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貓
無盡的雨,冰冷地降落於那黑色的晦暗人間,廣闊的天空早已被黑暗所蔓延,獨有孤苦死寂之感。淅淅瀝瀝的雨滴打落肩頭,順著鎖骨輕盈地滑下它優美的弧度,寒風呼嘯著貫徹心扉,將臉龐颳得生疼,透徹的雨滴匯入水流,忽閃地濺起透亮的水花,便與雨水交融,徹徹淡入永久的陰暗。
瘦弱而又顯嬌小的女孩,一身哥特系的連衣裙裹在身上似乎有些單薄,不算太複雜的蕾絲微微浮動著,深粉色的長髮耷拉著垂在身上,頭頂卻戴著一頂黑色的寬大法帽,帽檐下的陰霾遮掩住那罪孽之瞳,一手持著一把哥特的雨傘,紅色與黑色的褶皺相交匯,而頗顯繁複的曲折,銀白色的十字架悄然掛於傘上,又卻像是在警示什麼一般,血紅的晶石驟然鑲嵌於十字中央,血色的孤寂。
而後是擁有著墨綠色長髮的矮小女孩,一身的黑衣帶著抑鬱之感,尖利的巨劍被她看似毫不用勁地背在堅挺的後背上,長發清爽地梳成馬尾,卻有好像在鬥氣般地站在雨中,輕靈的水珠點點懸於絲縷長發,粘稠地緊貼於臉龐,被雨水所浸濕的衣物隱約顯露出本來就平坦的身軀,暗綠的眼眸冰冷地注視著即死的少女,一臉已歷經滄桑的死寂。
「吶,西雅小姐,不要亂來。」修長的紅髮觸及大腿根部,似乎很久沒細細修剪過的樣子,縷縷長發又像是刻意一般地遮掩住眼眸,寬大而裹著緊密的黑色法袍,周邊有些殘破,悄然顯現出猙獰的裂痕,厚實的黑帽將長發盡裹而去,只有少數長發垂吊於身前,手持的血紅色雨傘因風力的呼嘯而在手中搖曳,雨水滑落傘緣匯成修長的透徹水簾,於此時清爽的女聲驟然發出,帶著淡淡的成熟氣息,少女毅然站在雨中,優雅卻又像是在擔心什麼地望著阿麗西雅發出告誡,「受涼就不好了。」
「不需你的關心。」冰冷地一口回絕了身邊少女的話語,阿麗西雅微微嘟囔起嘴,略帶嬰兒肥的臉龐或因幼兒的身體而泛起淺淡的紅色,絲絲雨水滑落額頭,不一會兒便落入衣襟,帶來微微的涼,矮小的身軀在雨中似乎又像是顫慄,可卻硬是逼著自己站直起身,看似悠閒的挺立於夜空之下。
黑髮的少女,似乎早已失去了呼吸,眼瞳微閉著,一身黑白花色的女僕裝早已沾染上了滲人的血液,卻又被雨水所洗刷,使周圍的水流呈現出一種詭跡的色彩,來自冥界的死亡氣息籠罩的眾人的心扉,潔白的貓兒依舊舔舐著少女的臉龐,好似想將少女喚醒一般,隨而發出孤苦的哽咽。
「該走了。」淡然地提醒道,空靈而沉重的女聲仿佛將所有人的心都喚醒了,不明而為之一怔,血紅的瞳孔悄然現於黑暗之中,微張的唇單薄而細嫩,雪凌順即提起雨傘,輕盈地在雨中邁起步子,悄而濺起些許冰冷的水花,隨後散亂於雨水的匯集,直至支離破碎。
「就留她和那隻貓一起......」晨曦似乎有些遲疑的樣子,她成熟的女聲中帶著一種不同尋常的韻味,不算細嫩也不能算是沙啞,紅髮將眼瞳所掩蓋,只顯露出那血色的一角,黑色的長袍慵懶的裹於身上,似乎能看見其中潔白色襯衫以及黑色燈籠裙。
「管什麼呢,先回住處才是正事。」阿麗西雅不耐煩地喃喃著,暗綠色的眼眸中顯露出陰冷的鋒芒,黑色的衣物隨之雨水緊貼在身上,浸透衣襟的涼意滲入骨髓,卻似乎沒有被戰勝般,筆挺的背在夜空中凸顯出曲直的弧度,雙腿隨而向黑暗中前行,置於身後的巨劍晃蕩著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
與此同時,就於黑暗的角落,獨自一人的少女輕巧地躲避於高牆,一身華貴的白裙卻沾染的些許泥水,變得髒亂不堪,金色的長髮捲曲地置於胸前,濕漉漉地耷拉下來,同色的眼眸默默注視著那死去的少女與貓兒,微張的唇悄然觸動,似乎將要說些什麼話語,卻又陷入沉寂。
待彼方失去聲響,少女顫顫地從牆邊露出雙眼,金瞳依舊望著那個少女,從中卻是死寂。躡手躡腳地向那死去的女僕邁進,可不免也濺起的地上的泥水,將裸露的小腿渲染成一幅髒亂的情景,淤泥與雨水的水花在身上形成一朵昏黑的藝術品,卻又也許是因長期的嬌生慣養導致的,身體失去平衡地在雨中顫動,突兀地倒在地上,膝蓋上好似擦破了皮,泛起淡淡的淤青。
「嗚。」獨自發出刺痛的埋怨聲,可卻又一步步向少女爬進,從而身體支撐不住倒在地上,繼而又再一次爬起,冰冷的手觸碰到了少女的腿部,卻猛然激靈一下,慌忙地將手縮回,臉上出現驚恐的表情,嘴中卻不同之前淡淡地吐露出一聲,「是貓,她的貓嗎......」
「喵嗚。」貓兒似乎察覺到了少女的臨近,碧藍的眼瞳撲哧地眨動著,毫不畏懼地望向眼前狼狽的少女,嘴裡停止了舔舐的動作,輕盈地跳下亡者的身體,隨而向眼前的少女邁進,潔白的大尾已被雨水所浸濕,耷拉地在雨中晃動著。
「我記得,她叫你,小西。噢,還真是個老土的名字。」少女似乎完全沒顧上眼前的傷痛,忍痛強笑著,嘴角卻不知為何隱現出一抹似為真誠的微笑,金瞳緊緊窺視著那貓兒,又似做了什麼決定一般,重重地一點頭,將貓兒擁入懷抱之中,同時再次喃喃道,「從此以後,你就叫西爾塔,將會是我夢娜的唯一陪伴,我們形影不離,懂得我的,也只有你。」
似乎感受到了那溫暖的觸感,西爾塔欣喜地發出「喵嗚」的愉悅聲音,同時不斷在夢娜身上蹭著,碧藍的眼眸此時如海洋般深邃,隨而舔舐了一下夢娜的臉龐,像是默許了她的話語。耳畔像是迴響起了什麼聲音,以及急促的邁步聲徹徹震透心靈,到達那危險的彼端,夢娜慌忙抱起西爾塔,骯髒的泥水已然浸濕白裙,緊張地向遠處狂奔而去,漸而輕躲著宅院中的僕人折轉入那熟悉的昏黑豪宅。
「混賬東西,竟敢帶這隻貓來宅院,還弄得髒兮兮的,像一個貴族嗎?!」扭曲的聲音中略顯氣急敗壞的憤怒,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清脆的迴響,悠遠地徘徊在走廊之中,留有尖銳指甲的五指,手心頓時因用勁之大而呈現出通紅的顏色,抹著厚重白粉的面容,牙緊咬著頓時帶著幾分厭惡,金瞳鄙夷地注視著眼前的少女,嘲諷的話語再次現於口中,「我不想再重複了,你只是我和一個卑微奴僕的孩子,假若事情因你這一舉動而敗露,我們都不會有所好過!」
於此同時,少女懷中的貓兒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動靜,即刻慌忙地逃竄下少女的懷抱,潔白的毛髮摩擦著她的身子,帶著一股溫暖的感覺,而此「喵」的一聲徹徹響起,貓兒碧藍的眼眸緊緊盯著少女,像是在表達著什麼含義,同時又快速躲避入陰霾之中。
「對,對不起,母親大人。」夢娜微微低下頭,骯髒的雙手將身上已沾染大片淤泥的白裙提起,就如貴族一般地倚了一個優雅的禮節,濃重的淤泥從而流淌下裙角,在大腿上映下了奪目的水花,她就這樣靜靜地站著,心臟在心窩中的重重打擊促使她不安起來,此時的時間仿佛就此凝固,只可從房間中央鐘錶不停息的跳動聲中判定時間的真實流逝。
「快去換衣服吧,在老爺來之前必須做好,要是你在出什麼的岔子,別怪我......」貴婦人尖利的聲音仿佛刺透的眼前少女的耳膜,可其中卻不自覺地減少了幾分刻薄,帶著不明的心軟,走廊中迴響起少女「是,是」的回覆聲,以及慌亂的沉重腳步。
華美而帶著濃烈貴族氣息的房間中,留有一頭金色捲髮的少女獨自一人躺在那鬆軟的紅棕色沙發上,身上早已換好一身著裝,原本骯髒的白裙換做了淡紫色的雅致禮裙,可卻更顯繁複的笨重,潔白的貓兒安然地躺在少女的懷抱內,悠閒地輕叫一聲,以及房內巨大的表鍾正不間歇地跳動著發出微微的輕響。
「誒,西爾塔,你以前那個主人,很幸福對吧。」夢娜喃喃自語道,金眸自然地望著天花板看去,似乎不怎麼祈望懷中的貓兒能回復自己,但卻又再次陳述著自己的話語,「當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我就這麼認為了,我很嫉妒她,很嫉妒她一直都是這麼的快樂,而我卻......」
眼中似乎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影子,是那個名叫愛葛莎的女僕,身穿黑白相間的女僕裝,黑色的直長發披散在身上,同色的眼眸興奮地望著那湛藍的天空,手中持著一把長柄的拖把,正賣力地將地板拖得光滑,湛湛發著光芒的眼中似乎帶有著什麼,好像是自己所不帶有的幸福。
「她有幸福,而我卻什麼都沒有,我嫉妒她,我想要讓她不好過,所以就處處刁難她,但是我不明白,為何她為了你會做到這種地步,明明只要老老實實當一個女僕......」夢娜的聲音驟然增大了幾分,從中帶著深深的不解以及憤恨,金瞳中在一時出現了淡淡的迷惘,「為什麼,她這樣逃有什麼意義,就為了一個你,就為了一個你而已!」與此同時傳來了少女深深的哽咽聲,其中卻隱約傳來一個聲音,微弱而扭曲的聲音。「其實,我好想,好想和她成為朋友,擁有人生中第一個朋友啊,嗚,愛葛莎。」
幾日後。
昏暗的貴族式房間內,不時傳來雜煩的喧囂聲音,只見貴重的長桌已被用力掀到地上,折斷了那細長的一角,發著淡淡透徹光輝的茶杯及茶壺卻已支離破碎,紅茶順著碎片的間隙中流下,將暗紫色的地毯沾染成了更為詭跡的顏色。
「母親大人......」夢娜慌忙地站在一旁,金瞳望著眼前的一幅混亂的場景卻有些呆滯,嘴中不斷喃喃著什麼話語,懷中的貓兒乘興似的叫了一兩聲,碧藍的眼眸詭異地向那雙手顫顫抱著頭,衣衫雜亂的貴婦人,似乎在窺視著什麼一樣。
「老爺,老爺他,運貨的船遭了海難,我們的家產,家產......」貴婦人顫抖著重複著這句話,化著濃妝的臉龐此時卻扭曲地呈現出慘白的顏色,眼帘低垂著埋入昏暗中去了,尖利的指尖滲入肉中,原本華美的衣物此時卻是多麼的雜亂,落魄地癱倒在地上,竭盡全力對著身邊的少女怒斥道,「出去,你和那隻貓給我出去,別想奪走我的財產,別想踏入這宅院一步!」
「可是母親大人......」聲音被粗暴地打斷了,夢娜身後的僕人奮力將她拉扯出來,耳邊傳來依稀的勸阻聲音,「小姐,還是先出去吧,等夫人消氣後再......」「放開我,我自會走!」夢娜不耐煩地回復了一句,雙手懷抱著貓兒就這樣徑直跑出宅院,沉重的喘息聲陸續從嘴裡傳出,雙腳因過度勞累而幾乎癱倒在地,腳步繼而變慢,回味似的凝望著那寬闊的宅院,仿佛又在回想著什麼。
「愛葛莎她,就算是死也想走出這個宅院,而我卻如此簡單地做到了,而現在的我什麼都沒有了,不,還有你,西爾塔。「夢娜默默地撫摸著貓兒的頭,金眸徹徹地注視著那昏暗的宅院,耳邊卻迴響起了家僕們尖銳的慘叫聲」夫人她,夫人她放火燒了宅院!」
眼前頓時一片火紅,暴烈的火舌張牙舞爪地蔓延至湛藍的天空,給天空染上了淡淡的紅,自己仿佛置身於火海之中,唯有滿眼的火舌跳動及那耳畔的悽厲慘叫聲,滲透心扉,就像是體驗到了心臟貫穿的痛苦,顫抖的癱倒在地上,金瞳扭曲地沒入昏暗。
「這個家,不,這個宅院,這次真的回不去了。」顫抖地敘述道,夢娜抱緊懷中的貓兒,雙眼瞥視著四周努力不去直視那正灼燒著常年積蓄起的晦暗的火海,同時伴動身形,邁著看似輕盈卻又是沉重的步伐向那處永久的迷惘道路中悠然漫步......
啊,真實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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