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卯將芽兒那麻花辮在手心裡輕柔捋著,旋即漫不經心問了一句:「夫人身子可好了些?」
祝梓荊聞言立馬就想起了那夜裡的種種情形。
只是臉頰一紅,葇荑驀的攥緊衣襟,就將螓首扭了過去,生硬淡聲道:「本宗身體無恙,多謝世子前些陣子的調養,以後就不勞煩世子費力費心。」
坦誠相對療傷,雖然他蒙著眼睛,但那骨子裡養成的觀念,又豈是能用一句看不見就輕飄飄蓋過去的?
此前她沒意識,療傷也就作罷。
如今她恢復了意識,而且那身後的男子還很可能是自家女婿,是斷然不能再如往日那般。
況且,這真氣極為珍貴,她不想欠他太多恩情。
李卯摟著小芽兒,無奈的聳了聳肩。
他又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出她的身體狀況,顯然還是孱弱,寒氣入體。
但是人現在醒了,對這種有些逾越的療傷法子有些抗拒無可厚非。
但這事本來就是他吃力不討好,既然人不要,那他也不能熱臉貼冷屁股才是。
李卯看了眼一邊始終默不作聲的青鳳,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至此,這大廳之中靜謐下來,幾人均是相對無言,自顧垂眸吃著晚膳。
唯有叮叮咚咚的碗勺碰撞聲,以及少女一二嬌嫩的呼喚聲響起。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那桌上的菜餚終是幾近消滅。
比如芽兒剩的粥,青鳳剩的粥,還有一大盆那鹿茸參湯,都是給李卯灌了個滿肚。
李卯撐得劍眉微微蹙起,但芽兒正睡眼惺忪的趴在他的胸前,他也不敢多動消食兒,只是輕輕的拍打背部哄小丫頭入睡。
祝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將剩下的半碗鮮蝦粥往前推了推,捻起一邊的手帕,優雅的在唇邊擦拭。
也不知為何,哪怕這粥鮮美無比,她也是沒有任何胃口。
許是有傷在身。
不覺間,祝夫人那剛剛放下的碗邊,竟是凝起了一層薄薄的寒霜。
祝夫人看著那碗沿上的霜氣臉色難看,指尖微微發顫,柳眉蹙起,那陣陣寒氣自背部那掌印發了瘋的往外冒。
不多時,那本就沒什麼血色的淡唇,就變得愈發蒼白。
祝夫人以袖口掩嘴,說了句疲乏就回到了李卯的屋裡。
李卯看著那虛弱的背影,擰眉不語,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
轉而看著那稚嫩嬌艷如同花骨朵般的少女臉龐,兩隻杏眼正微微向下垂著露出些許倦意。
於是將那帶著黏糊糊汗漬的桃花般的髮絲朝一邊捋去,在那白裡透紅的臉蛋上一吻,送到了劉芝蘭懷裡。
李卯拍了拍渾厚,將麗人擁入懷中耳鬢廝磨:
「芝蘭你先過去,我有事跟青鳳說,晚上備好東西等公子過去。」
劉芝蘭臉若彤霞,抱著小芽兒嬌軟的身子溫順的垂眸點了點頭,虛浮著步子朝她們的廂房走去。
雖然她餓得很,但也得掂的起輕重不是?
美婦抱著少女,搖曳生姿的離去,轉而廳內就剩下了李卯與青鳳二人。
青鳳直直的盯著李卯也不說話,眸中溫柔中又透著倔強。
李卯見狀嘆了口氣,哪還不知道青鳳想自己去理清楚與那祝夫人的關係。
李卯緩緩走至端坐的青衣美人身側,扶著那腰肢就踱步朝著院外那靜謐的池塘溪水邊,亭台清松下走去。
青鳳只是將螓首依在了李卯胸懷,聽著那有力的心跳聲。
兩人出奇的安靜,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只是望著那映著明月的池塘中,觀看著一尾尾胖乎乎的錦鯉老神自在的遊動。
「青鳳,你猜今天殿下我去押送銀子碰見了個什麼糟心事?」李卯嗅著發梢上的香味,輕聲問道。
「青鳳不知。」
青鳳將手搭在了李卯脖子上,盯著那帶著幾分鬱郁的眉眼,抿唇回道。
「長浦橋塌了,麻雀營死了幾個弟兄。」
青鳳驀的瞪大了眸子,掩住檀口,瞳孔一陣地震。
「長浦橋塌了?」
李卯攬住那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肢,嘆了口氣道:
「是啊,塌了,塌的沒有任何徵兆,不明不白的就塌了。」
「死了五十多個人,馬車全都掉了下去。」
「包括咱們的。」
青鳳擔憂的攏起了眉峰,咬唇問詢道:「那銀子?」
李卯言及於此,倒是浮上幾分欣慰,遞於麗人一個安撫的眼神:「銀子倒是打撈上來了,後面的隱患也都被你家殿下一併解決了。」
「就是可惜了營里的那些弟兄。」
「殿下節哀。」
青鳳這才舒了口氣,將臉頰貼在李卯心口處,仍是有些後怕。
若是這筆十幾萬兩的銀子暴露在太陽底下,不免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到時候若是宮裡那位細查,說不得就會查到殿下的頭上。
實在是險之又險。
李卯抬頭看著天上的那輪明月,一雙桃花眸子深邃幽暗至極。
緩聲道:「你家殿下,一定會給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弟兄們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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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卯驀的話語一頓,低頭溫柔的看著那懷中不復清冷的嬌娃,溫聲說出一句絲毫摸不到頭腦的話來:「但是,人總得往前看。」
青鳳聞言身子顫了顫,沉默幾息過後,只是小聲嗯了一句。
深夜,夜已寂寥。
月上枝頭,雀影縹緲。
那一間側房之中,窗紗上正印出一高一低兩道身影來。
「唔!」
一陣咳嗽聲傳出,轉而便是如同溺水之人上岸的大口喘息聲響起。
屋中,牆角的香爐正冉起縷縷燥熱的麝香朝里飄去。
狐尾麗人玉頰若綺羅花開,捧著點心朝那男子餵去
「公子,你今天是受什麼刺激了?」
窗欞邊的一盆綠蘿之上,俱是晨曦間的明露。
那紫紗帷幔間,小芽兒正嘟著紅唇,蹙著細眉,翻個身用錦被罩住那藕段般的手臂,不滿的嘟囔兩聲沉沉睡了過去。
「娘親又偷吃!」
李卯眯著眼睛,摸著那柔順的青絲,也沒有多說什麼。
那主屋之中,憂愁夫人一陣愁眉不展,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紅。
祝梓荊寒冷的將身子蜷縮在錦被之中,咬牙切齒的低聲罵著那個不知廉恥的登徒子!
「登徒子!」
「流氓!」
明明知道府上還有客人,而且還在一邊,還這般不知羞恥!
這登徒子心裡絕對沒安好心!
只怕心裡還打著對她的一些鬼主意!
就這心頭惱怒連同那寒氣一同迸發之時,祝梓荊驀的熱寒一激,唇發青,臉發白,就昏昏沉沉的癱倒在了床上,意識尚存但卻迷濛十分。
也不知過了多久。
吱呀——
主屋的門扉緩緩推開。
祝梓荊虛弱的微微睜開一線眸子,看見一道頎長的男子身影緩緩朝她走來,本下意識想呵斥,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那男子似是嘆了口氣,轉而就蒙上了眼睛,扶著她坐起身子,窸窣的解著她的衣服。
祝梓荊渾身無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衣服脫落。
「呼——」
絲絲熱力自背心處傳來。
祝梓荊昏沉的意識連同冰寒的身體也都隨著這真氣的傳遞而慢慢恢復。
祝梓荊緩緩坐直了身子,晃了晃青絲意識終於清明幾分。
意識到身後的那個男子之後,身子僵硬的緊繃著,眸中閃過憤懣羞惱。
本想將他推開,但驀的瞅到一處銅鏡。
只見其中倒映著那幽幽燭火之下,男子俊美的面容。
以及那順著臉頰而下豆大的冷汗,以及面目緊鎖的吃力疲倦。
祝梓荊抿了抿嘴唇,心中嘆了口氣,緊繃的身子緩緩舒展,不知為何最終沒有打斷那男子的逾禮行為。
只是緊閉著眼睛,輕顫著睫毛好似睡著了不知情一般。
「呼——」
又不知過了多久,那男子吐出一口濁重的吐息,將她身上披好了衣服,用被子仔細裹好。
旋即腳步不穩的踏到了地面上,喘息著彎腰朝外走去。
祝梓荊睜開一雙複雜的眼眸,看著那漸漸遠去的蹣跚背影,緘口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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