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雲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從夢中醒來,放佛過了一個春秋。他在夢中見到一個人在舞劍,那人那劍獨舞蒼穹之下,如飄渺驚鴻,南飛衡雁。
天地之間怎會有如此高妙劍法,忽高忽低,如海上波濤,時而風平浪靜,時而浪卷千層。
少年在夢中嘆為觀止,雙手臨空模仿,卻是感覺受用無比,感覺這玄妙劍法自有那藐視天下群雄,睥睨世間之威。
他看得出神,卻見那舞劍之人飛身對面斷崖之上,臨空出劍,鐵畫銀鉤,竟是將這套高超劍法刻於崖之上。
「天地無名劍!」丁雲飛放佛看到了這幾個字,但又看得不是很真切。
他念道,肚中最後的一點殘存也已經消化殆盡。
那舞劍之人終究是那水中月,霧裡花,又如海市蜃樓一般隨風而來,隨風而逝。
突然間那夢中又多出一物,緩緩變大,丁雲飛嘴角微舔,他看到了一個野果,接著又是一個,他很興奮,於是伸手去接,但是總是接不住,那野果從天而降,總是與他擦肩而過然後憑空消失,或者是直接滾落山崖蹤影全無。
「怎麼會這樣?」他問自己,張開眼睛,卻是眼前一黑,「哎喲!」他叫出聲來,頭頂之上正好被一個圓溜溜的東西砸中,呱呱落地後,他以為是崖上掉落的石塊,但定睛一看,卻真是一個火紅色的野果,那野果晶瑩剔透,如柿子般大小,叫不上名來,卻是分外誘人。
丁雲飛眼下已經餓了整整三天,頭昏眼花,肚中空空如也之際,眼下看見有能吃的東西,他哪還管得了這麼多,像是餓狗撲食一般,一把將地上的野果拾起,然後大口啃嚼。
「如果有毒,那麼也讓我做個飽死鬼吧!」丁雲飛心裡想道。
但他並沒有死,這個野果非但沒有毒,而且口感頗佳,似梨非梨,香甜脆口。丁雲飛已經整整餓了三天時間,眼下一個野果哪夠,但畢竟肚中一時多出了一點填充之物,精神也略略拔高了幾分。
「如果再來一個,那該有多好啊!」他喃喃自語,只聽得「砰——」一聲,又是一個相同的野果掉將下來,他馬上彎腰拾起,待將野果咬盡,忽的腦海冒出一個反應,「這野果怎的會從天而降?莫不是上面有人!」
「有人!」他腦海之中一閃而過這個念頭,目光立刻往上看去,但除了茫茫繚繞雲霧,他還能看到什麼?
他略略失望,繼而自嘲道:「這荒山野嶺莫名之地怎麼會有人,只怕連一個鬼都沒有吧?」說完後他將那個剛剛拾起的野果緊緊握在手中,走到那棵老槐樹旁靠將坐下,「也許是天見我憐,才施捨下這個野果,好讓我做一個飽死之鬼吧!」
丁雲飛此刻內心早已心如死灰,哪還有那求生的欲望,竟然如此那就將這個野果也吃完,這樣豈不更加精神充沛,即使出去無望,也得先吃飽再說。
一念及此,他手中那個如柿子般大小的野果哪裡還有一點殘渣,三五口便已成了肚中之物。
「哎喲!」丁雲飛忽然雙手捂肚,腹腔之內有如火燒,看來那野果多半有毒,可能毒性較慢,一時半會兒也不會發作,現在他已連吃兩個,毒性加大,所以這腹腔之內的毒性便在血液里瀰漫開來。他額頭上開始滲出密密麻麻的細小汗珠,肚中更是疼痛難忍。倏忽間又看到他嘴角有血絲溢出,接著便是眼角,鼻孔,乃至最後兩耳都有絲絲血跡流出,看他七孔流血,猶如身重劇毒,只見他身體搖搖晃晃,竟是不支,一聲撲通倒地,矣然身體快要不行了。
「看來我今日便要死在這山腹之中了!」丁雲飛說道,肚中又是刀絞襲來,他一時忍受不住,翻滾在地,嘴中呼嚷,斷崖四周隱隱傳開,回聲蕩漾。
原是這深山之中真是杳無人煙。
「死就死吧!」丁雲飛大喊一聲,也不知是毒性更猛,還是他一時忍受不住疼痛昏厥過去。三尺平台之上,一人一樹一石像,風雨淒淒,蟬鳴鳥啼。
「吱吱吱!」山崖之上,雲霧之間,有怪聲隱隱傳來。
「吱吱吱!」那聲音又近了幾分。
忽然一個白點晃動,看不真切,宛若繚繞雲霧被風吹散暈開,卻仔細一看,那白點又大了一點,而且正在脫離那茫茫煙雲。
「吱吱吱!」
上有六龍回日,下為衝波逆折,陡然望去,這奇峰險峻之上不知是何物,快如閃電疾風,倏忽之間就要到這平台之上。
丁雲飛此刻又已經昏厥過去,他一心以為自己吃了那有毒之果,但他怎會知道他剛吃下的野果叫作:血菩提!
這血菩提常人若吃了可以去血化淤,延年益壽,若是那練武之人吃了可以增加十年內功修為,穩固武學根基,是亘古奇藥。江湖中多有傳聞這血菩提奇效,但由於這血菩提喜陰怕陽,多長在一些險峰峽谷之上,或是深山密林之中,常人極少得見。又由於這血菩提藥效極強,普通之人一個月只能食下一顆,如若強行多服,只怕這血菩提藥性過猛,會將食下血菩提之人的肝腸全數燒毀,直至七孔流血,讓其體驗到烈火焚燒之感而死。
現今丁雲飛不明所以,只顧著肚中之餓,連續日啖血菩提兩顆,這血菩提藥性猛然發出,他小小年紀,又並無深厚的武學根基,哪裡受得了這千年奇藥,所以一時昏倒在地,面若重棗,不知是生是死?
那白點「吱吱」不斷,攀援直下,眨眼之間已從那百米之高處飛落下來,仔細一看,這白點似人非猴,有五尺來高,通體長毛,渾如白雪,兩腳落地,竟是直立行走。再看它雙手微曲,雷公嘴,孤拐面,火眼金睛,一身白毛,兩塊紅股,尾椎之處又無長尾懸空,原是一隻雪域獼猴。
這雪域獼猴雖叫作猴,但並非猴類一科,而是屬於猿類,猿猴之間多有相似之處,唯一區別便是那尾椎之處有無尾巴。如今看這雪域獼猴並無那毛茸茸的長尾,所以叫他猿猴便最是恰當。
說到這雪域獼猴通常是以毛髮來判定他的優良,毛髮越白的品種越是優良,如今看這隻獼猴全身銀白,竟無半點雜毛存在,卻是這雪域獼猴之中極其優良的品種,可謂稱得上是雪域獼猴中的貴族了。
但雪域獼猴多生活在西北疆界的天山之上,那裡常年大學覆蓋,最是適合這一雪域獼猴生存,這中原之地極少有這罕見動物,也不知這獼猴本就生活在此地,還是從那遙遠的雪域天山而來,這就無從得知了。
眼下只見這雪域獼猴穿雲而過,攀援而下,手腳靈便,如今在這平台之上,看見一少年昏倒在地,眼珠間闊一輪,口中「吱吱」叫開,右手撓頭,像在思考一般。
他看了看這少年,又看了看離那少年不遠處的人體石像,眼珠子急轉不停,右手撓頭不止,忽然眼珠子瞳仁放大,嘴中「吱吱吱」又是叫將開來,它原地打轉,如常人苦苦思索無果般,心中迷霧繚繞,有如百轉千愁。
忽然他腳下步子急停,轉將過來,手中動作亦是停下,像是苦苦思索過後,心中一明,豁然開朗。只見這雪域獼猴走將上去,一把將那地上昏倒的丁雲飛抱在懷中,又是吱叫兩聲,朝那險峰腳下立定,手中輕輕一攀,拉著一藤蔓,雙腳懸空離地,登時呼呼直上,也不見得它廢了多大力,儘管手中多出一物,僅憑一手之力,竟是扶搖直上。
須臾片刻,這雪域獼猴竟是攀到了百米之高,身影漸縮,忽的身影一竄,竟是又到了那雲霧深處,也不知他帶著這少年去往何處,無影無蹤,只剩下那吱吱叫聲,幽谷傳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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