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又是一道悽厲至極的尖叫。
那一直以來都輕柔溫和的聲音,此刻卻帶著難以壓制的惶恐和驚懼;撕心裂肺一般的哀嚎,讓赫連瓊紫整個人的心魂,都控制不住的狠狠顫抖刺痛起來。
她呆立在當場,眼淚卻仿佛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唰」的一下奪眶而出;她滿面淚痕,神情痴呆,想回頭去看一眼,身體卻被人狠狠的撞飛出去。
而她最後的意識,是聽見那恍若魔魅的十六字咒語,好似地府的陰魂一樣,在她腦中盤桓不去。
「九幽閻羅,諸天神魔;以我血軀,奉以為祭……」
——絕生咒。
以一身精血化為戾咒,再逼入自己的三魂七魄,可以在瞬間發揮出比自身修為多達十倍的威力。
施咒者魂飛魄散,永世不入輪迴。
……娘親。
……
「娘親……」
「痴兒,萬物皆有定數,生死各安天命,放下心中執念,勿要入了心魔……」
這聲音好似銅鐘轟鳴,又好似佛法無邊,竟可滌盪人的心神。
赫連瓊紫眸子微啟,一連串淚珠卻不受控制的滾出眼眶,滑進她烏黑如墨的髮絲。
「我怎麼會在這兒?」她聲音嘶啞,眸子滄桑,好似一夢千年。
「此乃本君坐化之地。你機緣之下,闖入本君設下禁制,念你年紀尚幼,便不將你滅殺。」說話之人看不見身影,聲音卻低沉沉穩,帶著幾絲憐憫悲嘆,卻也帶著幾分看透世事的淡然,清朗的迴響在整個石室中。
坐化,也就是凡人所說的死亡。但與凡人不同的是,修士坐化,可以留下一縷神識;神識可存留千年,亦可存留萬年、十萬年、甚至百萬年,全憑坐化之時修士的修為而定。一般來說,修為越高,坐化之後,神識可保留的時間也越長。
而……本君?
只有元嬰,以及元嬰以上,化神、合體、渡劫、大乘的修士,才可自稱「本君」。
元嬰,元嬰……
赫連瓊紫眸中湧起壓制不住的仇恨。
頭頂是光滑的石壁和明亮耀眼的月光石,身下是一塊溫潤的玉石,她卻只覺寒徹心肺。
赫連瓊紫掙扎著要從玉石上爬起來,丹田處卻倏然傳來一股錐心的刺痛,「我的丹田……」
她聲音中有著自己的都沒有發覺的慌亂、驚悸和顫抖,才剛剛開口說了這麼幾個字,語氣哽咽,竟是再說不出話來。
身上毛孔滲出血來,五臟六腑皆受重創,全身好似被重力碾壓過,劇痛無比。
赫連瓊紫面上布滿死灰,她嘴唇咬出血來,雙目一片猩紅,帶著毀天滅地的仇恨,仰天吼出四個怨懟的大字,「天地不仁!」眸中竟是流出一串血淚。
滿腔的仇恨宣洩而出,整個石室仿佛都因這道撕心裂肺的哀嚎,震動開來。
「修仙本是逆天而為,你遭此大難,不思己過,豈能將一切歸罪於天地。」石室內靜寂了片刻,而後有憐憫嘆息的聲音傳出。而隨著一道白光驟然間將整個石室映若白晝,空曠的只有她一個人的石室中,竟是出現了一個身著白衣的年輕男子。
男子年約二十七、八,他眉眼如山川迤邐,眸子似潭水深幽,似帶了幾分俯瞰眾生的傲然,又似乎滿含了和善憐憫,俊美的好似天神。
「你的丹田遭遇重創,幾乎碎裂。雖靈氣外露,卻也並非藥石無醫。」
修真之人,感悟天地造化,引天地靈氣入體。靈氣入體後流經體內各處經脈,最終匯入丹田。丹田內的靈氣運轉、積累,達到大圓滿之境,便可突破進階。若丹田出現裂縫,靈氣會循著丹田缺口,消散與體外;若是完全碎裂,則再無修煉可能。
男子好整以暇的坐在石室內唯一的一張石凳上。他不看瓊紫,卻是垂眸看著手中,一塊兒不知由什麼材質鑄造而成的黑色令牌,漫不經心的把玩。
「你是說我的丹,丹田,還,還有修復的……可能?」赫連瓊紫幾乎是顫抖著聲音說出這句話。
她略微怔愣,待徹底轉過了男子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後,便踉蹌著從玉石上爬起,強忍著身體內的絞痛,撲到在男子腳下,悽厲的哀求,「前輩救我,赫連瓊紫並非貪生怕死之輩,然我赫連家此番遭遇滅頂之災,家族幾十人盡被屠戮。赫連瓊紫不慕世間繁華,不羨長生之道,卻不能將這血海深仇置之不顧。懇請前輩為瓊紫指點生路,他日大仇得報,願為前輩重塑金身。」
說著,便是腦袋磕地,一下下跪拜起來。
她年紀小,卻也明白,能說出剛才那番話,眼前這位坐化的前輩,必定是有什麼非凡的見識。
她不怕死,但她現在還不能死。想起自爆金丹的爺爺,為救她性命,連輪迴都不能入的母親,赫連瓊紫眸中再次湧出血淚。
滅族之仇,不共戴天,她赫連瓊紫發誓,即便窮盡一生,也定要將殘害赫連家的狗賊誅殺。若不能報此血海深仇,死後化為厲鬼,永世不入輪迴。
「皮囊不過身外之物,本君百萬年前便已坐化,便連自身軀體都不在意,又豈會貪圖你赫連家世代供奉?還是速速離去吧!」
說著,卻是起身要走。
石室內叩頭的聲音卻更加急促響亮起來。那「嘭嘭嘭」腦袋磕地的聲音,聽起來竟是如此的沉重,如此的大力,如此的毫不遲疑。腦袋撞擊著膝下石面,用了十二分的力道,竟好似連整個石室,都被這迅猛且不遺餘力的叩頭聲,震得嗡嗡晃動起來。
赫連瓊紫本已心如死灰,聽了眼前男子所說的那句「本君百萬年前便已坐化」,渾身抑制不住的一震,竟是再次猛烈的跪拜起來。她飽滿的、光潔的額頭上,早已破皮,青紫一片,隱隱有鮮血滲出。那鮮血隨著她的叩拜,暈染到光潔的石面上,綻開一朵朵的血紅色小花,妖異至極。但她卻仿若沒有痛覺一般,只是迫不及待的大力叩首,腦袋撞擊著地面,竟是一聲痛也不叫。
如此的堅韌執著,且……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前輩,即便您不看在赫連家與您萬年為鄰的份兒上,便是看在瓊紫此番能來到您的面前,也懇請您賜瓊紫一場機緣。百萬年前的上古大能之士設下的禁止,即便百萬年下來威力大減,也能在一息之間讓瓊紫灰飛煙滅。前輩既肯出手相救,必定是不忍瓊紫慘死,便請您再為瓊紫指點一條生路。」
她趴伏在男子面前,身軀因為疼痛蜷縮起來,小小的一團,惹人憐惜,男子卻無動於衷。
「哼,竟然還能想到本君的坐化之地就在棲霞山上,你倒是比本君預想的要聰慧。」
嗚咽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非是瓊紫聰慧,實是瓊紫曾在家族藏書閣,看過到家族長輩留下的隻言片語。」
赫連家祖上根基原本並不在棲霞山,而是在天穹大陸靈氣頗為充裕的一處山脈——蓮台山。蓮台山靈氣充裕,是天穹大陸修士都艷羨不已的絕佳之地。萬年之前,因為赫連家遭遇大難,元嬰修士幾乎死亡殆盡,唯餘一位身受重傷,大限將至的元嬰後期長老莫邪道君。
莫邪道君考慮到他坐化之後,赫連家再無元嬰修士護航。偏又占據了蓮台山這處絕佳的修煉之地,恐為赫連家子孫帶來滅頂之災,便當機立斷將家族遷到了天穹大陸東南方,一處靈氣稀薄之地。
也就是現如今的棲霞山。
而當時莫邪道君之所以將家族遷居此處,便是看出棲霞山的不尋常。
赫連家子孫俱都修煉祖傳陣法,在此一道頗具慧根,莫邪道君更是其中翹楚。而當時已經是元嬰後期的莫邪道君,便斷言棲霞山上隱藏有上古陣法,以他的修為尚且看不出門道,便猜測也許這裡會是某個上古大能的坐化之地。
莫邪道君找不出陣法的具體位置,又不敢輕易使用秘法嘗試,只能寄希望於以後家族裡有子孫能在機緣之下得到大能的傳承,因而才將家族定居在此處。
莫邪道君坐化之後,赫連家子孫雖也尋找過所謂上古大能的坐化之地,到底都是無功而返。
「前輩既然肯留瓊紫一條小命,對赫連家此番遭遇必定心存憐憫,便請前輩為瓊紫指點迷津。」赫連瓊紫不停的叩拜。她額角帶血,涕淚橫流,著實慘不忍睹。
腦袋一下下的磕地,在石面上留下一片猩紅的血印。她口中卻近乎呢喃的不停的重複著「懇請前輩指點迷津」這句話,這動作已經近乎機械。
但儘管她小小的、稚嫩的面龐山血淚模糊;她嘶啞的聲音越來越低,幾乎讓人聽不清楚;她神智渙散,渾身劇痛,甚至恨不得能當場暈死過去;心中卻仍是堅守著信念,一點希望也不放棄,只是一再的重複著那個對她來說已經越來越艱難的動作。
天地不仁,幾乎滅絕赫連氏,她不過一練氣一層的十歲女童,靈根雜亂,丹田又遭此重創,若不能得到這位大能的垂憐,赫連家怕是至此要在天穹大陸除名。
「……讓我為你指點一條生路,也並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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