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一偉的效率低只體現在電影拍攝上,在其他方面效率驚人。
前一天晚上才半真半假的跟鄧雪峰說要逼著樂言和他再簽一部電影,第二天中午邀約就發出去了。
收到邀約後,季學禮讓倪震約彭一偉見面。
大家都在獅城,就別微信溝通了,面對面儘快聊清訴求。
但樂言中午有活動,結束又馬上被鄧雪峰接走了,於是當天下午,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坐到彭一偉對面的人從樂言改成了季學禮。
季學禮一見面就道歉:
「抱歉彭導!樂言下午有其他行程安排,沒能過來。」
彭一偉一看就是剛睡醒,眼睛還沒完全睜開,他抓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含胡不清的說:
「沒事沒事,樂言那邊好說,主要是你們公司麻煩,昨天睡得有點晚,邊吃邊聊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季學禮主動和彭一偉拉近關係,「您來幾天了?去哪兒玩了?要不要我帶您在獅城轉轉?」
季學禮的賊心沒死。
他想在彭一偉身上套一套話,實在不行多點接觸機會也行,萬一被他發現破綻了呢?
彭一偉呵呵笑了兩聲:
「每過個一兩年就要來獅城一趟,連續十幾年了,還真沒有什麼地方特別想去看看的,你們去哪兒玩了?要不要我給你們推薦?這地方我熟。」
這話說的很巧妙。
兩軍交戰需要互相試探底細。
彭一偉想要告訴第一次見面的季學禮,獅城是他的主場,而且他隔三差五就會參加國際電影節,江湖地位擺在這裡,這次談判的主動權在他手上。
季學禮客客氣氣的給彭一偉倒了一杯檸檬水: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彭導剛醒吧?剛起來別喝咖啡,喝點溫水,要注意身體。」
季學禮也表明了他的談判態度。
表面上畢恭畢敬,但會有自己的見解和選擇。
你想喝咖啡?
我偏讓你喝水
這場談判絕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
雙方簡單打了個照面,對對方有了初步的認知,高效的彭一偉主動聊起了正事:
「上次和樂言合作得很開心,但合作時間太短,有點意猶未盡,我想約一個他今年年底的檔期,大概半年時間,劇本已經有雛形了,如果雙方都有意向,我可以把初版發給你們。」
其他電影約演員是拿著劇本和人物去談,彭一偉仰仗著自己的名聲和累累碩果先定演員後給劇本。
而且他嘴裡的『意向』,指代雙方確認合作那麼深入。
彭一偉對劇組保密工作要求非常嚴格,在電影上映前任何消息都不能泄露出去。
也就是說,演員和彭一偉簽訂拍攝合同前,連故事講的是什麼、演什麼人物都不清楚。
彭一偉會給演員提表演要求,並安排頻繁的試戲,過程中有哪裡覺得不合適,或者不舒服可以立即停止接觸。
只有像葛曼這樣的關係戶,才有權力在確定合作意向前看到劇本和人物,但也不是全部。
即使如此的不合理,依然有無數演員爭著搶著往火坑裡跳,他們相信以彭一偉的水準,選定的演員一定是適合這個人物的,這點無需擔心,而且獎項對演員的驅動力太大了。
季學禮歉意的說:
「抱歉啊彭導,樂言未來兩三年的檔期都滿了.雖然項目具體信息沒定,但他很難合作外部項目了。」
彭一偉把啃的七零八碎的三明治放下,擦了擦嘴:
「哎,我就說你們公司麻煩。」
在演藝圈,很多優秀、成熟的藝人都是以個人工作室或者獨立公司的形態存在,簡稱自立門戶。
大型經紀公司也會找這些獨立藝人合作,希望把他們簽進公司,通常以『可以給到更多、更好的項目,更多的商務機會』為談判手段,撬動藝人簽約。
但真正有實力的藝人是絕不會被這個理由撬動的。
因為大部分自立門戶的藝人有一個共同的特徵——實力過硬。
李亦然就是其中的代表。
因為實力過硬,即使沒有龐大的商務團隊,也會有活兒主動找上門。
而彭一偉之前合作的藝人大部分就是這類人,所以他很不願意跟巨星這樣的經紀公司打交道。
能否合作已經不單單是電影和藝人是否合適這麼簡單,有太多太多內容以外的麻煩事要解決。
但沒辦法樂言對他很重要。
葛曼年紀不小了,現在是減產的半退休狀態,說不定哪天就真的息影享受人生,或者全力培養接班人了。
但導演的工作年限長於演員,很多導演能拍到7、80歲。
這麼多年來,彭一偉習慣了圍繞固定演員班底打造故事和製作的工作模式,他急需尋找繼鄧雪峰、葛曼後下一個核心演員人選。
目前看來,年輕的樂言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雖然此時的樂言還達不到鄧雪峰和葛曼的實力水平,但他才20歲.潛力巨大。
趁葛曼退休前讓他們多合作幾次,好好在葛曼身上學習,又有鄧雪峰在背後傾囊相助,樂言早晚有一天會接下華國演技派扛把子的大旗。
又因為樂言是鄧雪峰是否能復出的關鍵人物雖然心中很不情願,但彭一偉還是要強忍反感和巨星交涉合作問題。
見彭一偉情緒突然轉變,季學禮陪著笑臉解釋:
「樂言是巨星最核心的藝人,公司所有資源都會傾斜給他,我們對他的預期非常高,他也有這個能力。」
彭一偉喝了兩口咖啡:
「既然預期高,不更應該把他向高峰推嗎?說句不好聽的,他拍十部你們公司的電影也只是個演員,但拍我的電影,很可能三部就成影帝了,這買賣虧嗎?」
電影圈有很嚴重的鄙視鏈。
拍商業片的看不起拍中小成本的:
就那麼點錢還想玩電影?沒錢沒體量沒工業標準,一群窮逼自high!
拍中小成本的看不起拍文藝片的:
無腦電影除了撩撥你的腎上腺激素外啥都沒有,啥都不是!
拍文藝片的誰都看不上:
商業片?不就是貧嘴+段子嗎?
中小成本電影?俗!沒美學追求、視聽風格、敘事創新的電影都俗!
其它類型的電影?哈哈。
很遺憾,彭一偉就站在了這個鄙視鏈的最頂端。
你們公司的項目就別拿出來說事兒了!磕磣不磕磣?
季學禮也不生氣,笑著說:
「想走向高峰,不只有一條影帝的路,殊途同歸啊彭導。」
彭一偉笑呵呵的拿起檸檬水漱了漱口,不以為然的說:
「你說的是流量?」
流量和口碑是娛樂圈兩個最重要的指標,但往往這兩者不可兼得.
有些演員入行之初就要面臨抉擇,是在一個高質量劇組耗費3個月時間演透一個角色,還是用3個月在快餐式劇組拍10個人物混臉熟呢?
季學禮把彭一偉面前的檸檬水斟滿:
「是,也不是。」
彭一偉拿起剩下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讓樂言走流量路線是毀了他,這是一個很糟糕的選擇。」
季學禮搖了搖頭:
「不是流量方向。」
「不是?」彭一偉又把三明治放下了,「那是什麼?」
口碑之路不走,流量之路也不走。
你們要飛向最高峰?
季學禮翹起二郎腿,從容的說:
「彭導起的晚,沒關注今天的熱搜吧?」
彭一偉下午一點多才起,一睜眼就來赴約了。
他擦了擦手,半信半疑的拿出手機:
「樂言又上熱搜了?」
近段時間,樂言是熱搜上的常客,上熱搜並不稀奇。
不是誇他帥,就是誇他演技好,要不然就是緋聞。
有什麼新鮮的?
在彭一偉看手機時,季學禮的嘴也沒閒著:
「彭導說的影帝只是樂言做演員時的其中一個目標,但以樂言的能力只局限在演員領域太屈才了不知道彭導知不知道樂言要發專輯了?又聽沒聽過他會策劃綜藝?還有今天他在時尚圈也闖出了一些名堂?」
彭一偉推了推他的圓片小眼鏡,表情變得認真起來。
他以為樂言又是因為顏值或者演技上了熱搜,沒想到現在熱一的詞條是#樂言斬女殺,點開熱搜完整榜單,會發現上面有好幾個圍繞樂言穿搭、髮型和氣質的詞條,甚至在末尾他還看到了一個高奢品牌和樂言的名字掛鉤在一起。
要不是知道樂言人在獅城,彭一偉會以為他去參加時裝周了
娛樂圈和時尚圈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圈子。
時尚圈的人混進娛樂圈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好處,但娛樂圈的人一旦混進時尚圈、成為高奢品牌的寵兒,地位會像坐火箭一樣蹭蹭的向上升。
和多個國際品牌保持良好合作關係的彭一偉深知高奢品牌和時尚品牌的重要性,那簡直是抬咖大殺器。
有些藝人幾年了都沒有什麼像樣的作品,但就是靠著牛逼的時尚資源穩坐娛樂圈一線地位。
樂言這麼快就擠進時尚圈了?
那確實通往成功的路不止有演員一條。
而且聽季學禮話里的意思,樂言還可以走歌手的路線或者退居幕後?
彭一偉不自覺的嘆了一口氣。
本以為鄧雪峰是與樂言合作最大的困難,這樣看來,和巨星談判的主動權已經不在自己手上了啊。
看著彭一偉陷入沉思,季學禮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確實沒有把彭一偉拉上巨星這條船的談判資本,但他手裡有底牌。
不和彭一偉纏鬥幾個回合.他是絕對不會認輸的。
樂言的條件和實力全面到讓人乍舌,只是一個演員身份,遠不足以餵飽巨星的胃口。
葉新純給樂言定的發展路線是『全能型』藝人,不止影視歌三棲開花,時尚、藝術、策劃等領域也會陸續安排大動作。
而此次獅城之行,就是全能型藝人試水的第一站。
你以為我為什麼會隻身來赴約?
酒店那邊已經忙成一鍋粥了.
與此同時。
樂言和鄧雪峰正並肩走在一條彎彎曲曲的山路上。
由於職業原因,唐軒喜靜。
按照鄧雪峰的原話來說,他很宅,所以這次來獅城的居所選擇了一處安靜的山間度假別墅區。
因為鄧雪峰他們是遊客,車子不能開上去,只能步行上山。
樂言中午的活動是時尚探店。
因為探的是一個覆蓋服飾、鞋帽和箱包的奢侈品牌,他穿了一身這個品牌的昂貴西裝。
如果這是赴別人的約,他肯定要回酒店先換身衣服再來,但約他的人是鄧雪峰,要見的人又是在編劇圈赫赫有名的唐軒,怕耽誤了見面時間,樂言結束活動直接讓鄧雪峰來接他了。
在三十多度的高溫下一身西裝已經很難受了,穿著皮鞋爬山更是讓他苦不堪言。
他已做到了仁至義盡,但身邊的鄧雪峰依然不依不饒的沒事嘲諷兩句:
「穿西裝爬山的你恐怕是第一個,那麼喜歡穿西裝,上學也穿著吧。」
鄧雪峰在活動現場接到的樂言,出於個人習慣,他到早了一些,親眼目睹了現場粉絲對於樂言的『熱情』。
「西裝暴徒」、「樂言殺我」、「哥哥x我」等污言穢語不絕於耳,還有一個女孩沖入店內直接扒樂言衣服,那場面混亂的鄧雪峰都沒眼看。
面對這些粉絲,樂言身邊只有倪震在稱職的起保護作用,其餘跟他過來的工作人員只是不停的拍照和錄視頻。
鄧雪峰甚至敏銳的發現,在粉絲衝進來扒樂言衣服後,一個女工作人員把樂言的襯衣紐扣又解開了一個,過了幾分鐘,另一個女工作人員偷偷把樂言的領口扯的更大了。
你們這是在利用低俗手段,有預謀的引導粉絲犯罪嗎?
樂言把西裝外套披在肩膀上,擦著腦門上的汗說:
「是公司安排的行程和服裝造型,我也只能乖乖聽話啊。」
中午12點的活動,但他7點就被倪震叫醒了。
先是像洋娃娃一樣被服裝老師安排著試了好幾套西裝,之後又被封印在廁所里做造型。
按理說男藝人的妝簡單,上的太厚會有脂粉感,所以化妝時間不會太長,但架不住造型老師不停的在他髮型上做文章。
過年後樂言的頭髮長長了,給造型師的發揮空間非常大。
一個造型不滿意,她就讓樂言洗掉,剪下去一點。
之後再做新的造型,不滿意又重複剛剛的步驟。
這麼折騰了兩個小時,髮型才終於定下來。
好不容易挨過造型老師的摧殘,服裝老師又拿過了接力棒.換好衣服後瘋了似的給他試配飾,上一個戒指還沒摘,下一個戒指已經塞進去了,試了幾十條項鍊,只是為了判斷哪條配上這件襯衣顯得脖子更白。
樂言不是第一次參加活動,也不是第一次妝造,什麼時候見過這種架勢?
他問倪震為什麼這麼興師動眾,倪震說這次獅城之行的主題是『時尚』,未來幾天都會是這樣.每天7點起來做造型。
不僅如此,倪震還說他的髮型每天都要換。
很可能樂言從獅城離開時,頭髮要被剪沒了.這一切全看造型師的心情。
樂言苦澀的對鄧雪峰擠出一個笑容。
我都這麼慘了,你還不肯放過我嗎?
是不是多少有些不是人了?
鄧雪峰冷哼一聲,不顧身後樂言的死活,快步向山上走:
「快點吧,見完唐軒如果時間富裕,再陪我去見個人。」
「還要去見別人?」樂言忍受著腳疼小跑著跟上,「也是編劇?叫什麼?」
鄧雪峰背著手奚落:
「說出來你認識?」
昨天晚上給樂言打電話時,他就發現樂言對電影圈的導演、編劇等完全沒有概念,連唐軒都不認識。
就你這種水平,怎麼在電影圈混?
還不是要靠你老師我給你餵飯吃?
問那麼多幹什麼?
老實跟著不懂??
樂言也不管腳疼了,喜笑顏開的跟上。
不管是誰,至少和唐軒一個量級的。
但他想到了一個問題,好心提醒:
「您退出影壇這麼多年了,這些舊友還會像之前一樣.對您那麼好嗎?」
鄧雪峰帶樂言滿世界拜山頭。
但你都不做大哥好多年了.這個江湖上還有你鄧雪峰的名字嗎?
會不會太想當然了些?
萬一那些人冷言冷語,或者極其敷衍.你得多難受啊?
鄧雪峰突然停下來,樂言差點撞到他身上。
他猛的扭頭,眯著眼睛對樂言說:
「你在質疑我?」
「不不是!」樂言大驚失色的搖頭,「我怎麼可能質疑您?」
「你根本不了解我在圈子裡的地位。」鄧雪峰面無表情的說。
似乎是為了讓樂言知道這個地位到底是什麼樣子,遠處突然傳來熱情的招呼聲:
「雪峰?!雪峰——」
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一顫一顫的從山上往下跑,看起來隨時有滾下去的危險:
「我等你半天了!」
「這就是唐軒。」鄧雪峰帶著樂言繼續向山上走,同時小聲說道,「有那個心情質疑我,不如想想如何證明自己,我只能帶你上路,但走路的人是你自己。」
鄧雪峰的話如洪鐘般敲到樂言的心上。
現在根本不是開心的時候.
這些人賣鄧雪峰的面子。
但他們會賣他的面子嗎?
想要繼承鄧雪峰的人脈資源,要先讓這些大佬認可自己。
但如何讓大佬認可自己呢?
大佬們是不是連他的名字都沒聽過啊
思索間,三人在半山腰相遇。
唐軒熱情的抱住鄧雪峰:
「想見你一面太不容易了,怎麼約你都約不出來!」
鄧雪峰的表情依然冷冷的,但話語有了一些溫度:
「學校太忙了,這次來獅城的機會不容易。」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向著唐軒來的方向走。
鄧雪峰嘴上說著警告的話,其實心裡最替樂言著急。
他指著樂言給唐軒介紹:
「這是樂言,我很好的學生。」
如果樂言不在場,『最好的學生』這五個字就崩出口了。
但當事人在,鄧雪峰克制了些。
樂言畢恭畢敬的前傾身體和唐軒打招呼:
「老師您好,久仰大名。」
鄧雪峰還想給樂言美化幾句,但唐軒熱情的對樂言伸出右手:
「撕漫男你好!我剛剛還在看你熱搜里的物料,二次元沒什麼可借鑑的了,只能對三次元下手了!實不相瞞,我馬上要下筆的人物很可能要用你做原型我和雪峰二十幾年的朋友,大家關係那麼好,你可不許找我收費啊。」
鄧雪峰愣在當場。
撕漫男是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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