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夫人盤膝坐在床上,慢慢睜開雙目。
妙真輕步靠近床邊,目含擔憂低聲:「夫人感覺如何?」
說話間,妙真望著司夫人的臉頰,美艷依舊,卻是蒼白了許多。
自那日後,司夫人的面色就再也沒好回去,這幾日看著,更是清減明顯。
司夫人下床,走到妝檯前坐下。
妙真行到司夫人身前為她上妝。
「胭脂再多點。」司夫人吩咐。
妙真眼眶倏地微紅,低低地應了一聲。
好在司夫人將小翠給了沈霓裳後,一直都是她負責給司夫人上妝,妙紅心粗,這幾日雖也嚷嚷司夫人瘦了,但也只以為是因這段時間茹素的關係。
而司夫人每日習練魂術都揀在妙真值夜的日子,要不然,就要想法子將妙紅支開。
好在妙紅對司夫人的話言聽計從,性子也粗心,但即便如此,妙紅也察覺了些不對,追問了妙真好幾回。
每回妙真只叫妙紅去問夫人。
妙紅雖是最愛向司夫人撒嬌,但其實也是最怕司夫人的一個。
知曉司夫人的性子,平時固然對她們縱容,但真正有事,也是不容她們逾矩的。
替司夫人上好妝,妙真將門打開。
不多時,妙紅就捧著幾朵粉色的茶花歡天喜地的進來了:「夫人快看,這茶花好看不好看?」
宅子花園中並無茶花。
妙紅將茶花送到司夫人面前,司夫人端量了下頷首。
「不錯,開得剛剛好,顏色討喜,花型也好。」
妙紅幾分得意:「方才奴婢同小姐一道出門,在巷子口那兒買的。這幾朵都是奴婢親手挑的,奴婢給夫人插瓶,這個粉色配那隻白玉魚紋雙耳最合適。」
「小姐出府了?」妙真走過來問。
「呀,差點忘了。」妙紅一拍腦門,「小姐去了南門那邊,今早那邊帶信過來說是料不夠了,讓小姐過去一趟。小姐過來,夫人還沒起,讓奴婢帶話來著。」
司夫人瞟了妙紅一眼,倒也沒苛責。
妙紅也知司夫人不會為這點子過錯生氣,卻也有幾分不好意思,遂討好道:「夫人還沒用早膳吧?奴婢這就去傳膳。」
將茶花朝妙真懷裡一塞,一溜煙兒的跑了。
「這丫頭……」妙真無奈。
用完了早膳,在妙紅的一力攛掇下,司夫人帶著妙真一道去了後花園。
一進花園,妙紅就露出驚喜,指著角落裡的一株一人高的植株興奮道:「夫人你看,真的結苞了!」
這是一株三角梅,碧綠繁茂的葉片間,此際正有幾點嫣紅點綴其間。
司夫人也露出笑容,饒有興致地同妙紅一道評點。
「……這花還有一個別名你可知?」
「……還有別名啊,是什麼?」
「賀春紅。」
妙紅穿著粉色的夾襖,下面是水藍的裙子,司夫人也是一件緋色夾襖,夾襖外是方才出來時,妙真親手給司夫人披上的丁香色風帔。
妙真沒有上前。
司夫人同妙紅小聲地說話,不時有妙紅低聲驚嘆或是清脆的笑聲傳來。
空氣中沁著絲絲寒意,喻示著冬日已經降臨。
望著妙紅嬌俏的笑顏,良久後,妙真輕輕垂下眼帘。
這一刻,連她都說不清楚。
什麼都不知道的人,究竟是最幸福,還是最後會最痛苦。
身後傳來腳步聲,妙真轉首一看,即便是見不過不下數次,這乍然間一看,妙真還忍不住驚了一下。
妙真很快鎮定下來,朝賽戈朗微微頷首,轉首喚了一聲「夫人」。
穆清初一去的王都,賽戈朗和烏歌是初三搬回宅子了。
今日初八,賽戈朗和烏歌都極懂禮數,幾日以來,幾乎從不出院子。
妙真看出賽戈朗似乎是有事。
司夫人看見賽戈朗也微微驚了下,下一刻便露出一抹笑意,朝賽戈朗點了下頭。
妙紅嚇了一跳,撫著胸口好奇看著。
賽戈朗行到司夫人跟前,從懷中拿出小本子翻開,遞到司夫人面前。
司夫人掃了一眼,抬眸深深望著賽戈朗,揮了下手:「你們都下去。」
妙紅眨了眨眼,有心探首朝小本子上瞄一眼,賽戈朗已經將本子收了回去。
兩人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賽先生想同我談什麼?」司夫人挑了挑眉。
賽戈朗似乎早有準備,直接又將本子翻了一頁。
「你是魂族。」
司夫人眸光一縮,繼而卻是抬眉輕笑:「羅才告訴你的?」
賽戈朗拿出筆,快速寫了一段。
「他們想救你,被我猜出來的。」
司夫人笑笑,沒有接這個話題,只問:「你尋我作甚?」
不待賽戈朗再寫,司夫人又露出幾分漫不經心地接著道:「他們應該同你說了,我血統不存,也就是個棄子。我不知你尋我想做什麼,不過,無論你想從我這兒知道或是得到什麼,你恐怕都會失望。」
賽戈朗微微皺了下眉,直接又翻了一頁,遞到司夫人面前。
「你可知你母親在族中身份?」
司夫人眸光閃了閃,唇角饒有意味地彎起:「看來你還真是有備而來。」
賽戈朗收回本子,快速又寫下一句:「抽魂奪魄皆為魂族禁術,你能用半血之身施展抽魂之術,你的母親絕非常人。我知魂族有秘術可千里施為,你若想自救,為何不尋你的母親?」
司夫人的目光落在本子,片刻後,語聲淡淡:「第一,你說的抽魂奪魄我從未聽過,也沒人教過我,不過是誤打誤撞。第二,她什麼身份也從來沒人告訴我。第三,我不知什麼秘術可以千里施為,我也不知她身在何方何處。第四,就算知曉,我也不會尋她。好了,說完了,你還有問題麼?」
司夫人神情淡漠地望著賽戈朗。
賽戈朗定定看了司夫人片刻,在本上寫下:「你可有覺醒天賦魂術?」
還不死心。
司夫人勾勾唇:「有啊。」
賽戈朗直直望定司夫人。
「我能探魂,能看見人的魂魄。」司夫人噙笑一縷若有若無,勾勾唇,「所以,我才能施展你說的禁術。可也不是個個人的魂魄我都能看,若是有心抗拒和戒備,我什麼都看不見。這樣的魂術,對你們也沒什麼用吧?」
賽戈朗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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