那為什麼是他在做記錄?」宋輕羅問。

    「他們這組比較特殊,郝永年是從記錄者轉為的監視者的,所以出任務的時候,他習慣記錄了。」賀槐安解釋道。

    宋輕羅抿唇不語。

    林半夏道:「怎麼了,有什麼異常情況嗎?」

    宋輕羅道:「我們或許應該去溪邊看看。」

    林半夏說:「就是打水的地方?」

    「嗯。」宋輕羅說,「郝永年就死在了那兒,那兒或許會有什麼線索。」

    「現在就去?」林半夏看了眼天色。

    「明天吧。」宋輕羅道,「我再整理一下思路。」


    因為天氣不好,天黑的格外的快,才三四點,天空就已經黑壓壓的一片。林半夏在臥室里打了一會兒瞌睡,醒來後,便看不見宋輕羅的身影了,他問了賀槐安,賀槐安說宋輕羅剛才出門去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呢。

    「他一個人出去的?那多不安全啊。」林半夏有點不安,覺得這村子邪門的很,不光是地方,還包括村子裡頭的人。

    「沒事的。」賀槐安卻很放心,他說,「宋先生不是普通人,肯定不會出事的。」

    林半夏只好點點頭,換了個話題:「你是在做什麼?」他出來的時候看見賀槐安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滿臉愁容。

    賀槐安苦惱道:「手機沒信號呢,我想給外面發消息……」

    林半夏道:「剛來的時候都有,怎麼現在又沒了?」

    「不知道啊。」賀槐安說,「這信號斷斷續續的,我剛才看信號稍微好了點,還在高興呢,誰知道突然又不行了。」

    「哦……」林半夏看了看自己的手機,也沒有信號,他道,「牟馨思呢,怎麼沒看見她?」

    「她?她在院子裡呢。」賀槐安說。

    林半夏去了院子,果然看見牟馨思站在院子的角落,她臉色煞白,看向林半夏的眼神里,也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林半夏見狀,奇怪的問她怎麼了。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牟馨思小聲道。

    「什麼聲音?」林半夏滿臉莫名。

    「噓,噓……」牟馨思道,「你小聲一點,仔細聽……」

    林半夏便息了聲,仔細的聽了聽,卻什麼都沒有聽到,牟馨思見到他還是一臉茫然,急了:「你怎麼聽不到呢?!就是那裡,那裡傳來的。」她的手一指,指向了角落裡放著的幾具棺材。

    林半夏愣了愣道:「你是說棺材有聲音?」

    牟馨思重重的點頭,她表情有些神經質:「你仔細聽,裡面的人,在用手敲呢。」

    林半夏看了牟馨思一眼,又看了看棺材,轉身走到了棺材前面,道:「這一副?」

    牟馨思搖頭:「最裡面的那個。」

    林半夏便又往裡面走了幾步,這棺材的木料用的還挺好,塗著厚厚的黑漆,只是上面因為下雨,積攢了一些未乾的水漬,也不知道水有沒有浸入棺材裡頭。

    林半夏緩緩的低了頭,把耳朵貼在了濕潤的棺木上,一片寂靜之下,他的鼻尖嗅到了屬於油漆的刺鼻味道。

    什麼聲音也沒有,林半夏抬起頭,道:「沒有聲……」

    那個音字還未出口,他便聽到了一聲輕微的咚咚聲,這聲音在安靜的院中,響的如此刺耳,即便是林半夏想要忽視也做不到,而聲音的來源,就是他身側的棺材。

    「聽到了嗎,聽到了吧??」牟馨思看到林半夏的臉色出現了變化,知道他肯定也是聽到了,她高興的幾乎要從地上跳起來,「我沒有出現幻覺,我真的聽到了!」

    「咚,咚,咚……」又是三聲連著的輕響,從棺材裡源源不斷的傳出,林半夏神情漸漸凝重起來,轉身朝著屋子裡走。

    牟馨思問他去哪兒。

    「我去叫賀槐安。」林半夏說。「把棺材打開看看。」

    「不能打開的。」牟馨思驚恐道,「你就不怕,打開之後,看見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嗎?」

    林半夏奇怪道:「有什麼東西是不該看的?」

    牟馨思急了,想要阻止林半夏愛:「你怎麼一點常識都沒有,就算是監視者——靈感值也是有限的,看到了不該看的,聽到了不該聽的,都會瘋掉的!!」

    林半夏的確是沒有常識,他只是被宋輕羅帶來打個工而已,所以聽到牟馨思的責怪,他只是奇怪的反問了一句:「不打開,你怎麼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萬一和村子的秘密有關,那豈不是白來了?」

    牟馨思語塞。

    「你還好嗎?」林半夏蹙眉道。

    牟馨思站在原地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她才低低的道了聲:「你去吧,我不是個合格的記錄者。」

    林半夏進了屋子,把事情和賀槐安說了,讓他和自己一起出來,把棺材打開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況。

    賀槐安聽完林半夏的描述,略微愣了愣,道:「你沒聽錯吧?真的是棺材裡頭在響?」

    林半夏說:「對,我確定我聽到了。」

    賀槐安倒是比牟馨思冷靜許多,起身道:「走吧,一起去看看。」兩人重新回到了院子裡。

    賀槐安像剛才林半夏那樣,將臉貼到了棺材上,仔仔細細的傾聽了片刻,臉上的神情變了:「還真……有。」

    林半夏見他神情不對,開玩笑道:「怎麼那麼害怕,難不成死人還能活過來不成?」他本是開玩笑隨口那麼一說,誰知賀槐安和牟馨思兩人聽了他的話,臉色同時變得難看起來。

    賀槐安勉強扯起嘴角,道:「林……先生,您是第一次出任務,不太清楚,我們的確遇到過這種事情。」他伸手抹了一把鼻尖上的冷汗,盡力冷靜的給林半夏解釋著情況,「死人復活這種事,在我們這行,並不罕見,就是……每次看的時候,都不太適應。」

    林半夏這才想起了程玉琉的事,好像的確是這麼回事,那種場景,常人覺得不舒服是正常的。

    「那還打開嗎?或者等宋輕羅回來再說?」林半夏見他臉色不好看,體貼的問道。

    「不不不,還是現在就打開吧。」賀槐安說,「還不知道宋先生什麼時候回來呢。」

    他說著,用手抓住了棺材蓋的一角,給林半夏遞了個眼神,林半夏心領神會,抓住了另一邊,隨後和賀槐安同時用力,將沉重的棺材蓋子掀開了。蓋子掀開的剎那,裡面透出一股子難聞的腐朽氣味,林半夏探頭看去,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一具毫無聲息的屍體,或許是因為下雨,棺材裡面居然也積累了不少水,屍體已經被泡的有些發腫。

    賀槐安看了一眼,便艱難的扭過頭,喉頭不斷攢動,想要努力克制住嘔吐的欲望。

    林半夏倒是神情坦然,目光仔細的在棺材裡搜尋了一番,很快便找到了棺材發出異響的原因,棺材角落裡,竟是趴著一隻小巧的綠色青蛙,它瞪著黑黝黝的眼睛,鼓動著小小的腮幫,時不時會朝著上方跳一下。

    「不是人,是青蛙。」林半夏道。

    賀槐安說:「青蛙?棺材裡,怎麼會有青蛙……」

    林半夏道:「可能是下雨天,不小心掉進去的吧。」他說著,把青蛙從棺材裡拿了出來,彎下腰來放到泥土上,看著它一蹦一跳的消失在了眼前。林半夏正欲直起腰,卻看到了旁邊放著的棺材蓋子上有些怪異的痕跡,他微微一愣,以為自己看錯了,然而當他蹲下仔細檢查一番後,才意識到,自己沒有看錯。

    棺材蓋裡面的頂部,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撓痕,伴隨著暗紅的血漬,顯得格外刺目。

    木料很硬,需要極為用力,才能用人的指甲,在上面留下痕跡,林半夏沉默的站起來,重新看向了棺材裡已經腐敗的屍體。屍體的手指雖然已經被雨水泡的白腫,但依舊能看到明顯的傷痕,他的指甲幾乎全都崩裂開了,只是看一眼,便能想像出他的絕望。

    「這怎麼可能……」林半夏喃喃,「這棺材明明還沒有釘上,他怎麼會推不開?」

    賀槐安聽到林半夏的話,也明白了什麼,他後退一步,低聲道:「會不會是這裡的村民有問題?」

    林半夏沉默片刻,搖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氣氛一時間凝固了,就在林半夏正在思考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村長的聲音,他用方言憤怒的吼叫著,顯然對於林半夏他們自己打開棺材的行為極為不滿,揮舞著拳頭就要上來揍人了。

    賀槐安連忙解釋:「村長,你先別生氣,我們是聽到這棺材裡有動靜,才打開的。」

    「棺材裡有動靜?!棺材裡怎麼會有動靜!!」村長咆哮著,「你們這幾個外鄉人,為什麼要這樣褻瀆死者?!他都已經死了,你還不讓他們安寧嗎??」

    林半夏忙道:「村長,我們在棺材裡發現了一些東西。」

    村長冷冷道:「什麼?」

    林半夏說:「他被放進棺材的時候,還沒有死啊。」

    村長一愣。

    「你看。」林半夏指向棺材蓋上那無比明顯的抓痕,「你看這抓痕,就是他留下的。」

    村長朝著林半夏指的地方一看,眼神馬上變了,他胸口激烈的起伏著,啞聲道:「怎麼會這樣,怎麼這樣!!」

    林半夏和賀槐安對視一眼,他道:「其他幾副棺材,要不要也打開檢查一下?」

    村長臉色鐵青,半晌都沒說話。

    倒是賀槐安接了茬,道:「打開看看吧,圖個安心。」

    見村長沒有阻攔,兩人才動作起來。

    林半夏和賀槐安慢慢的打開了其他幾口棺材,每打開一口,村長的臉色就白上一分,最後竟是如同死人一般慘白,擺在他院中的棺材,每一口的棺材蓋子上,都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抓痕,顯然,這三個人被放入棺材裡時,都是活著的,他們躺在棺材裡,無助的抓撓著頭頂上的蓋子,卻怎麼都推不開……就這樣,在恐懼之中,絕望的死去了。

    村長腿一軟,就倒在了院子裡,濺了一身污濁的泥水。林半夏見狀,急忙將他扶起,順便給賀槐安遞了個眼神,示意他把棺材蓋子蓋上。

    「村長,到底怎麼回事?」看村長這個反應,他似乎對這件事並不知情,林半夏問道。

    「不知道,不知道啊,他們家的確已經死了。」村長顫聲道,「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不就是個死人嗎?」

    林半夏小心點的把他扶到了屋子裡,說:「您仔細同我說說?」

    村長滿臉都是汗水,他說:「這戶人,是我的親戚,村子裡經常死人,大家也都習慣了,他們家前幾天,男人暴死在了地里,剛辦完喪事,其他幾人就出事了。」他聲音抖的厲害,「他們死的很蹊蹺,第一天還好好的,第二天一家人就全都沒了氣,等人發現的時候,屍首都涼了,這村子裡的棺材就要不夠用了,我就自作主張,先把他們幾人下了棺,想著找個好日子,抬去埋了。」

    林半夏道:「原來是這樣……那棺材有什麼異常情況?」

    「沒有啊。」村長說,「本來棺材是放在何家老爺子那邊的,可是人太多,那邊也放不下了,就想著先在我的院子裡湊合幾天。」他神情恍惚,「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

    林半夏道:「你們有沒有檢查過,他們是因為什麼死掉的?」

    村長搖搖頭,苦笑道:「村子裡的死因千奇百怪,很難全都找到原因,不過他們身上是沒有外傷……」

    林半夏陷入沉思。

    那頭賀槐安把棺材蓋子重新蓋上,滿身是汗回來了,牟馨思跟在他的後面,有些魂不守舍,賀槐安見她臉色不好,問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有點冷,好像是感冒了。」牟馨思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第一天來的時候淋了點雨吧……」

    賀槐安還是很關心她的,道:「那我去給你沖點藥來喝吧。」

    「好,麻煩你了。」她懨懨的坐在旁邊,無精打采的。

    村長還陷在悲痛里出不來,林半夏低聲安慰著他,說這些事都只是巧合,也不能怪他。

    「巧合,哪有那麼多的巧合。」村長麻木的說,「只是因為,我們的村子,被詛咒了。」

    「可是被詛咒總要有個原因吧?」林半夏道,「你們就沒有一點猜想?」

    村長搖搖頭,沒有說話。

    賀槐安那邊給牟馨思沖了藥劑,讓她喝了去睡覺,牟馨思喝了藥,又說自己有點冷,想洗個熱水澡。

    「你去吧,有什麼事就叫我。」賀槐安有點擔心自己的新搭檔。

    牟馨思點點頭。

    村子裡的廁所雖然有些簡陋,好歹還是有熱水器的,就是需要提前燒一會兒,牟馨思等水燒好了,拿了換洗的衣物,便進了淋浴間。她打開熱水器,讓熱水澆在了她的臉上。

    熱騰騰的溫度,驅逐了她身體裡的寒意,讓她發出舒適的嘆息。她低著頭,讓熱水沖刷在自己的腦袋上,忽的感到頭頂有些發癢,她微微一愣,伸手在頭頂上一抓——隨即便感到自己抓到了什麼,牟馨思定睛一看,發現自己的指縫裡出現了一縷縷的黑色髮絲,正順著流水緩緩的落到濕滑的地面上。

    看見這頭髮的剎那,牟馨思心底浮起了一層徹骨的涼意,要是尋常人見了頭髮,或許第一個反應是擔心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但牟馨思卻沒法這麼欺騙自己,因為她來之前才將自己的一頭黑髮,染成了明亮的黃色……

    所以,這些黑髮是哪裡來的?牟馨思頸項僵直了,緩緩的抬起頭,看到了自己頭頂上的破舊的天花板,天花板上,垂下了一縷縷黑色的髮絲,如同蛛網一般,落在她的臉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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