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達之赤色黎明 032.最後的御前會議（1）

    宇宙世紀0078年12月25日，聖誕節當天，晚九時

    儘管是一個多民族混居的殖民衛星群，聖誕節依然作為重要的節日保留了下來，儘管殖民衛星的人們已經大多數不會向著上帝祈禱，因為任誰每日透過窗戶就能看見令人震撼、無盡的星空時，心中對於原始宗教的信仰也會慢慢的減弱。

    因為殖民衛星本身，就是人類向著沒有得到上帝許可，無法涉足的地域發起進攻的象徵，上帝沒有給人類能在宇宙中存活的肉體，但人類卻自行開拓出了新的道路。

    如果人們不是將精力放在這場即將到來的戰爭上，而是放在開拓無盡的星空上，那該有多好啊。

    然而此刻，在殖民衛星都市茲姆的統治核心——公王府中，人們正討論著戰爭，而不是頭頂的星空。

    德金·索多·扎比在公王府召開御前會議，會議的主題是，對聯邦的戰和問題。

    德金傾向於重啟和平談判。

    這個垂暮的老人心中始終蘊藏著對聯邦的恐懼，又或者說，是對於過去他所崇拜的吉翁·戴肯都沒能打倒的那個『聯邦』的恐懼。

    要讓已經命不久矣，開始關心自己的身後名和家族，一心想要穩定的度過最後的人生的這個老人發起人類百年來的第一場戰爭，對於這個看似攛掇了吉翁的權柄，實則卻一輩子生活在吉翁的陰影下的老人來說，這或許確實過於殘酷了。

    「戰爭始終是最後手段，到目前為止，在吉翁和聯邦的會談背後有著種種誤解，我們最近的行為雖然出於自我防衛的天然反應，」德金看了基連一眼：「但卻讓聯邦方面緊張了起來。」

    坐在他下首第一個位置的基連·扎比對此在心中萬分不耐，這個精力過人的獨裁者寧肯再讀一遍作戰計劃，也不肯花費一絲一毫的時間在聆聽自己老不死父親的痴人囈語上。

    浪費時間。

    於是他閉上眼睛，試圖利用這浪費掉的時間保養一下精神。

    「如果就這樣爆發戰爭，將會是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最為殘酷的戰爭，主導了這次戰爭的我和諸位，都將成為人類史上的污點，我們應該再次向聯邦提出和談。」德金說話的時候，坐在下手的全體扎比派高官權貴們或是面無表情，或是面帶不屑，或是露出一副永恆不變的微笑。

    認真聽取，並且同意德金觀點的恐怕一個人也沒有吧。

    儘管名義上德金是公王，是吉翁的最高統治者，是首席公民，但誰都知道，真正的權力是掌握在他的兒子基連·扎比手裡的。

    況且吉翁的高官權貴們真的不希望戰爭嗎？

    未必。

    工業和商業部門指望戰爭能夠消耗掉更多的工業品，這樣他們就不必為如何處理過剩的工業品傷神。

    軍方花費了那麼多的精力準備戰爭，事到如此豈是一句輕飄飄的和談就能夠打消的？

    權貴們期望一場勝利，或者一場不那麼難看、至少可以體現吉翁國力的戰爭，來突破地球方面的歧視和封鎖。

    不只是統治階級，工人們希望戰爭，因為戰爭會促進生產，他們可以獲得更多的工資改善自己的生活，商人們希望戰爭，因為戰爭可以打破不平等的稅法。保障商人們的利益，軍人們希望戰爭，因為沒有戰爭，軍人們就沒有存在的意義，學生們希望戰爭，因為戰爭是這樣好的東西，以至於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能和它相比。

    最重要的是，最後一場戰爭的爆發也是聯邦成立之前，距今百餘年前的事情，現存的年紀最大的人也沒有親眼見過戰爭的慘痛後果，他們不覺得一場光榮的聖戰有什麼不好的。

    這世界上從不存在真正可以綁架人民的獨裁者，所謂被綁架的人民，都是本身就有被綁架、或者說被鼓動的基礎，如果大家都沒有不滿的話，怎麼會有人想要千里迢迢的攻打另一個國家呢。

    以為只靠一個人就可以決定戰爭的傢伙，都是過於自以為是的人。

    國家的本質是統治階級的工具，哪怕是歷史上擁有無限制權力，號稱天子，古往今來擁有最大權力的那些中國皇帝們，也做不到一個人就將國家拖入戰爭。

    這場戰爭爆發的唯一原因，從來都不是少數人的野心，而是因為無論吉翁還是聯邦，大多數人都期待一場戰爭。

    將戰爭罪名歸結到幾個戰犯身上未免太過傲慢，如果一個國家因為戰爭而犯罪，那麼這罪名絕不是少數人的，而是全體國民的。

    忽視了這一點，一門心思想要以自己的力量阻止戰爭的德金或許正是因為長年的國家元首生涯而開始變得傲慢，以至於他完全沒有發覺，他已經是孤家寡人的事實。

    德金繼續他緩慢而低沉的發言，但他的發言只讓與會者暈暈欲睡：「如果該做的事情都做到了，但仍然爆發戰爭，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應該下定決心，全體國民也要做好準備。」

    「但是諸位，我們是否真的能夠自稱盡力無憾？」德金起身，重重的說道。

    「父親，」基連無奈而厭煩的說道：「我們的外交官一再的向聯邦要求和談，但是聯邦堅持他們那份備忘錄，聲稱只要有一條要求我們沒有滿足就要開戰。」

    「您應該清楚，那份備忘錄中沒有任何一條是我們可以接受的。」

    「聯邦方面本來就毫無誠意，無論我們怎麼要求和談都是沒有用的。」基連已經厭煩了一再說這個道理，聯邦本來也想打一仗轉移一下矛盾，促進一下經濟，事到如今說什麼和談未免也太過天真了，除非吉翁願意完全投降，全盤接受聯邦的要求，和平才會到來。

    不過那樣一來，利益受到了損害的吉翁各階層都會恨不得把扎比家撕成碎片。

    「那是因為我們一邊說要和聯邦談判，一邊卻在徵兵擴軍，這哪是要談判的態度，」德金冷冷的說道：「我已經決定了，如果聯邦方面願意，我可以親赴地球談判。」

    這還真是『絕妙』的主意啊，基連在心中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