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裡不到十點半,我已經坐在女生11棟樓斜對面的石几上折騰手機。臨出門前我給耗子發了個郵件,告訴他我考試已經結束的事,並給他留了我手機新號碼,讓他有空給我回一個。
我怕他剛好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過來,索性又把手機調成了無聲。可他一直沒回,看來也是個極少開郵箱的主。
學校寢室統一關門的時間是十二點,此後要進出就必須敲宿管科老師的門了。不過大概十一點四十左右,我終於還是把方天琪給等了來。
她當時披了一件大衣就匆匆走出樓門,仿佛有什麼急事,徑直就往實驗樓的方向走。
此時實驗樓里幾乎全熄燈了,我不明白她上那邊去做什麼。不過,我還是小心翼翼的跟著,儘量離得不遠不進,不讓她發覺到我的存在。
她上實驗樓里兜了一圈,一層一層的走,腳步慢得極慢,並且似乎是在左顧右盼,確實像在尋找或者等待什麼人。可是整棟實驗樓都走完了,我還是沒有見到任何一個人出現在她面前。
她神情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獨自站在樓道里發了一陣呆,然後依依不捨的走出實驗樓,又往圖書館走過去。
此時圖書館也早已經閉館了,裡面一片黑燈瞎火。
她走到館外的一片灌木叢中,仰著頭往上看。似乎是一個窗戶一個窗戶仔細的看。可是那些窗戶都是黑洞洞的,也確實是沒有任何一個屋子亮著燈了。
過了一會,她找了灌木叢中的一個石凳子,坐下來不走了。可是人坐著就只是坐著,只呆呆的看著地面出神,偶爾的左顧右盼一下,還是像在等人。
我當然不會相信,她這是在跟什么小男生約會。
約會能這麼滿校園找人的麼?
而且,她似乎是連手機都沒帶。沒帶手機如何跟人聯絡?
大約凌晨一點鐘左右,她又站起來開始動走了。不過這一次,她沒走向任何一棟教學樓,而是順著校園裡的大小道路一圈圈的繞行。
她步子依然走得很慢,依然還是在左顧右盼。不過,她每次都能非常巧妙的避過那些深夜裡出來巡邏的學校保安,似乎這樣的夜行,對她來說已經輕車熟路。
這讓我再次確定了她的意識是清醒的,應該不會真的是在夢遊。
她就這麼一圈圈繞著,又走了一個多小時,然後才漸漸離開一直走的軌跡,開始往學校後山里走去。
這讓我感到非常吃驚。
這座後山差不多是學校里女生們的禁地,雖然平時也算是許多情侶約會的聖地,但因為曾經出過幾件事,女生們別說這樣的大半夜,就是白天也通常不敢單獨前往這座山的。
尤其最近又有一些傳言,據說有男生竟在這山上被直接嚇傻過,然後退學回了家的。
可是方天琪這麼一個小女生,不僅義無反顧的只身前往,並且還選在這樣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刻,這讓我越來越不明白,她到底在做什麼。
結果,從走上山路的那一刻開始,方天琪的行為舉止似乎也變得更加古怪起來。
她不時的將雙手的手臂張開,整個身子搖搖晃晃,像喝醉了一般。同時她的嘴裡不斷發出一種如夢囈般的聲響,有時聽起來像哭,有時聽起來則像是在笑,非常的陰森詭異。
後來她索性把一頭長髮也解開了,整個人披頭散髮的在那條荒蕪的山坡上連蹦帶跳,像發了瘋一般。
如果我跟她並不熟識,並且也沒看到她變成這樣的整個過程,而是半道里忽然撞見了這麼一個陌生人,那我一定也會被嚇得不輕。
因此我甚至有些懷疑,莫非這段時間校園裡傳得很盛的那個半山裡的鬼魂,其實就是這個平時看起來斯斯文文,而此時精神似乎已經有些不太正常的方天琪?
見她變成這副德行,我更不敢大意,緊緊跟在她的身後,生怕把她給跟丟了,發生什麼意外。
我們差不多走到半山的時候,天空的雲層里忽然鑽出一輪月亮,白花花的月光照得山地里一片清亮。
方天琪不知是對月光異常憤怒,還是有些懼怕那皎潔的光輝,竟然怒氣沖沖的瞪了天上的明月一陣,然後儘量避開月光所能照到的地方,只往那些陰暗潮濕的樹叢里走。
我跟著她就這麼走了一陣,忽然見到遠處的樹影中,竟然多出了一個人影。這個人似乎是隱在樹叢深處,整個一長條,中等個子,是個男人的模樣。
我意識到他也在密切關注著方天琪的一舉一動,可似乎並不急於現身,而方天琪顯然卻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我想起了方天琪室友講起的那件事,那個據說時常半夜躲在方天琪窗下,卻從未在她們任何一個人面前露過臉的男人。
我開始變得警惕起來。我不明白他二人究竟什麼關係,但無論如何,這樣半夜幽會,而這個男人舉止又如何怪異,我確實不能不提防。
這樣大概又過了二十幾分鐘,方天琪似乎是折騰到筋疲力盡了。她緩緩坐倒在草叢中,雙手抱著肩膀,頭深深埋在臂彎里,看上去非常失落。
這時,那個男人卻忽然現身,然後緩緩往方天琪身後靠過去,腳步顯得極輕。不過還是在離方天琪不到四五步的地方,大概是踩斷了一截枯枝還是怎麼的,弄出了一點聲響。
那男人驀然站住,而方天琪則吃驚的轉過頭來。兩人剛一照面,方天琪似乎是嚇了一跳,可是馬上她就冷靜了下來,然後目不轉睛的盯著那男人看。
那男人開口了,不知是跟方天琪說了一句什麼,方天琪竟忽然跳起身來,幾步奔過去,並一頭扎進了那男人的懷裡。
我有些吃驚的看著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幕。
我一直覺得,方天琪不可能大半夜的,如此行跡詭異的來赴一個男人的約。可是以目前的情形看來,兩個人又似乎真的是在半夜裡相約前來幽會的。
我茫然的站在當地看著他們,卻發現他二人的舉止已經越來越像情侶,或者說,除了情侶已經不可能再是別的。
這讓我感到非常尷尬,覺得再待下去已經實在沒有必要。於是轉過身子,放輕了腳步小心翼翼的往山坡下走去。
可是人剛走出沒幾步,卻忽然聽到方天琪在身後大喊大叫起來。
我心裡一驚,本能的轉過身,折回山坡上去,不想卻見那男人已經伸手扯掉了方天琪的外套,行為變得異常粗暴起來。
我還沒跑到近前,方天琪忽然低下頭去,似乎是咬了那男人手臂上一口,然後掙扎著脫離他的擁抱,一溜煙往山坡的另一面往下奔去。
那男人甩掉方天琪的外套,也緊跟著追了下去。我心裡暗叫:「不好!」也跟著兩人追過去。
可此時我與他們實在已經有了些距離,我正想著要大喊幾聲,讓那男人知道還另有別人,有所忌憚,可沒想到方天琪跑著跑著,忽然又在山坡下方停了下來,然後緩緩轉過身子,溫柔的向那男人招了招手。
我心裡有些沒好氣,「原來兩個小情人在調情胡鬧呢?怕我大驚小怪一場!」正要轉身離開,卻見那男人幾步走過去,一把將方天琪拉進懷裡,低頭就去扯她身上剩下的衣服。
可是手剛伸過去,他忽然一聲大叫著跳了起來,緊接著發出一陣極痛苦的呻吟,手忙腳亂的一把將方天琪推開,自己則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夜色里我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模模糊糊的看著方天琪緩緩走了回來。待她走到月光可以照到的一片空地上,我定睛一看時,自己也差點像那男人般驚叫起來。
此時的方天琪,她身上只穿了一條白色的睡袍,可是全身上下卻在忽然之間鮮血淋漓。
她那張臉上尤其顯得陰森,其上不僅布滿了血跡,甚至還橫七豎八的現出許多藍色的瘢痕。
看得出,那傷情絕對不可能是在一時之間會摔跌出的模樣,而事實上,她這整個過程中,我也並沒有見到她有摔倒過。
我全身血液仿佛都被凍僵了一般,默不出聲的站在一棵大樹背後,一動不動。
此時,這個已經完全面目全非的方天琪,幾乎是獰笑著走回到先前的地方,神情看上去非常得意,甚至可說有幾分癲狂。
她躬身撿起先前被扔在地上的外套,喉嚨里「呼哧」作響,並發出一陣古怪的,分不清是哭還是笑的響聲。
我一顆心「砰砰亂跳」,頭腦再次呈現混亂;而方天琪則獨自站在草地下,鮮血淋漓的歪著腦袋看了看頭頂的月亮,臉上露出一陣冰冷的笑容,然後緩緩走下山坡,霎時不見了蹤影。
我在原地站了足有二十幾分鐘,才逐漸緩過神來。
我小心翼翼的,試探著走到方天琪走過來的路上,然後蹲下身去,用手指蘸了一點地上的血跡,湊在鼻翼間一聞,沒錯,是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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