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說聖祖在某個人的體內沉睡。」
「等待合適的機緣甦醒。」
「如果是聖祖爺,刑天當然審不了。」
三人輪流開口,同時緊盯方笑雲的表情不放過任何細節。只見方笑雲的眼睛漸漸瞪圓,表情吃驚到不能再吃驚,震撼到不能更震撼。
「媽耶,好嚇人啊!」
「」
「你們覺得我是聖祖?呃不,認為聖祖爺在我的體內沉睡?偶爾睜眼看看世界?哈,哈哈哈哈!」
清冷的荒野響起放肆的狂笑,無數夜間活動的生靈被驚擾,方笑雲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不停搖晃,前仰後合,笑到無法自制。
「看來是我猜錯了,哈,聖祖諸位愛卿,見到朕竟然為何不下跪,哈,哈哈哈!」
對面三人不為所動,審慎的目光對著他,仿佛看著戲台上的小丑。對著這樣的目光,一個人獨笑其實不那麼有趣,換成別人大概笑兩下便會收斂,方笑雲卻好像故意與大家作對似的,狂笑很久才慢慢停頓。
「咳咳,開個玩笑,各位別介意,哈。」
說完再笑兩下。
「好笑麼?」老神仙語氣冰冷,一貫慈祥的面容布滿殺氣。
「不知輕重。」蘇小月旁邊嘆口氣。
「不知好歹。」赫連純美面帶寒霜。
「無知者無畏,也是一種幸福。」蘇小月又說道。
「死到臨頭,也就用不著悔改。」赫連純美冷笑。
「喂喂,過分了,幹嗎咒我死?」方笑雲忍不住抗議。
「居然說別人過分?」老神仙怒不可遏。「一旦成真,不,一旦受人懷疑,皇室與你不死不休。到那時,天下雖大,再無你容身之地,即使逃到西域之外,極北之北,遠洋之東,大宇帝國也會以傾國之力找到你,將你抽魂煉魄。」
說到後來,他的聲音近乎於咆哮。「你個白痴加蠢貨,大家因為關心才會把這種禁忌告訴你知道,不領情也就算了,難道真有那麼好笑!」
呃。方笑雲尷尬地撓了撓頭。「可是你們弄錯了,說我是聖祖爺真的蠻好笑。」
老神仙氣得一拍大腿。「那你倒是解釋一下,那個不再是你的你如何能在不動用任何力量的驚破法堂,逼退刑天。」
「保證完成任務。」
方笑雲忽然抬手在額邊,樣子像敬禮,但那種姿勢前所未見。上臂平直,小臂為半角,手掌如刀,手指併攏,食指指尖輕碰眉梢;與此同時,他的胸膛挺起,頭、頸、身筆直如松,下頜微抬,目光炯炯。
瞬間的變化,一股英武之氣噴薄而出,因為剛剛殺過人,與之相伴的還有一股血煞氣息,方笑雲雖然坐在那裡,依舊讓人為之一震。
「這是什麼?」對面三人均有感受,神色為之一變。
「軍禮!屬於另一個我。」方笑雲響亮的聲音回答
「擊殺大神官的那一戰的末尾,天上落雷,金色閃電擊中駕鶴真人,當時我與他通過鐵錐相接,受到一些影響。其中最大的變化,我的腦子裡多出來一世記憶先別忙著問,聽我把話說完。」
「那個人,嗯,先這樣稱呼。他的名字也叫方笑雲,屬於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那裡沒有元氣,沒有神通法術;那裡的人身體脆弱,壽命有限,但他們很聰明,善於製作工具。」
「與這裡相比,那個世界很落後。那裡也有關於仙、神的傳說,有很多修行者,其中絕大多數是騙子,餘下的人追求大道,那種道偏重於精神層面,修煉到極致也不具有直接力量。簡單說,隨隨便便來個普通人就能將他們打倒。」
「記憶中那個人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對修行的概念只知道這麼多別忙著問。」
「有了那一世記憶後,開始我很擔心,又不敢對人說。我試過很多種辦法將它清除出去,但它只是記憶結果不用再說了。」
「後來它慢慢與我的記憶融合,當我把全部精神投入進去,暫時忘記自己,我就變成了他,仿佛是他本人來到這個世界。」
「我把這種轉換稱為擬化。成為他之後,我的思維依然存在,無論我的思維還是他的記憶,事後都會保留下被世界排斥的感覺,那種排斥非常強大,一切事物都與我作對,空氣仿佛變成生鐵,咬碎牙齒才能啃下一塊。」
「關於排斥的原因,我猜可能是因為他身上帶有另一個世界的規則之力,縱然只剩下記憶也無法消除。跑到這裡,自然不被世界所容。」
「因為那種排斥,擬化最長只能維持三息,非常耗費精神。」
「法堂立起來的那個瞬間,我把自己擬化成他,法堂在其眼中就像電影電影是那個世界的一種娛樂方式,與我們這裡看戲差不多。總之他不屬於這個世界,帶有另外一個世界的規則。那是不同層次的力量,哪怕只剩下一丁點,刑天如何能比。況且當時他身上還存在一種規則:我們這個世界的排斥與審判之力,與之相比,刑天更是笑話。打個比方,聖人之間切磋論道,開元境跑進去參乎,能不倒霉?陸亢傻乎乎地用法堂審我,其本人沒有直接參與所以才沒有當場死掉,已經走了狗屎運,法堂直面兩大世界的規則之力,若不崩潰,真可以叫沒了天理。」
一口氣道出從未對任何人講過機密,方笑雲停下來喘幾口氣,想了想,似乎沒有什麼遺漏。
「這是我的解釋,各位是否滿意?」
周圍三張呆滯面孔,相看無言
夜半,星空寂寞,寒風嗚咽,兩側山巒在暗色中矗立,仿佛魔神俯瞰。在其籠罩下,篝火邊上的人們被極度壓抑的氣息所包圍,從頭髮到腳趾均感到無力。
方笑雲所講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沒有人信,卻又不得不信。原因很簡單,他事先不可能料到會被刑天審問,事後這麼點時間,豈能編造出如此完整的故事這比故事本身更難以置信。
故事裡的內容該怎麼說呢?乍一聽處處漏洞,細想又覺得不無可能,如確有其事,對於刑天的崩潰而言,稱得上是很合理的解釋。
事實上,沒有比這更合理的解釋。眾人暗自在心中猜測,刑天並非本朝之物,即使聖祖復生,恐也不能在什麼都不做的情況下令其崩塌。
方笑雲的話沒有錯,那是不同層次的力量,唯有規則才能說通。
那就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該拿他怎麼辦啊!
時間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方笑雲的耐心慢慢被耗盡。
「說句話吧各位,想問的可以問,想抓我殺我也可以出手,這樣乾瞪眼可不是事兒。」
「這老夫法力消耗過大,需要調息一番。」老神仙打起退堂鼓。
「我要想一想。」赫連純美遲疑道。
「那就我先來。」蘇小月當仁不讓。
年齡小有時會成為優勢,擺脫震驚之後,她的眼睛裡湧出無盡的好奇,如星星般閃閃發光。
「你說那一世記憶來自另一個世界,有沒有辦法證明?我知道很難,但是不能你說有就有,這個很重要」
「不用這麼麻煩,我能證明。」
方笑雲微笑著打斷。「雖然記憶不是太完整,但我能一口氣說出他的大概人生,能說出無數那個世界的獨有之物,保證你們從未聽過。我能講述那個世界的歷史、國家與種族。你們該不會認為我能在片刻間編造出如此多東西,另外我還能做出幾樣那裡用到的工具,當然是最簡單的那種。」
說著,方笑雲伸手在地上畫起來。
「這是那個世界的文字,你們見過沒有?」
「好漂亮!」蘇小月發出驚嘆。旁邊老神仙與赫蓮純美都把視線投來,一個微微撇嘴,一個手捋白須。
「太複雜,書寫極為不便。」
「那裡的文字不止一種,筆畫簡單的也有。」方笑雲手指輕動,換成另一種字體。
「這個未免過於簡單。」老神仙忍不住提手模仿,卻忘記了自己剛剛說的法力消耗,精神疲憊。
「這是那裡的人。」
方笑雲隨手在地上畫出兩個人的大概模樣,一男一女。
「衣服好奇怪?」赫連純美喃喃說道。
「是啊是啊。」蘇小月一旁附和,興致勃勃地在身上比劃著。「穿法應該比較簡單。」
「回頭我叫人做一件給你。」方笑雲笑著說道。
「好呀好呀,不知道好不好看。」
說著忽然想起什麼,蘇小月眨眨眼睛。
「叫花雞,紅燒魚頭,豆腐」
「噓。」方笑雲把手指豎到唇邊,暗示她保密。
這樣的舉動如何能夠保密,蘇小月噗的一聲笑起來,趕緊收斂表情做出嚴肅的樣子,然而從眉眼之中能夠看出,她很享受那種提前參與的感覺。
旁邊,老神仙連連搖頭嘆息,為自己的「不平等遭遇」憤憤難平,赫連純美使勁撇嘴,心裡暗罵這對狗男女果然早有私情,難怪蘇小月那麼維護他。
來自異界的信息,樁樁件件聞所未聞,點點滴滴無比新鮮。對著這樣的事情,女子的好奇天性足以讓自己的理智飛到九霄天外,嫉妒也如同野火般旺盛。這樣想的時候,赫連純美忘記立場與職責,仿佛對面坐著的人剛剛降臨,是個全新的人。
「都是些簡單之物,如果喜歡,人人有份兒。」方笑雲趁熱打鐵,努力與每個人搞好關係。「這個是」
「先停一下。」
老神仙依舊保持著理智,打斷後,表情嚴肅起來。
「笑雲剛才所講,嗯,姑且認為都是真的。老夫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問,務必如實回答。」
「您請講。」方笑雲點點頭。
「你說的那個世界武力如何?」
「您覺得呢?」方笑雲反問一句。
「元氣都沒有,武力如何可想而知。」赫連純美隨口接一句。
「是啊,那個世界的武力很弱。」
方笑雲輕嘆一聲,感慨的目光望著老神仙。
「您老人家放到那裡,一人便可橫掃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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