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聲音像是從虛空中伸過來的手,死死地將他拽住往下拖,讓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熬在油鍋里,他急於掙脫,也好想大聲呼救。
然而無論他怎麼用力,天地間都沒有他的聲音。
他像是一隻徘徊在虛天鼎中的遊魂,被困在滿是傷口的軀殼裡,一直想要掙扎出去,但卻徒勞無功,只能渾身帶傷,僅憑藉著殘留的倔強,藏在陰暗的洞口往外窺探。
每每在他就要放棄的時候,就會有一個聲音從茫茫深處傳來。
焦急的對他喊著:「逃出去,逃出去!」
然後同時,又會有另一個藏在陰暗中的聲音對著他張牙舞爪的怪笑。
「是你害的,就是你害的,是你親自動的手,別忘了是你親自動的手!」
你害的。
你害的。
你害的!
在這場渾渾噩噩的噩夢裡,所有的陰暗面都在肆意窺探想要將他吞噬殆盡。
他不再是神族尊少,也沒有七星聖劍。
更加沒有人能聽到他的求救。
這是一場無聲的凌遲。
是慢刀割肉一樣的痛苦。
直到他絕望的放開手,任由自己墜入這什麼也看不見的魑魎魍魎里時,一隻冰涼沁骨的手輕輕攏在他手腕上。
折夜手指尖一顫,終於從無邊無際的夢境中逃了出來。
救命稻草般,緊緊地抓住了這隻微涼的手。
「你要做什麼?」
姬容:???
姬容添了小半夜的柴,身體本來就疲累了一天,等到這後半夜的時候,到底還是犯困,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頭打盹兒。
隱約聽見折夜說了什麼夢話,才讓她驟然驚醒。
正好柴火快用完了,她就收拾好準備去外面再找些柴火來,轉頭一看折夜額頭上在冒冷汗,想著他脖頸那裡的傷口還沒處理,姬容便想要探探他的脈絡。
沒想到手剛搭上去,就被他抓包。
「你醒了?我看你一直冒冷汗,是哪裡不舒服嗎?」
折夜手指掐的緊,用力到抓得她生疼。
看姬容掙扎,折夜卻抓得更牢了,他略了一眼收拾妥當的姬容,低啞的聲音像是被揉進一把沙子,聽的人難受極了。
「你要去哪裡?」
燃了一夜,邊上的柴火早就不剩下多少。
火堆里的火苗更是黯淡極了,連折夜臉上的輪廓都看不清楚。
姬容心裡莫名開始不安,她能感覺到折夜的一雙鳳眼正盯著自己。
「我哪裡也不會去,我就在這裡。」
折夜眼中陰蟄。
「撒謊,你一直都是個小騙子。」
「我.....」
嘎吱!嘎吱!
姬容話還沒說完,洞口那邊便傳來樹枝被踩踏的斷裂聲。
折夜也聽見那邊傳來的動靜,抓著姬容的手掌瞬間頓住。
火堆里的火苗還在燃燒著,但是他已經感受不到半分溫度,甚至渾身開始不可抑制的翻騰起冰涼,讓他難以動彈。
就在石洞口那裡,就在此時。
一雙雙在幽暗中發著光的眼睛,正如同鬼魅一樣的緊緊盯著折夜兩人。
只屬於野獸的低吼聲在靜謐的石洞處驚悚駭人。
危險正在伺機而動。
姬容下意識將靈力暫且還未恢復的折夜往後一擋,很快就捏訣揮出掌風,試圖將圍繞在洞口處的野獸趕走。
但奇怪的時候,姬容注入靈力的掌風似乎對這些野獸沒有半點威脅,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除了將之前撿來擋在洞口的樹枝揮開之外,這些野獸一點也沒有受到姬容靈力威脅。
那是十數隻這岩石山中的山豹,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可能是循著溫暖的火光吸引,也可能是被他們還沒用完的食物吸引,聚集在洞口這裡。
在姬容連著捏了兩次訣,這些野獸依舊一點也不退讓後,她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我的靈力對它們沒用?」
一雙雙綠幽幽,虎視眈眈的眼睛,讓折夜不由回想起那個夢魘,他忍著噁心。
「或許...是所有靈力在巨綠神咒編織的幻境裡,都不起效用...」
幾乎就在折夜話音落下的用一時間,站在最前面的山豹惡狠狠的對摺夜呲開獠牙。
一聲刺耳的厲叫後,便頓時化作一道黑影,勢如閃電的朝著折夜撲過去!
折夜登時毛骨悚然,一股寒氣從腳底順著脊骨竄上後腦勺。
電光石火間,姬容沒時間再想什麼,直接抽出藏在袖口下的短匕,就在山豹撲過來的瞬間,往折夜面前一站,本能的握緊短匕劃拉過去。
沒有什麼招式,只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噗嗤一聲!
鋒利的刀刃劃開了山豹的肚皮,流出來的髒血瞬間濺到姬容身上。
一地的肚腸血腥,一地的狼藉。
而那隻被開膛破肚的山豹在發出一陣悽厲的慘叫聲後,就重重的摔到地上,慢慢停止了掙扎。
這麼多年了,姬容雖然擅長近身戰,但幾乎都用靈力避險的她,幾乎沒有這樣單手赤膊的戰鬥過,也沒想到場面會弄得這樣血腥可怖。
她手上以及臉上都沾上不少山豹溫熱的鮮血,腥臭的味道瞬間充斥著她的鼻腔。
黏膩又噁心。
這種最原始的殺生,讓她慌得頭皮都快炸起來,幾乎想要立刻埋頭嘔吐。
手上的黏膩的血腥讓她只想扔掉手裡的短匕。
甚至止不住的就要後退。
但是眼下有她正護在身後的人。
心裡有道聲音不斷的在提醒她,不能退。
於是那股韌勁驅使著她,重新將手裡的短匕握緊,強迫自己忽略手上的血腥殘肉,忍下作嘔後退的衝動,只快速一腳將地上已經沒了氣息的山豹屍體踢出去。
用護小雞的姿態,堅定的站在折夜身前,眼尾一轉,低聲安慰。
「我在,別怕。」
看到同伴的屍體被踢出來又滾落到山下,洞外的山豹察覺到危險後,頓時又是一陣悽厲的嘶叫!
但洞裡的溫暖還有烤好的食物對這些飢腸轆轆的山豹群來說,無疑是最要命的吸引,它們並不甘心就此離開,只邁動著無聲的腳步,一雙雙眼睛虎視眈眈的盯著姬容。
荒郊野嶺,深夜寒冷,野獸集結之地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生與死的威脅,尤其是眼前這些慢悠悠徘徊著,隨時等待機會蓄勢待發撲上來咬斷喉嚨的山豹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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