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推背 第六十八章 鬼與魔

    耗子帶著我走街過巷,夜幕完全降臨時,我們到了一棟半舊的九十年代那種老單位房前。

    耗子告訴我,那宅子的老主人名叫董樹,原本是個木匠,後來一直在村子裡扮演著類似神職人員的角色,往好聽里說叫巫師,說白了也就是神棍一類的人物。

    董樹三個兒子有兩個在深圳,只有這最年長的一個董仕,生活在這座省城裡。董仕原先是這座城裡一所中學的老師,前幾年退休下來,現在五十老幾了,去年老伴一走,一兒一女也跟著兩位叔叔去了深圳,現在就他一個人還住在這座老教師樓里。

    我們走到樓下時,耗子打了個電話,原來他早在去見董坤之前,就已經跟董仕有過聯繫,並約好要在這一天前來拜訪。

    他講完電話,我們再上樓時,果然已有一位五十幾歲的老人等在三樓一間打開了的房間門口。

    老人對我們的到來表現得很熱情,看起來是一個人住久了,偶爾有人來訪,心裡很是高興。

    我聽得出,耗子之前在電話里已經跟老人聊過董坤的事,因此兩人沒寒暄幾句,就直接進入了正題。

    董仕老人顯然對於「空洞房」之事顯得很無奈,他說他兩個弟弟從小就怕這事兒,所以中學沒畢業就跟著村里人往珠三角打工去了。他自己也怕,所以讀完師範以後就留在了省城教書,此後就很少再回老家。

    我問董老:「那尊木偶,你們弟兄幾個也都見過麼?」

    董老苦笑,「我們哪有見過?其實都是外面的人在講,說這鬼靈就在我們家裡,由我們老父親祀奉著,但我們自己卻從來沒見過。」

    我又問:「那你們結婚的時候……」

    我話說一半就停住了,董老卻只是嘆了口氣:「說起來慚愧,其實我們兄弟仨沒一個敢回村子裡去結婚的。三個人都是在外面草草就把婚事給辦了,甚至……甚至連我們的老父親,都不敢邀請。」

    我心下一涼,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滋味,轉頭去看耗子,他卻只是端著茶杯,一面飲茶,一面仔細聽著董老回憶往事。

    董老看到我的表情,尷尬的笑了一笑,「不過我想,老父親心裡應該是理解我們的苦衷的。我們不請他來城裡做客,他也從來不聞不問,自己也從來不願到我們城裡的家中小住,一輩子就守在那間大宅子裡。村里人都說,他其實不是在看守祖宅,而是在祀奉那位鬼靈。」

    這時,耗子終於放下茶杯,語氣平靜的問了一句,「有人說,那尊鬼靈木偶後來不見了,您老聽說過這事沒有?」

    董老點點頭,又嘆了口氣,「這事啊,一直在村子裡傳得很盛。起先我不知道,後來村里幾個發小都給我打過電話,說大家都在背地裡議論,說我們的老父親把鬼靈給祀奉丟了,整個村子就要受懲罰了什麼的。我後來還專為這事,回去看了看我的老父親。」

    「那是哪一年的事呢?」耗子問。

    董老撓著頭想了半天,「具體哪一年就不記得了,反正至少得有十幾個年頭了吧。」

    我和耗子對望一眼,十幾年前,那正是董坤年少之時。

    我好奇的問道:「那令尊有沒有跟您講過,鬼靈到底是怎麼弄丟的呢?」

    董老苦笑著搖搖頭,「他對這事隻字不提,我們問了,他也只是轉開話題,一味的跟我們嘮家常,後來我們也就不再操心這事了。不過看得出來,他那段時間裡,確實很有心事的樣子,七十老幾的人了,經常半夜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看著大門口發呆,像是在等什麼人。我把老二、老三都叫了回來陪著他,可他還是在看大門口,還是像在等人。我們問他在等誰,他卻只是搖頭,什麼也不願意多說。」

    聽到這裡,我心裡好奇愈盛,「那後來呢?」

    「後來?」董老深深嘆了口氣,「那時我還沒退休,小孩又在上學,沒工夫多在家裡耽擱,老二、老三也忙,我們見老父親身體也沒多大問題,也就陸續的離家回城了,結果……」

    說到這裡,董老眼眶有些發紅,「結果過了不到一個月,我們的老父親就扔下我們,自己走了……」

    我和耗子沉默下來,一時不忍再去觸動老人的傷心事。過了好一陣,耗子才平靜的問道:「那麼,令尊……他是怎麼走的?」

    董老身子往後靠在沙發上,仰臉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一臉痛苦的說道:「這事啊,最是讓我後悔不及的。那時幾個老鄰居都給我打了電話,說那段時間裡,我們老父親每天夜裡都拄個拐杖往山里跑,誰勸也不聽。我當時也給老父親打了電話,說要把他接進城裡來住,老人不許,說就是死也絕不進城裡來。我想著等到放暑假了,想辦法把他騙進城裡來,讓他在城裡見識一下,可能就會漸漸忘掉那些傳得神乎其神的事,結果沒等我放暑假,他就出了事。」

    「到底……出了什麼事啊?」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董老嘆了口氣:「幾個鄰居說,那天晚上外面打雷大雨,他們想著天都這樣了,老人總不至於再往外跑了吧,結果第二天就再找不到老人。當天夜裡山里發生泥石流,等人們天晴時找到山裡時,我們的老父親已經摔在山崖下,搶救不過來了……」

    董老講到這裡,聲音變得哽咽起來。

    我和耗子不忍再問下去了,加之天色已晚,於是又跟老人聊了點別的,諸如他的子女,以及他帶過的學生,眼見老人漸漸從回憶往事的悲傷里走出來了,我們才告別了老人,回賓館去。

    那天我有點累,加之心情壓抑,回賓館沖完涼後就倒頭大睡,次日醒來時已是早晨八點多,而對面耗子的**上已經空了。

    我見他手機扔在**上,心想大概只是出去吃個早餐吧。可是等了半個多小時,人也沒見回來,我忽然想到,他會不會又去找了董仕老人?這樣想著,我下樓按照前一晚的記憶,也跟著去了老人家。

    可是在董老家裡,我並沒有見到耗子。

    當時董老剛從外面晨練回來,說沒有碰見耗子,大概是錯過了,同時留我下來吃早餐,說沒準他還會再來。

    我猶豫片刻,還是留了下來。

    董老煮了西紅柿雞蛋面,我跟著湊了一碗。吃麵過程中,董老再次跟我講起了他老父親的事。

    他說董樹老人一生為人謙善,並且常年吃素,不動殺念,因為他始終堅持一個道理:魔由心生。

    「魔由心生?」我好奇的問了一句。

    老人認真的點點頭,「你別以為,我們老父親說的『魔由心生』只是一個比方,一個譬喻,其實,不是的。」

    我笑了一下,心裡清楚這不過是一位年長者對於後輩晚生善意的教導而已。

    可是董老自己卻沒有笑,他只是皺著眉頭沉思著對我說:「我們的老父親曾跟我們講過,他說這世間原本充滿鬼魅。只是尋常鬼魅,不能形成實像,更不可能具有實體。所以,它們只能在你面前一閃而過,你碰不到,也摸不著。」

    我邊吃麵,邊饒有興味的聽著,感覺只是在聽一位一輩子生活在古老神秘村落里的老人的世界觀,尤其是鬼神觀。


    董老接著講道:「不過鬼魅之中另有一種,卻可以在你的邪念當中,形成實體,你不僅可以看到它,甚至可以觸碰得到,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魔』了。」

    聽到這裡,我心裡依舊有些不以為然,於是專門問了一句:「為何一定要是邪念啊?善念就不能促使虛空裡的魔形成實體麼?」

    這樣問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好像是在聽一個傳統的神魔小說,或者網絡里那些傳得極盛的玄幻故事。

    董老卻認真的回答我:「我們的老父親說,人在產生邪念的時候,身體裡會產生一些對人體有害的東西,健康垃圾,其實也就是我們常說的『不乾淨』的東西,而鬼魅從來都是喜好『不乾淨』的東西的。」

    董老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心裡「咯噔」一下,想到了王權貴藥缸子裡那些奇臭無比的東西,以及民間常說的「不乾淨東西」的概念。

    董老說:「當然了,並非這個世界每個角落都有魔的存在。只是假如你身旁恰好有這麼一個魔,那麼一旦你動了邪念,在體內產生了不乾淨的東西,他很有可能就在你面前成為實體了。因為這些東西,就好像它們的食物一樣,可以將它們從虛空中召喚出來……」

    我懵懵懂懂聽著,雖然董老的這番話對我確實有些觸動,但基本聽上去,這仿佛更像是那些為宣傳某種教義,而故弄玄虛的說辭,所以我也沒太往心裡去。

    快十點鐘的時候,耗子給我打來了電話。

    他說他已經回賓館了,問我在哪。我說我在董老師家,他說:「那好,你直接去第二人民醫院門口等我,我約了蔣欣的主治醫生韓醫生見個面。」

    大約十點半時,我和耗子在該市第二人民醫院門口碰了面。

    耗子無奈的跟我說,他又用了一個上午,還是沒能爭取到探望蔣欣的機會,最後只說動了她的主治醫生跟我們見個面。

    我們走上那間醫院門診大樓的四樓精神、心理科時,那裡一片寂靜,門可羅雀,較之醫院裡其它科室,這裡仿佛處於另外一個平行空間裡。可見全國都是如此,極少有人把心理問題當作疾病來正兒八經問診的。

    我跟著耗子走進一間辦公室,可裡面卻空無一人。我原打算退出去等,卻見耗子毫不客氣的坐在了桌前,我於是也就跟著坐在了一邊。

    辦公室很寬敞,也很乾淨,桌子上基本上見不到病曆本,卻堆滿了各種心理學科方面的前沿雜誌和論文集。牆壁上則掛了大大小小十幾個玻框,全是各式各樣看上去仿佛很權威的獎狀,從這些獎狀上可以看出,這位辦公室的主人是位具有留洋背景的海歸。

    我們在辦公室里等了有七八分鐘之久,門外高跟鞋響,進來的竟然是個年齡只跟我和耗子相仿的年輕女醫生。

    這不僅大出我的意料之外,顯然也不會在耗子的預料之中。

    雖然女醫生長得還算湊合,若在平時也還算得上是道風景,只是此時風景出現的時間和地點都不對,因此這風景再美,也不過是在煞風景而已。

    想到他們竟然給蔣欣安排了這麼一個毫無經驗的年輕女醫生,我心裡莫名的有些難過和惱火。

    耗子心裡肯定也極不痛快,不過他掩飾得比我好,剛一見面就跟人家客客氣氣的聊起來。

    女醫生名叫韓可,幾句話不到,我們就了解到了她所有輝煌的歷史,不懂這是因為她太自信了呢,還是恰好相反。

    不過,她顯然也感覺到了我們對她工作能力的不信任,言談之間一直在努力裝出老成持重的架勢,並且滿口莫名其妙的專業術語,並不時的夾雜上許多英文表述,若是沒有蔣欣和董坤的事情壓抑在心底,那一刻我和耗子都一定聽得很歡樂。

    耗子一直認真聽著,直到韓醫生終於停下來喝水之際,他才藉機說道:「其實,我就是個挖礦的,醫學我不在行。我們今天過來,主要就想了解一下蔣欣目前的狀況,看能不能……」

    「挖礦?」耗子話沒說完,韓可就打斷了他,同時抬起頭來瞥了他一眼,臉上儘是傲慢的神情。

    耗子忙指著我介紹道:「不過,這哥們也是學醫的,你們算是同行。」

    我暈,忙說我主要學的檢驗,心理學我也不在行。

    「檢驗?」韓醫生再次不屑的瞥了我一眼,弄得我渾身不自在,仿佛在他們心理學這種形而上的貴族學科面前,我們這些成天抽血聞尿跟細菌耳鬢廝磨的,就是純粹的形而下且下里巴了。

    我敷衍著跟她客套了幾句,藉口說要上洗手間,自己躲了出來。我想這種人只能由耗子去忍耐,我就不必跟著湊合了。

    沒想等我洗手間出來,又順便往旁邊走了一圈再回來時,耗子與韓可同學已經聊得非常的話不投機了。

    我聽到韓可一直在強調著自己的留洋背景,有意無意的對我們耗子這位挖礦的同學施以深度不屑的壓力,而耗子那句要求為蔣欣換掉主治醫生的想法,就差沒直接說出口了。

    韓可很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後,我和耗子做拂袖狀,走了出來。雖然我對耗子折煞了韓可銳氣很是暢快,但也對他這種多少顯得有些不成熟的表現深感困惑。

    我說:「其實,你何必跟這麼個小女人較勁呢?」

    耗子一臉苦笑:「不是我想跟她較勁,我是怕她跟自己較勁。」

    我有些糊塗,問此話怎講。

    耗子認真的說:「你看這人年輕氣盛,又剛工作不久,正是急於表現的時候。現在手裡好不容易有個病例,她只怕要無所不用其極的折騰。你只聽聽她那滿口中看不中用的術語,我擔心她會為了炫耀自己的方法先進前衛,在報告裡多些內容可寫,把書本里那些方法不加選擇的全用在蔣欣身上,蔣欣現在可是真的不能再受更多的刺激了。」

    我說:「那怎麼辦啊?我們既不是蔣欣的家屬,又與董坤非親非故,怎麼要求換掉主治醫生?」

    耗子嘆了口氣,「這事我再想辦法吧。董坤我們是沒轍了,蔣欣的事上我們得多操點心,也算是對老董的一點安慰吧。」

    末了,耗子又問:「我下午去董坤家鄉一趟,你怎麼打算?得趕回去上班了吧?」

    我說:「還不急。之前已經跟同事調了班,還有兩天的時間。」

    當天下午,我們乘車到達董坤家鄉的時候,天已黃昏。

    只是即便是在昏暗的暝色當中,我仍可感覺得到這其實是個非常恬靜美麗的小村莊,而並非我先前想像的那麼一派荒涼陰森景象。

    只不過這裡的村民,似乎以老人和孩子居多。大概年輕人都到周邊城市打工去了,只留了老人帶著孩子居家度日。

    下車以後,我跟著耗子直接去了董坤的家。可是董家大宅院門虛掩,裡面各屋子卻門窗緊閉,空無一人。

    我們找鄰居打聽以後才知道,原來董坤事發之後,他的父母情緒一直不穩定。有親戚放心不下,又同情他們的遭遇,於是將兩位老人暫時給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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