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拒絕,孔東平也不勉強,男人之間無需多言,兩人相互再頷了下首,孔東平便大步流星而回。
穆清在宮門前佇立片刻,轉身慢慢朝外走。
最後兩駕馬車也離去,宮門前一片空曠寂靜。
穆清微微低首,緩步行出長道。
他一面信步而行,一面思量開來。
早前宮門前凌飛身畔明顯有高手護衛監視,他不便明言,只能藉寒暄之際同凌飛提及碰見了凌珍,而後又提了下兩位皇子,悄悄捏了把凌飛的胳膊。
後來宮宴時,凌飛果然聽懂了他的暗示,兩位皇子一離場,凌飛也起了身。
凌珍也跟著隨之而去。
跟上凌飛的除了凌珍,還有霓裳。
而穆清心裡也清楚,真正要見凌飛的應該的霓裳才對,易容改裝混入皇宮,也應當是霓裳的主意。
世上只有這麼個傻丫頭最是面冷心熱,只要被她視作了親友,無論遇上何種困境,但凡被她知曉,她必定會置己身安危而不顧,定然拔刀相助。
當初對他是這樣,如今對凌飛亦是。
之前在宮門前認出的那一刻,巨大的震驚和驚喜襲來,讓他差點沒能控制住,而那一瞬間,他也幾乎用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未有表現出異樣!
震驚是因為他萬萬沒有想到沈霓裳居然會在這樣一個時候這樣一個場合出現在王都。
但震驚過後卻是抑制不住的喜悅和寬慰。
他想的確實沒錯。
沈霓裳沒有攆羅才,也沒對同樣隱瞞的妙真和張少寒動怒,只驅逐了一個明明不知情的凌飛,然後斷絕了同他的往來。
一開始,他確是痛苦也有委屈,但痛苦委屈過後,他也思量了許多。
後來,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而今日沈霓裳的出現也證明了他的想法。
對凌飛不假辭色的驅逐是為了遠離,而這種遠離是為了保護。
而對他,應比對凌飛要複雜得多,其中固然有惱怒失望的一部分,但也不僅僅如此。
他所鍾愛的這個女子,是這世間他最最了解不過的人。
即便他違背了對她的承諾,但她那樣聰慧,定然知曉自己為何要這般選擇,她即便是惱恨,也絕不會絕情如斯。
當日在場三人,沈霓裳能原諒羅才,原諒妙真,獨獨發作了他一人。
穆清相信一定有別的緣由。
如今一知曉凌飛身陷困境,沈霓裳便放下原本計劃趕赴王都,他的猜測是對的。
第一個猜測對了,那麼第二個猜測應該也有道理。
沈霓裳同他斷絕,應該也有其他的原因。
而這種原因,應當不是出於惱恨和怪責。
理清楚思緒,穆清深深沉氣握拳,心底止不住的歡喜和激動。
在最最絕望痛苦的那一刻,他也未曾想過放棄,如今見得曙光,縱是再有千山萬水也更不能相阻。
按捺下心中激動,穆清開始鎮定籌謀。
走出宮門前的長道,穆清拐向左側,尋了條僻靜小巷,朝別院行去。
走出一段,身後有動靜傳來,穆清假作不知,大步前行。
馬車的軲轆聲靠近,最後停在身側。
果然來了。
心底淡淡嘲諷一笑,穆清停下腳步側首望去。
掀開的車窗簾下露出簡惠心的臉孔,簡惠心微微顰眉,幾分憂慮關切看著他:「穆表哥怎一個人?不如上車讓惠心送一程?」
簡惠心語調自然,除了那一分不多不少恰到好處的憂慮關切外,很是落落大方。
穆清垂了下眸似斟酌了下:「也好。」
穆清的應下讓簡惠心眸間乍然光亮驚喜,立時朝身邊侍女吩咐了一句。
「靈竹你下去。」
靈竹打開車門下來,坐到了車夫身側。
穆清上了馬車。
簡惠心同谷秋坐在一側,穆清坐到了兩人對面。
在穆清上車一瞬間,谷秋抬眼看了眼,很快又垂下眼帘,依然是那副恭謹小心的模樣。
穆清眼帘半垂,落座之後便未有出聲。
馬車緩緩駛動。
「多日不見,表哥臉色不大好,可是……擔心表姑母?」簡惠心語聲嬌柔。
穆清抬眼看了一眼,沒接口。
簡惠心微微笑著嘆氣:「表哥也不必太過擔心,今日之事雖意外,表姑母有太后娘娘做主,應是出不了大岔子。對了,今日之事,表哥事先也是不知吧?」
穆清聞言皺眉,情緒不高的答了句:「不知,娘沒同我說。」
見穆清同自個兒說話,簡惠心眸光再亮三分,語聲愈發柔和:「早前在殿上看表哥神情便知表哥應是不知曉,不過表哥也莫要多想,表姑母不讓表哥知曉想必也是為了表哥好。表哥放寬心才是,見著表哥不開心,惠心也會擔心。」
穆清深深看簡惠心一眼:「擔心?為何要擔心?」
簡惠心露出嬌羞,微微頷首低眉:「其實也不止今日,這些日子,惠心一直在擔心……不瞞表哥,之前雲州的事兒惠心也知曉了。不過表哥不用多想,那日表哥已經同惠心說明白了,惠心知曉表哥心裡只有沈姑娘一人,惠心再不敢妄想。惠心已經想明白了,只要表哥過得好,惠心也就無所求。惠心敬重表哥的品行,也感激表哥救惠心於危難之時,惠心日夜祈求,只願表哥順心如意,表哥既然心屬沈姑娘,惠心也祈願表哥同沈姑娘和和美美,神仙眷侶。那日表哥教導,惠心也銘記在心。」
簡惠心羞澀低頭紅臉。
「是麼?」穆清看著她。
「是真的。」簡惠心雙頰生暈,好似鼓起勇氣一般抬首直視穆清,「惠心知曉太后娘娘有撮合之意,那日過後第二日一早,惠心便將頭日之事告知了太后。」
「你同外祖母說了?」穆清眸光閃了閃,似幾分驚訝。
簡惠心眼眶慢慢紅了,低低道:「惠心已經配不上表哥,自不願讓表哥為難。」
穆清沉默。
「只是沒想到沈姑娘竟然會在門前置表哥於不顧……」簡惠心貝齒輕咬唇,微紅的美眸襯著這般動作現出幾分楚楚動人,楚楚動人神情中又幾分為難擔憂,微嘆一聲,「惠心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表哥莫要難過才是。」
穆清垂簾,面無情緒淡淡:「都過去了。」
說罷,穆清偏首看向車窗位置,車外不住有風漏進,將窗簾微微拂動吹開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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