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兔子一番交談,燁良辰大體了解了煉金院的發展理念,這是一個曾經經歷過毀滅,殘存的文明,他們對於混沌世界的理解比大多數文明都深刻,因此開發出一套適應性的訓練指南。
煉金院與其說是一所教育知識的學院都市文明,不如說是一間生存訓練營,他們未雨綢繆地傳授給生靈子弟們在混亂,荒誕,邏輯錯位的異常宇宙環境下該怎樣生存......相比之下,那些所謂的魔導,煉金,占星的知識更像是一種附庸,課外興趣班。
這裡真正的課程是,開發出每個人適應混亂怪誕環境的潛力,在心神半瘋癲半理智的狀態下保持一種自我的堅持,然後期待著有那麼一刻,當心靈外殼有了足以抵擋混沌宇宙的荼毒而生存下去,內心的那一縷原初意志仍可以生根發芽,尋回這方宇宙根源的文明形態。
這種理念可比燁良辰在波蔚荷星見過的,墮落人族積極偉大的多,也比很多自我封閉,仗著一時間修為比較強橫,就開闢亞空間洞府避禍不出的所謂強者有擔當得多,他們是在希望很渺茫的情況下,傳授給儘量多的子民以生存技能!
並且這些努力,如今看來得到了很振奮人心的成果,被真知會發掘,並展開合作是一點,開闢出虛數空間網絡又是一點。
燁良辰了解的真知會一些非保密日誌中,也有不少這樣得到救援,並展開互助協作的案例,那是真知會尚未成為如今的巨大體量,還是一支橫空出世,天生帶有本宇宙的賜福照顧,有些生澀,但青春勃發的時代。
比如有的文明生於資源貧乏的星域,他們在經過發展期,發達期,直到熟透熟爛期,始終未能呈現星際航行,就如同宇宙跟整整一族開了個玩笑般,把一個高度智慧種族丟進垃圾桶,逼迫他們開發出近乎極端的資源回收科技,在原初環境中可以汲取的養分一遍一遍,百遍千遍萬遍地回收,人們完全放棄了任何娛樂,享受,只期望在索然無味的合成胃腸安慰劑中延長種族存在時間,把所有科技點都點在回收廢物上......
這種文明若是真就那麼滅亡了,倒也罷了,不過幸運地是,他們巧遇到那時候到處遊蕩的真知會,說不好是純粹的運氣還是命運使然,反正真知會既然被靈棲定義為紀元之子,宇宙代言,那又可能在量子層面就有總是能「巧遇」瀕臨滅亡的種族,然後不用很累很麻煩就搭救了他們,之後得到這一族最大的忠誠和最深厚的財富。
往往這些財富在那些末世種族自己看來已經是廢銅爛鐵,但是對於以汲取知識跟可能性為第一要務真知會來說,越是那種在苦苦掙扎中,為了生存開發出了最大潛力,發展出近乎極端的技術的末世文明,越能夠保留下最高效,最純粹,最接近真實真理的精華。
方才提到的廢品回收文明是一例,還有各種為了生存綿延而湧現出的事例不勝枚舉,各種奇葩的,基於物質基礎的技術就不提了,什麼全員裝進信息存儲設備的,「一個硬盤裝億萬記憶體」的科技,當然,他們那種並不是接近了信息能量轉化的奇蹟文明,僅僅是記錄了某個一生的片段,諸如此類。
就連一些科技已經落魄到回歸原始,他們的生靈居然也另闢蹊徑,開闢出悶頭忍耐,冬眠春眠夏眠秋眠睡一輩子,僅僅在繁殖期會醒來,可就是依然能夠延續文明,並且適應下艱難的居住環境......
然而這些還僅僅是凡俗種族,被環境逼迫而不得不抽離出的求生技術,如今他們的最高科技已經成為真知會典籍中最基礎的啟蒙知識,子民也大多數都已經成為真知會普通民眾,曾經誕生過史詩級文明歷程的主角,現在也不過花樣百出的宇宙生靈中的一粒微塵,每天柴米油鹽,吃喝拉撒睡,享受這如今看來平平淡淡,卻是當初困頓末世最大的奢求,沒什麼特別的。
直到遭遇修仙文明,才把真知會狠狠地震撼了!
那是一群能夠極大地以自己主觀意願,來更改宇宙規則的強人,打從一開始,就認為天道並非無懈可擊,彼可取而代之的狂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瘋人!
也正是這些傢伙的存在,才讓真知會開始探尋,自己是不是也能擺脫天道桎梏的可能性......
總之,這一切都應了真知會的座右銘:於此見證自身的渺小,於此見證生命的偉大。
燁良辰把自己所知道的,真知會的許多故事,挑揀出似乎應該對應兔子喜好觀點的事例,講述得生動有趣,盪氣迴腸,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仰天長嘆,一會兒低頭吟詩......
不管怎麼說,在陪兔子導遊很是有說有笑,不驕不躁地邊走邊聊,順便觀賞了煉金院的種種風情後,燁良辰似乎的到了對方的很高好感度,已經口若懸河地停不下來,堪稱人生知己。
「那麼,咱們可不可以日後再繼續暢遊這外圍的迷路森林風光啊,硬要按著既定路線遊覽也頗膩味了些,不如欣賞一下煉金院本部內里的建築風格?我對小哥所描述的,奇趣百變的門扉走廊很有興趣,還要聽你多講講奇聞軼事。」
燁良辰跟兔子已經打成一片,稱兄道弟。
「嗨,沒問題!實不相瞞,我跟老弟也是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只聽說您是真知會的大人物,實力也是超凡入聖,但沒想到也是位豪爽痛快之人!」
兔子也早就沒了初見時的拘謹客套,實際上,他們在路過一些生活在森林區域的小村落時候,造就順來各種酒水樹汁,奇奇怪怪的土產釀造品,只不過其中大多數都是一看上去非常詭異的材料處理成的,就連各種水果,多半也是長鼻子長眼,一捏它們還會尖叫,罵人,真是很不妙,不然的話,早就推杯換盞,喝個痛快了。
於是乎,在達成默契後,兔子就領燁良辰穿過了跟原計劃不同的穿梭路線,不一會就來到了煉金院本部門前。
這是一座遠看形同一座通天高塔,近看則是巨大城堡的不規則建築。
它總體上是保持著向高遠方向延伸的結構,不過並不像一般的高塔那樣要按照建築力學來堆砌,而是時而頭大身子小,時而朝著外側延伸出一條完全不符合重心要求的走廊。
時而歪歪扭扭轉了好幾個螺旋,如同藤蔓樹芽,但偏偏整體結構還都是古老的黑磚,只能用魔法來解釋這樣的建築力學是如何保持住。
要知道,即使以真知會海納百川的基建實力,也得按照宇宙基本法則來施工,什麼流線型,壓力結構,生體工程學,都是有憑有據地,才不會莫名其妙弄出些奇形怪狀,仿佛從精神病夢囈里冒出來的造物。
而這一切,還都是煉金院本部從極遠處所見的輪廓,離近了看,就會發現此城堡大得不可思議,無論你怎麼朝著它飛行,接近,所見的都是透視效果般,那種從高空看到地面上的行人是螞蟻,但下落了好幾分鐘,所見的仍舊是稍微大一些的螞蟻,始終瞧不見同尺寸真實可觸摸物體的樣子。
「啊,抱歉,我忘了打開結界......不過我領你出來的森林出口應該是日常開放的啊,只有那些比較偏僻的,跟很多難以溝通的迷幻森林物種聚居地靠近的樹洞出口,才會布置下結界......一定是守夜人又偷摸喝多了私釀果酒,腦子不清醒作出的糊塗事兒。」
兔子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從一串鑰匙里抽出其中的一根,晃了晃,這種無限距離的結界才被打開,那種入墜夢中的不真實感緩緩退去。
「汗,敢情這煉金院的高層果真在防備著我,是怕我在森林裡用暴力解決了這兔子,然後硬闖出來嗎?」
燁良辰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現在距離早前的迎接儀式已經過去一段時間,沒有圍觀的師生再校門口駐留,大家都說說笑笑,按部就班地遵循著自己的時間表來來往往,可以看到煉金院子弟真正的日常。
正如兔子所介紹過的,這煉金院本部的門,廊,通道實在是太多的,大的小的寬的扁的明面的暗藏的比比皆是。
本來煉金院的建築就七扭八歪,導致表面積相對較大,還有更多的彎曲迴路是隱藏在互相遮蔽的陰影里,即使剛剛從迷路森林裡出來,看到這種充滿怪誕想像的構造,還是覺得腦子要煮沸了一般地煩亂,千言萬語彙成一個詞:迷宮!迷宮!迷宮!
不過好在燁良辰有兔子可以利用:
「咳,兔子先生,可否請您先帶我去看校長室?或者其他大人物,比如熵無筵啊,熵無筵啊,熵無筵......畢竟我們是同族,而且他是主管對外接待的,無論出於禮數還是公共程序,我都應該先跟他會面。」
「熵無筵大人?那可難辦了,校園高層的辦公區兼冥想室跟神秘藏寶室,可不是我這個底層勤雜人員可以進入的。」
兔子為難到:「沒有授權鑰匙的話,莫說迷路了,就連直接把通道擺在你面前,也是無法到達目的地,只會無限循環地走在過道里。」
「啊,就像我剛才進入校庭時的那種?其實也算不得什麼難事,只要拿出十萬分之一恆星輻射的能量,等同於母艦副炮的最小功率吧,發一個波,估計什麼魔法結界的構造都過載燒毀了。」
燁良辰伸個懶腰,好似開玩笑一般地輕鬆說到。
「嚇?你是認真的?」兔子額頭見汗:「我當你是兄弟,你可別害我!」
「哎,怎麼可能,你膽子太小啦。」燁良辰就是普通伸個懶腰,隨後面色如常:
「當官的門檻高,見不到就算了,我倒是想起一位故人......他是跟我在煉獄星區一同歷練的實習觀察員,一同面對過與胎靈魔頭那場惡戰哦,還在煉獄黑牢中處理過許多棘手事件,這番回來,想必也會因為曾經的經歷,有了些名號吧?他叫威爾。」
「我們是並肩作戰的好兄弟,相信兔子老哥你也懂得,那是過命的交情啊,背靠背的那種!就像我跟你講的那些故事.......」
「我能跟你並肩作戰嗎?一直到死!」
兔子忍不住念出剛剛跟燁良辰胡吹唬嘮時候,聽過的各種盪氣迴腸,催人淚下,熱血奔涌的英雄事跡:
「你說的那些故事啊,總是在最美好希望降臨的時候,就非要發生一些不可預測的事情,總是令人扼腕嘆息,長使英雄淚滿襟!命運為什麼如此作弄生靈?」
「像什麼這場戰爭結束後我就要回老家結婚了明天是我女兒的生日待在這等我回來千萬別離開敵人只有一個大家一起上我不會讓任何人死的這段時間我過的很開心已經沒有什麼好怕的了這艘船非常堅固絕不可能沉沒在我們之中可能存在犯人怎麼能一起睡我要回我自己房間去你們先走我馬上就會趕上來我已經是天下無敵了這次工作的報酬是以前無法比較的別擔心這條命還要留著參加你們的婚禮呢我去插隻眼......」
「在這樣的命運下,良辰老弟還有你的並肩作戰的夥伴能夠千鈞一髮有驚無險地返回,並且獲得榮耀後還能繼續再接再厲,得以會面,這樣充滿希望的現實是多麼振奮人心啊!」
兔子兩眼通紅,虎目含淚(咦?):
「所以說,這個忙我幫定了!雖然一些緊要部門跟區域,我是去不了,不過作為圖書管理員,我認識的幾個類似工作性質的朋友,卻是可以幫助到你......比如學生檔案管理員!」
說著,兔子已經帶領燁良辰穿過好幾層看上去奇奇怪怪,巧妙互相遮掩的密門,來到一間古香古色,雖然依舊是陰沉詭秘的氛圍,但堆積滿書卷文本,相對靜謐很多的場所。
「這是我的朋友,閃電!他是這裡最聰敏的檔案管理員,任何蛛絲馬跡,就能查到你想要的東西,對吧,閃電?」
兔子向燁良辰介紹一位同樣是毛皮動物屬,梳著大背頭,看上去蠻憨厚的檔案管理員:
「嗨,你,好,啊,很,高,興,見,到,你,邦,尼。還,有,這,位,新,來,的,朋,友?你,好,啊,我,是,閃,電......嗯?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讓,我,想,一,想,啊,對,了,前,段,時,間,好,多,女,孩,子,都,在,收,集,的,海,報?年,輕,的,英,雄,燁,燁,燁......什,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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