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
經過話劇第一幕中李世信和安小小二人的演繹,以及那別出心裁的舞台設置,雖然劇情開始平淡,但是觀眾們都已經被拉到了劇情之中。
在現場和直播間中的觀眾們的議論聲中,舞台很快重新布置完畢。
話劇的第二幕「愚昧籠罩下的火光」,正式開始!
這場戲說的是高中畢業後,本來已經被分配到鎮上工作的李老師回到了村里。卻得知青梅竹馬的秀秀已經結婚,睹了其因為村里人的愚昧難產而死後,決定留在村里重辦小學。
隨著幕布拉起,舞台後方的電子大屏上浮現出了一道道丘陵。
在那道道鱗次櫛比的丘陵中,一座逼仄的小村莊漸漸浮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就在眾人沉寂在舞台中充滿了原始和古樸美感的村莊景色之際,李世信登上了舞台。
看到他的形象,台下眾人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起來!
藍色的咔嘰布褲子解放鞋,配著軍綠色的勞保服,看著雖然土氣,卻在李世信那有力的步伐中,顯出了格外的青澀和青春意氣。
僅僅是一個登場,沒有配合台詞和畫外音,所有人就都認出了,此時台上走著的,便是年輕時候的李老師!
看似簡單,但其實裡面的功夫可就深了。
以小演老好演,可以通過可以的而模仿老人的動作體態,在舞台上呈現出老態。但是以老演小,特別是能演出那股子青春氣息殊為難得。
就在眾人詫異於李世信前後舞台形象的巨大差異之時,隨著安小小的登場,眾人的再次瞪大了眼睛!
方才安小小上台,飾演的,是名為張小梅的學生。身上那股青澀和稚嫩,在安小小的演繹之下幾乎是透過舞台撲到了每一個觀眾的臉上。
但是此時的安小小碘著肚子,手裡捧著一把葵花籽,蹣跚的從大屏幕後面走出,不論是從動作還是神態,都將一個新婚懷孕中的小婦人,表現的淋漓盡致!
嗡。
隨著二人的出場,台下響起了一陣低聲的議論。
特別是坐在頭兩排的那些導師和教授們。
「這兩個人的舞台表現力,真的是太強了!」
「是啊,此前聽說這兩個人拿了大學生電影節的最佳男女主角,我還覺得是有入殮師電影劇情加成的成分。但是現在看來,確實是有這個資格和實力的。」
「功底確實深。」
低聲的交談,隨著台上李世信和安小小二人開始台詞,便馬上結束了。
台上。
「秀秀!你怎麼......」
土路上,看著站在村頭嗑著葵花籽的孕婦,年輕時的李老師,驟然停下了大步,楞在了那裡。
身後冷不防傳來的一聲,把蹲在村頭嗑瓜子的小孕婦嚇了一跳。
她回過身看到來人,手中的一把瓜子「嘩啦」一下,散落在了地上。
「李娃,你咋回來啦?」
面對著慌亂的秀秀,李老師沉默了半晌,才將那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的目光移開。
「秀秀,這......」他指了指那似乎都已經快要臨產的肚子,「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今年過年二蛋從城裡回來了嘛......二蛋你還記得吧?他這兩年在城裡給人洗油煙機。一年能賺了萬多塊哩!年後他家裡就上俺家跟俺爹提了親,俺爹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屁股的饑荒,聽說二蛋家能給五千塊錢彩禮,就應了。」
聽著這如同霹靂般的舊聞,李老師渾身都僵硬了起來。
望著臉上似乎有些愧疚的秀秀,他嚅動著嘴唇,又是半晌的沉默。
秀秀的丈夫,他是認識的。村裡面的娃,從小到大沒上過一天的學。還沒有鋤頭高的時候,就跟著爹媽下地幹活。自己上初中的時候,他就跟著村裡的青壯流向了那對於村里人來說很遠很遠的城市。成為了幾百上千萬民工中的一員。
看著眼前這位跟自己青梅竹馬長大的女孩,如今成為了別人的妻子,李老師的臉上泛起了陣陣的苦澀。
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秀秀......你現過得幸福嗎?」
面對這個問題,秀秀臉上那一點點的愧疚,消失了。
她興奮了起來。
「啥叫幸福?你要是問俺過得好不好,那好著哩!二蛋娶俺過門的時候,辦了三十多桌酒席,光是吃喝就花了兩萬多塊,可風光哩!」
秀秀的興奮,讓李老師的臉上綻放出了苦澀的笑容。
兩萬多塊的酒席......自己卻是拿不出來的。
甚至於,當初得知秀秀對自己有好感的時候,秀秀媽曾經跟自己提過只要拿出一千五的「肚疼錢」,就可以將秀秀娶過門。
那個時候,還在縣城裡上學的他,沒敢跟秀秀媽說一聲承諾。
「秀秀,我是說二蛋。他,他對你好嗎?」
「好呢!你聞聞俺身上,可香?城裡女人用的哩!二十多塊錢一瓶,二蛋從城裡帶回來的。他說村里女子身上都是一股羊膻味兒,噴上這個,就跟城裡女子一個味兒哩!」
聞著秀秀伸過來的胳臂上,那刺鼻的劣質香水味,李老師訥訥的點了點頭。
默默的繞過了秀秀,順著蜿蜒的土路,大步走進了村。
在他明顯萎縮萎靡下去,遠沒有來時挺直的背脊後,秀秀扶著肚子,攀到了村頭的那塊石頭上。
「李娃!你別怪俺沒等你!俺娘說哩對,你是有文化,可是文化......它不能當飯吃!」
身後的喊聲,猶如一支利箭穿過縱橫的丘陵,也穿過了李老師的胸膛。
就在他捂著胸口,亦步亦趨的朝著村里走去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聲尖叫。
「咦!這是咋了,這是咋了?我咋尿褲子咧!我,我是不是要生啦?!」
隨著那一聲滿是慌亂和驚恐的叫聲,舞台暗了下去。
幾秒鐘之後,舞台的另一邊亮起。
一座窗戶上貼著略微有些褪色的土房前,聚集了一群村民。
屋子裡,不斷有女人傳出來的哀嚎和尖叫。
「不行了,我不要生了,我受不住了。」
「要死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疼!啊!!!!」
隨著女人一生悽厲的尖叫,房子中走出了一個手上沾滿了鮮血的穩婆。
「壞態啦!娃是倒著出來的。看不見頭,就能看見腳和屁股,這可壞態啦!」
穩婆剛剛出來,一對中年夫婦和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就沖了過去。
可對於穩婆的焦急的事情,一家人顯然更關心另一個問題。
「能看見屁股?是男娃還是女娃?」
「女娃。哎呀,現在不是說男娃還是女娃的時候。現在娃的腳在產道里卡著,都一個多時辰咧,要是再不出來,大人和娃可就都懸啦!」
「那咋弄嘛!」
在一家人的惱怒的吼聲中,穩婆嚇了一跳:「給俺那個小鏟子,用火燎一下。我再去弄弄,看看能不能把娃剷出來!」
將鏟灶灰的鏟子用火燒紅了,穩婆轉身進了屋去。
隨後,屋子裡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尖叫。
隨著那似乎只有在地獄受刑之人才能發的出來尖叫鑽進觀眾們的耳朵里,劇院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那尖叫中並不只有痛苦,更多的是絕望!
一陣陣的尖叫迴蕩在劇場之中,似乎是一道道無形的氣壓,壓的人透不過氣來。
過了沒一會兒,穩婆拿著沾滿了鮮血的鏟子,端著一盆的血,從屋裡走了出來。
「孩子保下啦,大人不行了......」
門口,得知秀秀生產的李老師氣喘吁吁的剛好跑到。便見到一群人抬著一副裹著什麼的草蓆,正從院子中走出來。
那草蓆滲出血跡,滴了一路。
看到草蓆中,秀秀那一張瞪著雙眼的蒼白的臉,李老師崩潰了。
他一把拉住了那懷中抱著個嬰兒,滿臉愁容的年輕人。
「你成親辦喜事兒的時候花了三萬塊,可你咋就捨不得花點錢,讓秀秀到鎮醫院去生娃!?啊?鎮上生個娃,也就二三百,也就二三百啊!」
「李娃,你干甚咧!」
「別人家生娃,在哪生用你多嘴?別人家的婆娘,死了活了你瞎咧咧個甚?!」
「哎呀李娃,咱村里生娃,歷來都是六嬸給接。多少年過來那不都生下來了?秀秀沒挺過去,這是她的命孬啊......」
「可不!二蛋媽生二蛋那會兒,不也難產?二蛋他爹知道是個男娃,說保小。那會咋弄的?二蛋他媽放到驢背上,讓那驢子一圈圈走,硬是把二蛋擠出來哩!嘖嘖嘖,院子裡血流了一圈……都尋思二蛋媽肯定死球了,可不也挺過來了?都是命,都是命啊......」
聽著村里人當著還沒完全涼透的秀秀遺體,七嘴八舌的議論,李老師渾身都打起了擺子。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仿佛籠罩在這片土地上的愚昧,令他窒息。
正在這時,一旁的穩婆抱著個光著腚的嬰兒,塞到了秀秀的婆婆懷裡。
看著孩子沒把,曾經遭受過秀秀一般生死的婆婆,卻狠狠的朝著草蓆啐了口唾沫。
「死?生了個女娃,她死都死的沒理!」
「孩子他爹,娃叫什麼名啊?第一個娃是女娃,我看就叫招娣吧。」
「去她的奶奶的招娣!俺家二蛋花了三萬辦酒席,五千多塊錢彩禮才找了這麼個婆娘。為了生這個賠錢貨死了,這娃就是天生的掃把星!就叫張霉吧!」
隨著二蛋一家人的台詞,和村民們的竊竊私語。
隨著李老師沉重的呼吸,現場的觀眾死於也覺得有一種無形的氣壓,將自己死死的壓迫著。
便是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而在李世信的直播間中,當第二幕發展到這裡,彈幕已經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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