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對嘆息了幾句,周大太太這才轉了話題:「今日來此,自然不是來追憶大姑娘的,說起來,拙夫曾和鄺娘子有過一面之緣,也曉得當初多虧了鄺娘子的照護,才讓喪事辦得妥帖,因此拙夫一直想報答鄺娘子,只可惜沒有機會。」
宋五太太從這重重的客氣話中,聽出了周大太太的意思,於是宋五太太笑著道:「三嫂子是個爽快人,心腸又好,見到什麼,常常就出手幫忙,只是誰能想到,她幫了這麼多人,自己的事兒,卻無法幫忙。」
「世間事總是如此。」周大太太嘆息了一句才道:「說起來,這事兒是逆倫大事兒,關乎名教,拙夫也不能把周府的清譽賠上去。」
宋五太太當然明白周大太太的意思,急忙笑著道:「是,此事著實重大。」
「不過拙夫前兒在街上看到那個揭帖,倒覺得說得很有道理,人能托體成人,靠的是父精母血,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三年哺乳。母親的恩情,哪裡能忘記呢。」周大太太話鋒一轉,宋五太太的眼睛頓時亮了,但宋五太太在周大太太還沒有說出來意之前,自然不能順著周大太太的話說,只是輕嘆一聲:「周大人能有這樣看法,足以見得是位君子。」
「因此拙夫想了想,鄺娘子這樣的舉動,雖說對父不孝,卻是對母至孝,世間人自然不能只孝父親不敬母親,因此拙夫聯絡了幾個朋友,想要聯名上奏,說清情形。」
「若能如此,那就太好了。」宋五太太自從見到周大太太,就一直端莊持重,這會兒聽到周大太太這句,宋五太太頓時顏色喜動,站起身要對周大太太行禮,周大太太急忙扶住宋五太太:「休要如此,要說,還是要多謝那張揭帖,若沒有那張揭帖,拙夫也想不到還有這樣的法子。」
「那張揭帖,到底什麼人寫的。」宋五太太輕聲說著,周大太太神色變了變:「怎麼,那張揭帖,不是你們府上寫的?」
「也不瞞您,三嫂走的時候,和我們說,她會說清楚和英國公府並無瓜葛,也讓我們不要想任何辦法去救她,她要面對的,是這天下的人,自然不願意牽連。」說著,宋五太太的淚就落下:「她事事都為我們想了,我們竟然毫無幫忙的時候,想著,難免傷心。」
周大太太不由點頭嘆息:「拙夫也曾說過,說雖只和鄺娘子見過一面,她卻是個磊落女子,能說出這樣的話,也是常事。」
二人又說上幾句客氣話,周大太太也就告辭,宋五太太送走了周大太太,也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宋珍,宋珍聽到有辦法了,不由歡喜起來:「果真,還是要做官的人才有辦法,可恨我是女子,不能做官,也就想不出法子去救鄺姨。」
「你要是個男子,那從你生下來,就會被接回來了。」宋五太太說的是實話,若宋珍是個男子,那會被接回英國公府,如珠似寶地長大,等到宋安去世,自然就是英國公府的主人。
宋珍聽到宋五太太這話,不由長嘆一聲:「天地竟如此不公。」宋五太太的神色微微動了動,天地不公,但這不公,女子們也忍耐了那麼多年了,誰又能曉得,什麼時候,才能改變這不公呢?
「罷了,我們還是仔細想想,這奏章上去,該如何想辦法,幫一幫。」宋五太太這句話,純粹是在安慰宋珍,宋珍的眉皺了皺,突然笑了:「我有法子了,雖然我不是當官的,但我總能尋到當官的人啊。」
說著,宋珍就讓吳嬤嬤備馬車,吳嬤嬤問過宋珍,曉得她要去尋張青,吳嬤嬤就老大不願意地道:「張大人在外面的時候,還是個官,等回到京城,他就是個芝麻綠豆。」
「再是芝麻綠豆,人家也比我這女子能去的地方要多。」宋珍笑吟吟地說著,吳嬤嬤還想再發幾句牢騷,但還是老老實實去備車去了。
張青家住的院子,是在遠離繁華地帶的一片小巷子裡面,當馬車趕進巷子的時候,吳嬤嬤的眉皺得很緊:「怎麼住這樣的地方。」
「您不是說,這不過是個芝麻綠豆,既然是芝麻綠豆,自然就是要住在這樣地方。」宋珍笑吟吟地說著,吳嬤嬤看著宋珍:「姑娘,您這是故意說話來嘔我。」
宋珍又淺淺一笑,馬車還沒停下,就傳來張青的聲音:「吳嬤嬤,您怎麼來了?」
「是我來了。」宋珍已經掀起帘子,笑吟吟地對張青說,在這低矮的房屋之間,英國公府的馬車本來就顯得格外突出,更不要說宋珍掀起帘子,那一張芙蓉面讓張青連話都說不出口。
「你,你怎麼來了?」張青過了很久,才結結巴巴地說著,吳嬤嬤已經對張青道:「我們姑娘說,您再怎樣都是個官,想來尋你問個主意,怎麼救鄺娘子。」
「家裡屋子窄,這邊有個茶樓,也還算乾淨,不如去那邊吧。」張青定了定神,還是要招待宋珍,宋珍只笑了笑:「張大人怎麼把我當成那種,從小在英國公府深宅大院長大的人了?」
張青頓時面紅耳赤,不曉得該說什麼,還是吳嬤嬤解圍:「張大人這法子也周到,免得您到了哪裡,萬一有什麼不好安排。」
說的也是,宋珍也就沒有再堅持,只是讓張青在前面帶路,馬車就往茶樓行去。
「張嫂子,這是什麼人啊?坐這樣的馬車,要我說,前兒王家的女兒回來看她娘,坐的馬車也沒這樣好。」等馬車走了,看熱鬧的人自然要去尋張母打聽,張母還沒回答,就有另一個鄰居嘖嘖兩聲:「王家的女兒,不過是個通房,這可不一樣,我聽到了,說是英國公府的千金,你想想,英國公府的千金,那是什麼出身。」
「張嫂子,要真是英國公府的千金,您好福氣啊。」有人已經對張母恭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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