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鋒掠過臉頰,兩縷滴血的黑髮盪起,魔族青年低喝半聲,帶著滿心的困惑與來自體內體外的各種劇痛飛身遠退。
短短片刻,對手利用其內息不暢、行動不便的優勢持續不斷的給予重擊,此時的他雙臂盡斷,一條腿被粗暴的外力打斷,臉被撕開,翻卷的皮肉無法覆蓋整張面孔,露出慘白帶血的牙床。身體其他部位同樣慘不忍睹,差不多稱得上「不成人形」。比這更慘的是,魔族青年至今沒弄明白自己如何中的招,因此才有了那句包含不甘的喝問。
亂八七糟拳?
好吧,這個名字倒也貼切,戰鬥中的對手,無論身法還是出拳方式都顯得匪夷所思,明明向左攻擊的卻是右,看似後退實際上是前進,有時看起來多餘的動作偏能起到關鍵作用,比如抖肩搖頭甩臀晃腳最讓魔族青年不解的是,無論多餘還是為了欺詐,直接或者複雜,多數一股「完美」的味道。而那種完美的感覺竟然還帶著足以致命的吸引力,讓他在受到傷害的同時,內心竟然生出「想要多看點」的**。更有甚者,他看出來對手在拳法的運用上依然生澀,並未達到最高境界,於是有了「讓他多練習一會兒」的念頭。
這都是什麼?
何其荒謬!
「啊!」
定是瘴毒導致自己神志不清,亦或是體內的花毒產生幻覺,要不就是有人在暗中施展幻術。意識到這點,魔族青年怒吼飛退,決心要不惜代價改變局面。他並不知道自己並未入幻,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覺和**有合理解釋,其根由變在於「完美」這兩個字。
亂八七糟拳,名字乃是胡謅,源頭在於和赤魘一戰,蘆葦盪中,方笑雲初遇百戰圖,從此腦海中留下烙印。算下來,當時的他幾無神智,但那種完美的軌跡、與天地相合的美妙感覺依舊留下深刻印象,此後無數次回想模擬,更藉助蠻血狂化數次重現,其內因不僅僅在於提高實力,更有著追求完美的天然**。
直到這一刻,方笑雲以清醒的狀態首次施展,自然會表現出生澀的一面。而對魔族青年來說,生命的層次以及驕傲的性格註定其**更加強烈,因此才有了那些荒唐的念頭。
生命層次越高,實力越強,對完美的追求越是強烈,毫不誇張地講,完美本身就是一劑比殘花更毒的毒藥。
魔族青年因此飽受折磨,甚至不惜以自身為標靶,在與落障、殘花、神牢的對抗種抽出精力來觀望、感慨,希望能看到、學到一些東西,直到身體幾乎被摧毀,生存的渴望才終於占據上風。
「蓬!」
「啊!」
飛退途中二次怒吼,明明方笑雲貼面而來,打擊卻來自身後,亂八七糟拳果然夠亂,魔族青年張口噴血,已無法分辨這次打擊是由方笑雲施加還是另外有人偷襲,他唯一清楚的是:再不求變真的要完了。恰在此刻,一道綠光飛掠而來,三寸利矢由耳根鑽入,腦海之中炸裂,再由透露的另一側飛出。
遠方一顆老樹凋零,頃刻之間化作枯木,阿瞞搖晃著身子慢慢軟倒,握弓的手不停顫抖。
隨著方笑雲的加入與魔族青年的掙扎,赤目不堪重負放棄控制,霧氣漸消,蠻族神射抓住機會全力射出的這一箭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那根稻草。
「死吧!」
血花綻放時,方笑雲猶自不肯罷休,飛撲向前的同時張開雙手,掌心紅芒微吐。
即使魔族青年的頭顱被穿透,方笑雲仍不放心,決心以真陽之火將其化灰,哪怕有怨魔陪葬事實上,方笑雲隱隱覺得餓,倘若怨魔在體內一同消亡,對自己而言未嘗不是解脫。
怕出現意外所以下狠手,結果,意外果然發生了。
或者應該說不是意外,只是必然的結果。就在方笑雲臨近,掌心火焰欲吐的瞬間,天色驟暗,一股浩大氣息陡然間降臨,幾乎在同時,魔族青年殘破的軀體內爆發出令萬眾生靈顫抖的氣息,隨之一聲爆響。
轟!
氣浪席捲,眼不可見,但可體會得到,魔族青年的身體四分五裂,進而碎成千千萬萬份,不待人們反應過來,它們便在氣浪的推送下飛掠出去,橫掃八方。
宛如一把鋒利無匹的劍,又仿佛是一把飛速放大的巨錘,頃刻間,以魔族青年所在為核心,周圍是清晰可見的環,推動或者摧毀所遇到的一切,連帶大地被趟平。
方笑雲與之貼身而戰,此刻首當其衝,無形氣浪裹挾無數碎片拍打著他的身體飛出數十丈,看起來就像是巨人手掌下的一隻蒼蠅。其餘人無論強弱,或遠或近,全都飛出到圈子之外。
拍開人群,無形氣浪繼續向前,草木折斷,房屋倒塌,嘩啦啦雜聲異響不斷,直到推進至千丈外方才化作真正的狂風,與那些驚慌失措的野獸一道遠離,繼而消散。
此時再看,現場留下一個深達數尺、徑長十餘丈的大坑,正當中的半空懸浮著一條漆黑涌動的身影。
他就是魔族青年,介於虛實之間,看起來與身體凝聚之前沒什麼兩樣,只是更加強大。
那種強大超乎人的想像,如果說此前魔族青年帶來的感覺是無敵猛獸,此刻的他唯有一個詞形容。
神靈!
他從天上來,又或者請來天外神魔,無論是什麼,其存在必定遠遠超出人的範疇。
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與犧牲,費盡心機做局,盡然是這種結果,沒有比這更讓人絕望的了,到此一幕,還活著的人們個個臉色蒼白,神情茫然。
此時的人們不知道,當那股氣息從天而降,魔族青年粉身碎骨的同事,長安城外龍泉山上,莫名響起兩聲悠長、充滿警惕意味的鐘鳴,而在更遠的地方,西域之地,有位身著紫袍的老者晃身而出,對著天空眯其雙眼,臉上儘是憂色,還有被看著劍修聖地的萬劍山,地下隆隆,無數把劍顫動不休。
極北之地,一片混沌的冰山雪原深處有座通體漆黑的高塔,某一刻,頂層祭台突然閃出光芒,照亮了三座巨大無朋的雕像。高塔周圍,無數巨大的身影匐倒在地上,前方十數名身披長袍之人,並有一名身穿戰甲、容顏英俊卻異常蒼白的青年帶領著他們,以最最虔誠的姿態、最最狂熱的信念,祈禱著,吟唱著。
「棄萬載福瑞,迎我祖歸來!」
「聚十類靈血,復無上榮光!」
大陸上正在發生的這類事情,小小張村裡的人們既不知曉也不關心,懸浮於空的那條身影帶來的壓力如此巨大,帶來的窒息感幾令人無法思考發生何事,自然也談不上認知。
「咳,咳咳」
艱難的咳嗽聲,方笑雲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晃了晃頭竭力將腦海中仿佛千軍萬馬奔騰的轟鳴聲剔除,神志慢慢恢復。
恰在此刻,那個只顯露威勢卻沒有什麼動作的身影穩定下來,虛實難辨的身軀緩緩站直,低著的頭顱慢慢抬起。
「盡然逼我到這一步,本尊定要」
「閉嘴。」
「是。」
同一張嘴,仿佛有兩個人說話,前者分明就是魔族青年,極其虛弱仿佛馬上就會死掉,極其憤怒偏又不敢大聲說話。其後那個淡淡的聲音不知是誰。只聽語氣,所有人人的心裏面情不自禁浮現出一個形象,懶散,邪異,似乎還有點無聊。就仿佛浪子斜靠門邊,手拿珠花用輕佻的語氣逗弄哪家的閨房。
「咦!這是什麼?」
魔族青年已然閉嘴,懶散輕佻的語氣從其口中發出,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以怨生靈倒也別致,還能保持、不,是增加源力?不不不,這不僅僅是本源,難道是啊哈,竟然還敢反抗?」
對周圍一切完全無視,懶散的聲音種透出幾分興奮,他自說自話,兩三句後仿佛明白過來,或者抓住某條線索,目光自然而然追索下去。
於是他抬頭,朝方笑雲所在的地方看去。
「看什麼看?」方笑雲把眼一瞪。
他並非不知道對方的強大,心裡想要死就死好了,臨死總不能慫。而且對方的那一眼仿佛能穿透身體看穿靈魂,前世今生皆無秘密可言。
這種感覺讓他極不舒服,並有遏制不住的憤怒。當然發怒也不敢動手,只好在語氣上壯壯聲威。
「哈!」
懸浮在空中的身影一聲輕笑,隨即點點頭。
「能想出這種辦法求生,算得上是天縱之才,可惜,到頭來終究無法逃脫傀儡之命,可惜,可悲,可嘆。」
「可惜你個頭!」
莫名其妙聽到這麼多感慨,方笑雲愈發惱怒,不知為何還伴隨著極度厭憎感。於是他把危險拋在腦後,戳指喝罵過去。
「你丫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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