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府靈州下,西夏主將李靈運敗死!
順州、靜州、懷州三州守軍損失慘重,龜縮不出!
而就在大捷消息傳到了開封府的當口,李乾順的使臣李造福也千里迢迢趕到了東京城。全\本//小\說//網由於事情緊急,他幾乎是一路換馬不換人,數千里的路程只走了七天,但是,這依舊無助於他心中紛亂的思緒。
他是党項王族的後裔,和夏主李乾順甚至還有些親戚關係,但是,由於他是文官,在那些以昔日党項貴族為主的軍隊中並沒有多大威信。
最最重要的是,李乾順即位以來多次向遼國請援,而每次都是以他為主。他這麼一個翰林學士,已經因為這個原因而背上了請援大使的名頭。而現如今,眼看西夏亡國在即,他居然又要背上這樣一個沉重的任務。
「天不佑我大夏!」
此時此刻,站在大內宣德樓前,他的心中百感交集。既希望裡面不要那麼快傳來讓自己覲見的消息,又擔心大宋天子連見他一面都不肯,再加上天氣炎熱,他只覺得渾身燥熱難當,在日頭底下竟是連呼吸都不順暢。
他的周圍只有兩個隨身帶來的奴僕,這不是往日的正式出使,他也沒有條件再去講什麼排場,畢竟,此行連性命是否能夠保全,還在可知與不可知之間。當遼國拋棄了與其有甥舅之親的夏國之後,這就意味著,夏國從此之後只能獨自面對來自西北的巨大壓力。
這無疑是滅頂之災——從來,西夏都是在遼宋兩國之間左右逢源,雖然主要的手段仍然是聯遼抗宋,但是,時不時也會玩玩向大宋妥協的主意,然後用幾年的偃旗息鼓換來一大堆贈與,這就是西夏的生存之道,然而,眼下這一切都成為了泡影。夏主李乾順當然能夠退出興慶府。然後繼續北進,大宋不見得會一直追上去,但是,就在如今党項騎兵一蹶不振的時候,他們還能在那嚴酷的環境中生存麼?
「大宋天子,宣西夏使臣入見!」
聽到這一聲尖尖的嗓音,李造福頓時覺得渾身一個激靈,立刻從無邊地遐想中回過了神。連忙躬身答應了一聲,隨即跟在那個內侍身後朝禁中深處而去。
他曾經出使遼國多次,但是,進入這大宋皇宮卻還是第一次,儘管心中有事,但是,他仍免不了左顧右盼。他看的不是那屋宇殿閣雕樑畫棟,而是那些釘子似的衛士。他雖然是文官,可在武事上也頗有見地,只是一眼。他便知道這不是一支中看不中用的禁軍。心中不由更沉了一些。從來只道大宋只有西軍精銳,其餘各處禁軍都不足道,但倘若禁軍都是如此。憑藉南朝的富饒,天下還有何事能夠難得了這大宋天子?
於是,在踏進文德殿之後,他便立刻低垂下了目光,儘量避免給人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他只能用眼角的餘光去掃視那些周圍的大臣,暗自品評他們地人數和身份,而清一色的紫袍更是讓他心中一驚。
「外臣李造福,拜見大宋皇帝陛下!」
他深深地拜伏於地,額頭重重地碰觸在冰涼的地面上,一顆心卻出奇地平靜了下來。到了這個份上。生死早已全然置之度外,倘若失敗,那麼他也不用回去了,那種喪家之犬的悲痛,他不想自己親身承受一次。
趙佶沒有立刻說話,而是上下打量了李造福一眼。這個人他曾經聽說過多次,但凡每次遼國出面調停,都少不了提到這個人的名字,而所謂的請援大使這四個字。他也並不陌生。雖然對於遼國當年應西夏之請厘屢出面干涉自己的決定,但是,這都是國之爭端,與具體的人並沒有多大關係,所以,他對李造福自然不能說有什麼惡感。不過,此時此刻,哪怕是因為兩國敵對的關係,他也不可能給此人好臉色看。
「你就是李造福?」趙佶冷笑一聲,語調驟然提高了幾分,「如今西北戰事正酣,你不在興慶府輔佐爾主守城,反而到我大宋都城來幹什麼?莫非是到了這個地方,爾主還寄希望於有人調停不成?」
李造福早已料到了對方這種態度,再次叩首之後,乾脆便直起身來:「陛下此言大謬,我國早已是大宋臣屬,並非大宋的敵國。先前爾主受奸人蒙蔽,是曾經劫掠西北,但是,這並不代表著,吾主便是對陛下有二心!便如人家父子一般,兒有過,父責之則可,豈可因為兒子地一點過失而趕盡殺絕?」
「呵!」高俅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見御座上地趙佶和其他同僚都看著自己,他便出列一步道,「李大人這句話似乎好笑得緊,若是真以父子論之,天底下有哪個兒子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劫父親,還在事情一旦有變之後便拉上外人作為調解,而這個外人甚至是和父親曾經有愁的?更可笑的是,這個兒子甚至還娶了外人地女兒作為妻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叫外人父親,這樣的兒子,要來又有什麼用?按照我中原的規矩,這樣的逆子,就是死十次都不為過!」
李造福被這咄咄逼人的語氣噎得一愣,忍不住抬頭朝高俅看去,見其發色烏黑,是在場一群官員中最年輕的一個,但卻能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說話,心中立刻明白了對方的身份。若不是天子信臣,如何有這個資格?而若是不能反駁過去,他這第一回合就全都輸了,後面的話也不必再說。
「高大人,吾主雖然曾經迎娶遼國公主,但是,倘若我國向大宋天子求婚,大宋又可會允准?」他毫不示弱地丟出一個犀利的問題,見高俅眉頭一皺,便又趁熱打鐵地道,「西北並非全然善地,倘若陛下能夠容情,讓吾主能夠繼續擁有興慶府,我國必將不會忘記陛下恩惠。否則,我國在諸軍司之中還有數十萬雄兵,玉石俱焚並非不可能的事。」
玉石俱焚四個字在場眾人早已在嚴均地奏疏上看到過,此時聽李造福又提出來,心中不由都在那裡冷笑,尤其是趙佶更是臉色一沉,顯然是對於這種威脅很是不滿。
「玉石俱焚,看來,爾主的請降也不過是一句空話而已!」趙佶冷冷地看著下頭的李造福,重若千鈞地道,「朕並非一定要把夏國逼到絕境,這一切,都是你們自食其果。若不是爾等一而再再而三地劫掠陝西六路,那裡又怎會似如今的荒蕪?想要保全國土?可以!只要爾主去皇帝號,為我國藩王,然後裁撤所有軍隊,為我國牧馬,那麼,朕不一定非要把你們連根拔起,也同樣可以善待你們歷代先王的陵墓。朕言盡於此,其他的話就不必多說了!」
李造福聽得一顆心一直墜往無底深淵,他還想開口再說些什麼,一左一右突然便多了兩個身強力壯的年輕衛士,挾著他便往外退去。自知再也沒有話好說的他只能憤恨地瞪了大宋君臣一眼,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夏主李乾順的請降是以保全興慶府周邊地土地,以及西涼四州作為前提的,而大宋的目的竟然是讓党項從此之後不再擁有自己的戰力,這無疑是李乾順絕對不能接受的,也是自己這樣的党項人所無法接受的。
然而,以前西夏雄踞西北,是以無人敢招惹,如今一朝敗落,誰能擔保那些羌人不會趁火打劫?昔日的西北強國,已經走上了一條無可避免的末路。
文德殿上,趙佶仍舊余怒未消,此時重重一拍扶手,霍地站了起來。」西北之戰耗費錢糧無數,倘若朕只是因為西夏派出使臣說要請降,就此便罷西北之兵,朕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的期盼,如何對得起前線浴血拼殺的無數將士?夏國自仁宗皇帝開始,便是我大宋西北的心腹大患,只有徹底解決了這個毒瘤,方才能讓陝西六路有機會休養生息,方才能夠讓我大宋財政甩去一個包袱,所以,無論如何艱難,這一場仗都必須貫徹到底。西夏也許可以存在,但是,決不能給他們東山再起的機會!」
聽了這番話,蔡京只是微微挑了挑眉,高俅卻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神情。他擔心的就是趙佶因為西北大捷而放鬆了警惕,由是把兵馬再撤回來,這無疑就成了兒戲。如今正值西夏沒落的時節,這種qb5難逢的大好機緣若是不抓住,而是讓其平白無故地從手中溜走,那就實在太可惜了。而遼國一旦喪失了西夏這樣一個戰略牽制點,就算能夠戰勝女真,將來也不可能和大宋再爭,所以西夏是一定要打的,否則後方就不會安定。
天子官家的一通話也給廷上其他人留下了深深的感觸,尤其是侯蒙等老臣更是如此。看慣了大宋稍有好處便收兵,給西夏留下了一次又一次機會,此次這樣的毫不留情無疑是極具威懾力的。大宋在武事上少有什麼大成就,如今也該揚威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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