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羅豐的出身,苗瑛和郭守一清二楚,當初在太虛幻境之時,就為了勸誘他而大戰一場。
靈瞳族的血脈詛咒不提,若是想到了辦法,請極道強者出手護持,還是有機會能渡過道劫的,但兩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羅豐不僅以天級元丹證道,還合了某種先天大道——身懷九重先天大道,羅豐即便有心遮掩,也頂多是遮掩掉先天大道的數量,而不可能偽裝成全是後天大道,否則瞎子都能看出破綻。
這本是不可能做到的,否則歸墟教和天庭又何須為造物計劃的殘缺煩惱至今。
然而,不管他們多麼不願意承認,羅豐就是做到了,現實明明白白的擺在兩人的面前,不由得兩人不承認,除非羅豐是故意偽裝出先天大道的氣息,虛張聲勢,但兩人想不到對方這麼做的理由,因為根本毫無意義,再能裝模作樣,只要一動手,底子就會暴露得乾乾淨淨。
先天大道倒是可以偽裝成後天大道,但後天大道是不可能偽裝成先天大道的。
羅豐沒有理會苗瑛和郭守的震驚,他沒有解釋義務,只是看在太虛幻境中一面之緣的份上,招呼道:「四位,久違了。」
兆斜陽和韓煙翠聽說過一些關於羅豐身份的消息,但是並不詳盡,而且兩人又不像苗瑛和郭守一樣出自造物計劃,故而沒有那麼複雜的心情,只是兩人並沒有給羅豐好臉色看。
「葉知秋之仇,早晚會向你討回。」兩人壓制著怒氣道。
太虛幻境一役中,葉知秋身亡不僅對太上教是個巨大的損失,對同一屆的師兄弟們也是沉重的打擊,因為似葉知秋這樣的人物,早已是領袖般的存在,說是崇拜的對象也不為過,其料事如神,運籌帷幄,諸般艱險困難的局面到了他手裡,都會輕而易舉的解開,是同輩們願意託付性命的對象,不管與他的關係交好還是交惡,對他的本領都不得不甘拜下風。
葉知秋在同輩眼中的形象,就如同羅豐給戰友的感覺,如果有一天羅豐意外隕落,秋璃、方月儀、端木正等人聽聞噩耗時的震驚,就和兆斜陽等人相同,難以接受以致於覺得無比荒謬。
這樣不可能落敗的人物,竟然就這麼身亡了,連天人境都沒有達到,尚未開拓出屬於自己的功績便早早夭折,這本該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假如他們親眼目睹葉知秋和羅豐的決戰倒也罷了,事實擺在眼前,不得不承認,但當初兩人決戰之時,太上教弟子都被凍結在冰山之中,根本無緣觀看,所有人都是在啟動冰封陷阱時失去了意識,等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脫離了太虛幻境,隨後就聽聞了葉知秋的噩耗,這種震驚過於不真實。
可要說葉知秋是中了暗算而死,似乎也並不是多麼能安慰人的話,畢竟葉知秋非是純粹的武者,而是一名統籌大局的智者,中了敵人的暗算豈不意味著智不如人?這比單純的武鬥失敗更讓人難以接受。
無論是智斗落敗還是武鬥落敗,都不是令人愉快的事,加上如今再見這位兇手,發現修為竟是更勝往昔,半點沒有倒霉的痕跡,這種兇手逍遙法外的感覺更叫人覺得窩火。
對於兩人的怒火,羅豐則是毫不在意道:「我與葉知秋公平一戰,生死無怨,兩位若要替他報仇,我絕不會手下留情,所以動手之前,千萬要三思而後行,最好是等晉級天人後再考慮此事,我不想被人污衊以大欺小。」
秋璃聽了後哈哈大笑,這可真是打人又打臉:「沒想到你小子晉級了天人,連挖苦人的本領也提升了許多。」
兆斜陽和韓煙翠自是聽得臉色發黑,後者忍不住就要動手,前者連忙阻止:「算了,他說得沒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在的你我沒有報仇的能力,倉促動手反而遂了他的心意。你我不主動出手,他就必須顧忌以大欺小的規矩,你我一旦動手,他就有了正當的理由可以擊殺你我,而不必負任何責任。所以,要忍!臥薪嘗膽,將來遲早有報仇的機會,但不是現在,不要忘了此次行動的目的!」
韓煙翠哼了一聲,總算是克制住衝動,沒有發難,而且她也意識到,自己很可能受到了紅世天宮的氣氛的影響,否則不該如此魯莽。
另一邊,岳鼎對那名頹廢的中年男子招呼道:「某家岳鼎,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那男子抬手,指尖射出劍氣,在地上寫道:「鄙人沒有姓名,亦無道號,稱我無名即可。」
通天古書忍不住道:「這位肯定是高手啊,你看很多故事裡叫做無名的傢伙,都是深藏不露的絕頂高手,這是慣例。」
岳鼎關注的自然不會是這點,問道:「閣下不能開口說話嗎?」
兆斜陽回答道:「師叔他修煉了獨特的功法,六識皆寐,不能開口說話,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小姑娘夢芸好奇的問:「聽不到聲音,他是怎麼做出反應的?」
兆斜陽道:「師叔是用第七識去觀看這個世界,在他眼裡,眾生皆為芻狗。」
秋璃聽不明白,但她不願露拙,悄悄地問羅豐:「那是什麼意思?難道說,在他的眼裡所有人都是一樣的?那他怎麼分辨朋友和敵人,同門和外人?」
羅豐想了想,道:「在此人的認知中,個體沒有相貌、聲音、氣味的辨別度,僅僅被視為一種『存在』,而『存在』與『存在』之間有著差別,他就是用這種差別來區分個體。」
「有沒有更直白點的解釋,聽得老娘雲裡霧裡。」
「打個比方,此人的認知世界裡,每個人都是一個氣團,沒有相貌、聲音、氣味、溫度,但是氣團有大有小,有扁有圓,如此就能進行辨認。」
「嗯,這下就容易理解了。」秋璃半真半假道。
與此同時,羅豐注意到黃泉的異樣,她緊緊盯著那名太上教的天人修士,情緒少見的出現了浮動。
或許在其他人眼裡,覺得和平時的黃泉沒有差別,一樣的面無表情,但在羅豐眼裡,她已是動搖得相當明顯,於是便問:「怎麼了,你認識此人?」
黃泉壓住情緒,並沒有回答問題,而是道:「無事。」接著便移開了視線,恢復如常,似乎不再在意。
羅豐便沒有追問,轉而詢問岳鼎:「大師沒有取法號嗎?」
岳鼎哈哈一笑,道:「我叫岳鼎,過去叫岳鼎,未來也叫岳鼎,這是父母所取之名,不敢或忘,出家人出的是心,不是名字,有沒有法號並不重要,拘泥於稱呼那就是著相了。」
秋璃嘁了一聲,道:「說得好像很有佛性,還不是俗心未泯,想當個酒肉和尚,人家一聽某某禪師吃肉喝酒,肯定覺得這和尚不收清規,但一聽某個叫岳鼎的傢伙在享受酒池肉林,頂多覺得羨慕嫉妒,沒法說啥閒話。」
岳鼎笑得更歡了,也不否認:「酒肉俗物,的確是捨不得。常人都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某家倒是寧可佛祖穿腸過,酒肉心中留。有了酒肉,還要佛祖做什麼?」
他的身後,無樂慧師聽得眉頭直皺,欲言又止,倒是無苦禪師笑臉依舊,不為所動。
羅豐見此情形,便知無苦禪師的佛法修為要高過無樂慧師,因為「佛祖穿腸過,酒肉心中留」的境界可比「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境界高得多了。
秋璃倒是沒想那麼多,只是被逗樂了,拍著岳鼎的肩膀道:「你這樣宣揚歪理邪說的破戒僧,禪渡宗居然也將你踢出門外,真是奇了,難道裡面就沒一個明眼人嗎?」
夢芸瞧著秋璃的手,不樂意的嘟起了嘴巴。
岳鼎渾然未覺,繼續中傷禪渡宗:「說不定正如你所言,寺里全是瞎子,辨不清佛祖和酒肉,所以才會立下如此不通人性的清規戒律。」
無樂慧師實在受不了這位的「瘋言瘋語」,偏偏對方的輩分要高過自己,不好直言過錯,只得打斷道:「既然三方皆已齊聚,正事要緊,現在便開啟紅世天宮吧。」
無人有異議,於是秋璃、岳鼎和兆斜陽三人分別拿出了殘缺的鑰匙,相互確認後,拼湊在一起,組成一把完整的鑰匙,
剎那間,鑰匙散發出無窮光華,往巍峨高大的城門一插,整個沒入其中。
片刻的沉寂後,整座紅世天宮仿佛活了過來,一股滄桑悠遠的氣息涌動著,仿佛城中盤踞著一頭上古凶獸,令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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