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東升,天際微亮,晨曦遍撒大地。
羅豐收拾好了行囊,正欲辭行,就看見羅老爺子拿著一方藥匣子走過來。
「我本來就打算,等你成年了,就讓你出去行醫,當個遊方郎中,多見見世面,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現在倒是提前用上。」
羅豐接過藥匣,沉甸甸的,是親情的份量。
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麼感人的離別話,最後道:「我這就離開了,你要多保重了。」
羅老爺子不耐煩的擺手:「行了行了,又不是生離死別,矯情個什麼勁,快滾快滾。」
他略顯粗暴的將人推出屋子,一把關上了大門,隨即仿佛想起了什麼,連忙道:「有三件事你且牢記,一是治眼的藥要天天抹,不可懈怠;二是謹記『和光同塵,與時舒捲』的道理;三是藥匣里有一封信,將來你若成就天人,不妨打開看看,若是五十年內未能達到,那就將信燒了。」
「我記住了。」
羅豐緩緩走到院子門口,轉身跪在地上,對著合上的屋門磕了三個頭,然後大步走了出去。
屋子裡,羅老爺子透過微微打開的窗戶縫隙,看著漸行漸遠的背影,既是落寞,又是欣慰的嘆了一口氣……
羅豐帶著行李來到約定好的村子門口,發現自己是最後一個,但此時離說好的時間尚有一刻鐘,想來其他人都是等不及了。
江漭道:「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便出發吧。」
他拿出一件巴掌大的青銅馬車,捏了個法印,往地上一扔,青銅馬車陡然增大,片刻間就擴大到比尋常馬車還要大上一圈,坐下十人綽綽有餘。
柳清風見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微微有些得意,倒是羅豐在前日見過宏偉壯闊的佛魔大戰,對這等小把戲不會覺得驚奇,只不過落在別人眼裡,他的冷靜就成了無知者無畏,畢竟瞎子什麼也看不見。
通天古書更是充滿不屑:「真正的運輸類法器應該是藏須彌於芥子,空間符文陣是最基本的要求,這種制式的法器,只有兩種形態,外形看起來越大,證明它內部裝得越少。」
羅豐在腦中反駁:「堂堂的鎮道經文,卻對兩名小輩的法器評頭論足,這可彰顯不出你的高明。」
這話將通天古書噎得不行,他本就自矜身份,便端起架子,一路上竟是徹底沉默,不再發言。
諸人坐進寬敞的馬車,兩匹銅馬受靈力驅動,飛速奔跑起來,隨即更是踏上了天空,拉著馬車在飛行。
「這兩匹銅馬中禁錮著冥界的遊魂,所以能自動辨物,而且它們不需要吃任何食物,只要法力供應充足,便能永無止息的飛下去。」
柳清風帶著幾分賣弄的講解起法器的神通妙用,引得初出茅廬的菜鳥們嘖嘖讚嘆,大大的滿足了虛榮心,唯有羅豐的「不識時務」,令他微微有些介懷,不過一想到對方會被安排到有去無回的懸命峰,也就大度的放過了。
眾人言談甚歡,幾名年輕人更是沉浸在對未來的期盼中,躊躇滿志,忘卻了思鄉情。
羅豐聽到輕快的解說聲,心中思忖著,昨天五個村子數千人上山搜索,最終一無所獲,對這一結果,這兩人似乎並不在意,倒像是專程來挑選徒弟的。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這種情況理所當然,恐怕柳清風兩人也沒想著一定找到異象源頭,畢竟若是運氣不好,碰上落難的大人物,被滅口的可能性很大,比如血淵老人這樣,縱然身負重傷,生命殘若風中燭火,要殺掉他們兩人,也就是吹口氣的事情。
他倆一方面不想真的被牽扯進麻煩事,一方面又不想無所作為而被門派責罰,便想了個偷梁換柱的法子,用找尋弟子來代過。
「玄冥谷乃是六道宗的五大分脈之一,其餘四脈為句芒、祝融、蓐收、后土。堂中弟子若能晉級六重念威境,便有機會魚躍龍門,向上成為六道宗的弟子。六道宗既是巫州首座,又是天下聞名的『三教六宗』之一,實力非比尋常。」
柳清風侃侃而談,江漭不擅口舌,樂得清閒,由著他對新人教導修行界的常識。
在聆聽的同時,對他人目光十分敏感的羅豐隱隱感受到,江漭偶爾掃過眾人的視線中,帶著一股陰冷的味道,就像是看著一群即將被送入屠宰場的豬仔。
其他人就沒他那麼敏感,趙奉先好奇的問:「三教六宗是指什麼?」
柳清風賣弄道:「三教六宗是天下間實力最強的九大門派,其中三教指的是天庭、太上和歸墟,六宗分別是禪渡宗、萬獸宗、羽化宗、龍傲宗、瀛仙宗和六道宗,若劃分層次,三教是超流的門派,六宗則是一流,至於二流門派,便如天上繁星,數不勝數。」
羅豐聽到天庭和歸墟,心頭微微一動,血淵老人便是歸墟長老,歸墟教因作風狠毒,加上功體多為魔靈根,因此又被稱作魔教,而他的生死仇人尊天神皇,則是天庭的掌教,實力深不可測。
若血淵老人所言屬實,尊天神皇已被域外天魔取代,那麼以天庭教的地位,只要他有心為惡,就能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更可怕的,是他蟄伏不動,暗中算計。
以羅豐現今的地位,便是當面指證對方,也無人會相信,哪怕散播謠言,使用三人成虎之計,也只是徒勞的暴露自己,更會引來殺機。
思來想去,沒能想出一個穩妥有效的法子,羅豐在心中嘆了一口氣,知曉是自家本領太低,觸摸不到對方的層次。
蟻蟲也許能以群攻之法,咬死一頭大象,但讓它咬掉天上月亮的一粒塵土,便是聰慧絕倫,才智無雙,也絕無可能做到。
想通了這點,羅豐便將如何對付尊天神皇的念頭拋諸腦後,不再去白費腦力,轉而跟同鄉一起,聆聽柳清風的常識普及。
待過了半日,柳清風說得口乾舌燥,吞下一杯茶水正要接著說,一直安靜的江濤忽然開口了:「到此為止吧,柳師弟該說正事了。」
柳清風停頓了一下,轉頭問道:「現在就說出真相,會不會早了點?」
江濤漫不經心道:「反正遲早要知道的,早一刻知道,就能多做一份心理準備,免得到了山門後大驚小怪,擾了其他同門。」
「說得也是。」
等柳清風轉過頭來,一張臉已經變得冷冰冰,嘴角再也沒有微笑,眼神中透著兇惡,方才那副好好先生的模樣簡直像是另外一個不相干的人。
眾小子心頭一凜,都感覺到不對勁,就見柳清風眯著眼睛,冷笑道:「忘了告訴你們,我們六道宗在修行界,一般是被稱作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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