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衛東過失殺死了夏衛東,罪不該致死。只是,除了冷衛東自己,沒有人能給他作證。那名撞在冷衛東身上的隊員,更怕擔過錯,失口否認撞了冷衛東。
遺憾的是,時下的攝像頭,多得就像三十年代大上海的特務爪牙,案發現場卻一個攝像頭也找不到。
夏衛東的家人一口咬定是冷衛東殺死了夏衛東,不依不饒。
冷衛東無可奈何,只得一命抵一命,吃了一顆槍子。心裡想,到了陰間,再找夏衛東,把這一切原委講給他聽,以便洗清他的冤屈。
不入鬼間不知道,到了鬼間才嚇一跳。這個鬼界,小到溝溝坎坎,大到千山萬壑,茫茫蒼蒼,魑魅魍魎,鬼影憧憧。怎是一個亂字可以形容的。若要在鬼界找到一個夏衛東,真是比登天還難。要想在夏衛東那裡,洗出自己的清白,已是遙遙無期。
萬般無奈,冷衛東想到,還有齊衛東和郝衛東,何不把自己的冤屈對這兩位訴說一番。可是,鬼若與人會話,就目前來看,只有託夢這一種方式。於是,冷衛東一踏上淮州地界,就開始造夢。把他回來的消息告訴了齊衛東和郝衛東。
這事兒乍一聽不可思議,但齊衛東和郝衛東確確實實收到了冷衛東托給他們的夢。
一大早,齊衛東就打電話給郝衛東:「昨天晚上,我夢到冷衛東了,他站在我的床前,穿著一件白色的大褂,一言不發。我驚出一身冷汗,醒了,看了看表,兩點多鐘。」
郝衛東啊呀一聲。「這麼巧,我也夢到了,他對我說,他回來了,拼命攥緊我的兩隻手,讓我們去見他。早晨起床一看,手掌竟然真的有指甲印。」
「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
「可是,陰陽兩界,去……哪裡見他?」
話可不是這樣說的。齊衛東毛骨悚然。別看他在四大衛東中年齡最大,可是這樣的事情,他還是有些不安。
「這個……誰知道。要不,去饅頭妹那裡看看吧。」
出於對亡者的尊敬,也出於往日的友誼,下午,齊衛東找到郝衛東,買了一點水果帶上,一起來到饅頭妹的住處。
好長一段時間,饅頭妹都沒做生意。見到齊衛東和郝衛東來了,趕緊去外邊買了幾個熟菜,拎了兩瓶酒,回來。招待兩位。
桌子就擺在天井邊上。饅頭妹在桌子上擺了四個酒杯和四雙筷子。話未出口,淚先流出。
齊衛東和郝衛東望了望饅頭妹,想安慰她兩句,又找不到合適的話語。
饅頭妹笑笑。說:「那哥倆在那邊,怪冷清得慌,就擺上兩雙筷子,全當湊個數吧。」
「哎!」齊衛東和郝衛東答應著。
說話間,只見一股細微的陰風打著旋兒,來到他們身邊,久久不散。齊衛東瞧著,說:「饅頭妹的話還真靈驗。」
饅頭妹說:「坐下吧,都等你老半天了。」話音剛落,那股陰風果然打停住,在桌子跟前消失了。
「這……就坐下了?」
冷衛東和饅頭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彼此情深意濃。
男人和女人,一旦有了肉體的接觸,合二為一,精神層面,就分不出你我來了。這就是饅頭妹說得輕輕巧巧,齊衛東和郝衛東聽得發毛的根本原因。
儘管齊衛東、郝衛東和冷衛東是哥們,這種情感和男女私情相比,又差了一道勁。
饅頭妹斟滿了酒,說:「喝吧喝吧,多喝幾杯,哥幾個聚在一起,不容易。」
颳起的陰風確實是冷衛東。他早就瞧見齊衛東和郝衛東了。他在暗處,看見齊衛東和郝衛東都來了,心裡想,還算是哥們,沒有爽約。
現在,冷衛東就在他們身邊。一個鬼魂,兩個活人,在一塊兒吃酒,聽起來就噤嘇。
齊衛東和郝衛東一邊喝酒,脊背一邊發涼。一時間坐立不安。
冷衛東見到兩位兄弟,倍感親切。在這個世界上,也就齊衛東和郝衛東兩個朋友了。
席間,饅頭妹對齊衛東和郝衛東說:「冷衛東屈死成鬼,別人不相信,你們哥倆個應該相信。」
「哎,要說屈死,他們兩個都該叫屈。冷衛東失手殺了夏衛東,夏衛東平白無辜,亦白白搭了一條性命。」
齊衛東夾起一顆花生米,剛要往嘴裡擱,不料卻滑落在地上,摔作兩瓣。
「咦?」
齊衛東又夾了一個,還是掉在了地上,還是摔作兩瓣。
齊衛東不由地愣在那裡。這花生米兒,掉在地上實屬正常,可是,一顆花生米兒掉在地上,若是摔成兩瓣,就不正常了。
「齊大哥,你這麼一說,冷衛東聽著,不高興了。連花生米都不讓你吃。」
郝衛東說:「也是,光顧著咱哥倆,他們兩個還沒吃一口呢。」
說罷,齊衛東將對面兩個酒杯高高地捧起來,將裡邊的酒傾倒在地上。
郝衛東說:「冷衛東酒量好,多給斟幾杯。」
齊衛東又連斟了兩杯,澆在地上。
冷衛東聽了齊衛東的話,確實不高興。夏衛東怎麼能和他比呢,他有什麼冤屈,像他這種人,合該死,多死幾個,更快人心。
齊衛東說:「這麼長時間,我還是第一次夢見冷衛東,他一句話不說,看來,他還是對我有成見啊。」
郝衛東說:「他的臉色慘白,雙眼布滿血絲,乾枯的雙手死死攥著我的雙手。以此來看,他一定是心情不好受啊。他的冤死,咱已經知道,可是怎樣才能傳達給他,讓他知道呢。」
饅頭妹聽了,從屋裡轉出來,說道:「很簡單,抓只天牛,讓它先死掉。等到晚上,放到火柴盒裡。弄張小紙寫上他的名字。把紙也放在火柴盒裡!然後你心中默念要託夢的內容,之後把火柴盒放進抽屜里,睡覺就行……第二天早上,你再去看看,他就對你有好感了!因為他做夢夢見你了!」
「這個,管用嗎?」
齊衛東和郝衛東目光齊刷刷地望著饅頭妹,心裡想,這個鬼丫頭怎麼知道那麼多。
「管用,管用。我都試了好幾次了。」
這一晚,月黑風高,冷衛東陰魂不散。和所有的鬼魂一樣,他也留戀人間,留戀親人,特別是饅頭妹。
冷衛東在饅頭妹的住處飄來飄去,角角落落都看了個遍,發現沒有什麼異常變化,才放下心來。
齊衛東和郝衛東果然按照饅頭妹說的,一人捉來一隻天牛,先將它們弄死,放在火柴盒裡,裁出一個小紙條,寫上冷衛東的名字,放進去,嘴裡念念有辭。然後,塞進抽屜。
果然,這一夜,他們睡得很香,一覺睡到天明。第二天醒來,渾身難有的輕鬆。
難道,冷衛東真的在夢中夢見了他們,收到了他們傳給他的話語?
饅頭妹對他們講,可不是嗎。他一定收到了你們對他說的話語。不管怎麼說,雖然他死得冤枉,可是,有你們哥倆的理解,他也就滿足了,還有什麼可求的。我們只有祝他在那邊過得好,過得快樂,就好了。
就在齊衛東和冷衛東半信半疑的時候,他們又不約而同做了一個夢,夢中,冷衛東來到他們跟前,不說話,對他們打著比方,看著他們笑,意思像是他懂了他們的心思。冷衛東的笑容十分自然,十分溫暖,還是他未去世前的那個樣子。
哎,儘管不能像撥打移動電話那樣隨心所欲,甚至相對落後,比寄一封信的速度快不到哪裡去,但總算陰世陽間實現了互通互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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