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好出發的日期,花尋那頭也說了,沈霓裳便緊鑼密鼓準備起來。
司夫人院中本來有二十來個下人,後來遣散了一些,只剩十來個,又添了幾個連門房馬夫在內的男僕。
沈霓裳同妙真商議一番,發還了一半的身契附上銀兩,將人送走了一半。
剩下的都是忠心可靠也是沒去處的,除了留了幾個看宅子的,沈霓裳將剩下的下人都送到了司夫人城南的莊子上。
其實沈霓裳並不怕宅子下人泄露出什麼,除開一個已經被遠遠送走的妙紅,她如今身邊真正知曉多些內情的就只妙真玉春四個丫鬟。
就連已經升做一等丫鬟的桂蘭香蘭二人,對於真正涉及隱秘的內情也是分毫不知。
而別院門前妙紅的一場大鬧,新娘子棄轎而去,婚事戛然而止,這樣的事情自然是瞞不住的。而同樣,司夫人如今的情形也需要一個由頭,沈霓裳同張少寒一番商議後,將沈重山送回了沈家,直接告訴沈家,沈重山同司夫人爭執,司夫人因沈重山受傷,而妙紅也因護主打傷了沈重山。
將沈重山送回沈家後,張少寒暗地裡也在茶樓散布了一些語焉不詳的議論,一時間,雲州城中皆知,司夫人乃是因沈重山的糾纏而重傷未醒,新婚當日,也是因此事,新娘子才不顧而去。
雲州城中的輿論風向也由此,從這樁未進行完的婚事上轉移了不少注意力到沈家同司夫人之間的舊事上。
這正是沈霓裳想要的效果。
因此張少寒在向她徵詢是否要如此導向輿論時,她乾脆直接就點頭應下了。
將這些相關的瑣事處置好,宅中的下人也各自分派安置安頓好,便到了兩日之後的十一月二十四日。
翌日便是準備出發的日子。
玉春這頭出問題了。
如同前幾次一般,沈霓裳沒打算帶丫鬟。
此番出發,一開始沈霓裳只預計了她同花尋兩人,最多再加上一個羅才,花尋心法達六層,羅才雖無內力,但長期泡浴,腿腳功夫很是不錯,也不會耽誤行程。
至於賽戈朗,沈霓裳一則是沒有把握這人會不會答應去,二則她也有些猶豫,怕賽戈朗同去會耽誤行程。
羅才去問了賽戈朗卻一直沒給沈霓裳答覆,直到出發前一日,賽戈朗去見了沈霓裳,旁人包括羅才在內都不知兩人說了些什麼,但最後的結論是,賽戈朗出現在了出行名單中。
這樣一來,玉春死活不依了。
玉春一鬧騰,小翠二丫兩個也眼巴巴地望著,兩個小丫頭沒敢同玉春一般念叨,也不說話,就哼哈二將一般立兩旁,抱著行囊只不動彈。
沈霓裳深深無力扶額:「……你們明不明白,這不是去玩兒,不是不帶你們去,雪山上的風險不是你們能想到的!」
「奴婢不管,小姐身子比咱們還弱呢,就這樣咱們才更該去。羅才一個老頭,賽戈朗跟個木頭似的,就一個花尋他能幹嘛?能照顧好小姐麼?小姐能去,賽戈朗也能去,我們三個好歹也有些功夫,怎麼就不能去了?」玉春弱弱聲,俏臉上卻是一臉倔強不服氣。
「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我說不行!」沈霓裳懶得同這丫頭糾纏,硬邦邦就四個字。
「小姐不講理……奴婢不服!」玉春少有的執拗,「小姐讓咱們練功夫練內力,難不成就是讓我們跟那些小丫頭一樣養在屋裡?原先是奴婢們功夫差本事微小,可眼下二丫都三層中階了,奴婢同小翠差點也有心法三層了,人家不是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麼,小姐就不能信奴婢們一回?」
玉春振振有詞,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模樣。
剛入夜色時,司夫人已經被歐陽雄派人來接走,為了不引人注目,沈霓裳沒讓妙真她們一道走,而是打算分兩撥兒。
這會兒桃花塢的人還在後門等著,玉春突然抱著包袱不肯走,讓沈霓裳著實有些頭疼。
妙真將行李和司夫人需用的一些東西送上了馬車回來,見著主僕四人還在僵持也是無奈,想了想,妙真同沈霓裳道:「我這頭照顧夫人也只需一個人手便可,要不,你帶上兩個也好,玉春說的也有些道理。她們既跟了你,往後日子還長著,總有獨當一面的時候。」
沈霓裳沉默未言。
妙真溫和看著。
她是真覺得如此。
沈霓裳是個好主子,但有時對玉春三個照顧得有些太過了,凡事都有兩面,反倒不利於這三個丫頭成長。
既然玉春她們有這個心,妙真認為沈霓裳應該成全。
正沉默間,下人匆匆來報,道大夫人上門來了。
「大夫人?」妙真愣了下。
「就是……沈家大夫人。」丫鬟回道。
沈霓裳站起身朝外行,妙真思忖片刻,也放下包袱,同玉春三人一道前頭去了。
大夫人站在前廳堂中,看上去面色很是不好。
沈霓裳打量她,說來自八月司夫人同沈家鬧崩和離之後,兩人已有三月有餘未見。
此際看來,大夫人竟似蒼老了十歲不止。
一雙眼皮眼角耷拉下來,襯托得那張本來就長的臉顯得更長,也更憔悴了。
「夫人,」沈霓裳不卑不亢淡淡喚了聲。
茶水已奉,大夫人沒有入座的意思,沈霓裳也沒有再請。
大夫人只帶了宛露一個貼身大丫鬟,大夫人站在堂中,宛露遠遠地站在門口位置,恭敬頷首候著。
見沈霓裳開口,宛露抬首看了一眼,又垂下頭。
大夫人目光平視沈霓裳:「你究竟想做什麼?想毀了沈家?」
「夫人何出此言?」沈霓裳神色不變。
「他怎麼說也是你的爹,看到他掉到泥里,你難不成就能幹淨?」大夫人逼近一步,「沈家已經成這樣了,你還讓姓張的到處散播謠言,你這是想逼死沈家?」
「何為謠言?」沈霓裳勾勾唇,「謠言是假話是胡言亂語——且不論是不是我讓人散布的,我娘因他糾纏而受傷的確是事實,而我娘如今尚未醒轉也是事實!我逼死沈家,夫人未免將我看得太本事了!這麼久以來,我何曾故意招惹過你們沈家,如今他害得我娘受傷,我沒上衙門去告他一個傷人,我覺著自個兒已經仁至義盡了。夫人與其說我逼迫,不如說我未曾替他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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