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皇宮後,羅豐一路沉默而行。
「喂喂喂,不說話,你是打算同意那扯淡的交易嗎?放著漂亮的妹子不去合作,反而要同那個陰測測的皇子和無情無義的老不死合作,尤其那個三皇子,明明心底里開心得要死,臉上還能擠出悲傷至極的表情,真是虛偽得叫人嘔吐,你既然那麼悲傷,怎麼不說自己要以身相代呢?」
通天古書滿腹牢騷的抱怨道。
「他不表現得悲傷,難道要表現得非常開心?真實倒是真實了,但沒人會認為這麼誠實的人是個值得託付的人,這就像有人送你禮物,哪怕心裡想要得緊,嘴上也得推辭一番,這同樣是一種虛偽,但不會有人覺得這種虛偽是多餘的。在很多時候,虛偽是正常的,誠實才是愚笨的,因為沒人想看你的誠實。
高明的演技也是一項本領,對於身居高位的人來說,虛偽是必要的既能,反過來,一個不懂得掩飾自己情緒的人,才沒有資格坐在那個位置。拋開個人情緒,理智的進行評估,三皇子即便沒有梟雄的氣量,但至少已有梟雄的才能,雖然還有些稚嫩,但經過一段時間的打磨後倒也足以稱職。」
儘管和三皇子存在過節,但羅豐不會因此就特意貶低對方,當初上門威逼之時,這位皇子就先表現出一副色厲膽薄,怯弱無能的模樣,然後在關鍵時刻暴起發難,奮力一擊,勇猛無懼。
雖然他的行動最終仍是失敗,但那是實力差距太過懸殊的原因,非戰之罪,就臨陣反應來說,他的表現已是無可挑釁,面對不知深淺的強者的威逼,先示敵以弱,懈其戒心,最後一擊致命,簡單而有效的手段,充分利用了彼此缺少情報了解的狀況,換成此方世界任何一名合體期修士,只怕都要中計。
通天古書也明白這一點,但他就是覺得不爽:「那皇帝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大義凜然,他怎麼不去犧牲自己,他也是皇族嫡親血脈吧。什麼皇族的責任,我呸!責人不責己的傢伙都是流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道理難道還用別人教嗎?」
「你這是氣話了,三皇子和郡主都可以犧牲,唯獨當今的天子不行,兩位繼承人都太過年輕,沒有足夠的威望穩定人心。如今的人族帝國已是風雨飄零,全靠這位雄才大略的天子掌舵,才不至於傾倒覆沒,勉強能與妖族相抗衡,可說是力挽狂瀾的英雄,一旦他倒下,群龍無首,人心動盪,原本就苟延殘喘的帝國覆滅只在旦夕之間。」
說到這裡,羅豐停頓了一下,冷靜的評價道:「他所籌謀的苦肉殺局,差一點便成功了,哪怕以我的智慧,也想不出比這更有效的布局,犧牲一名煉虛期修士,擊殺五名煉虛期妖王,重創一名大乘期妖皇,從戰果來說,已是無可挑剔,完美的以小換大。」
通天古書冷笑道:「評價一個計策成功與否,不是看它的戰果,而是看它能否實現戰略目標,沒能格殺妖皇,這次的布局就是徹頭徹尾的失敗,妖皇再蠢,也不會中相同的計策,下一次絕不會有更好的機會。」
對這一點,羅豐倒是沒有異議,但他仍在意離開皇宮前,與李聖謹交談的話:「事實上,按照太師的說法,當時他與皇帝的的確確已聯手將妖皇斬殺,但不知為何,最後妖皇竟而重生,趁著陣法氣息衰退的時刻,一舉脫困。當時我們瞧見的胎兒模樣的怪物,便是妖皇重生時的形貌,按照太師的描述,那是一種接近血肉重生的復活,當時他們藉助陣法之威,已將妖皇全身毀滅,轟為齏粉,本以為對方必死無疑,可結果卻是那些碎肉突然聚合,重新衍生增長,然後就是我們瞧見的情形。」
通天古書語氣凝重道:「血肉重生,按照描述,分明是天人六重長生境才能擁有的能力,哪怕剩下一滴血或一塊肉,只要意志沒有被抹除,就能復活重生難道此方世界的大乘期對應的不是五重界王境,而是下一重的長生境?」
羅豐思索道:「境界的分級本來就不是固定的,而是前人根據經驗總結出來的規律,認為這樣的晉級方式才更有把握,成功率更大,符合循序漸進的標準。此方世界與玉洲狀況不同,就算他們的大乘期直接跨一個境界,或者顛倒了順序也不足為奇。」
「不對不對不對……」通天古書連聲呢喃否認,「不該是這樣,就算是六重長生境的修士,在全身被轟為齏粉的情況下,重生後也必然元氣大傷,不可能像先前那樣生龍活虎,血肉重生終究只是一種萬不得已的保命手段,可不是什麼神通法術,沒人喜歡那種滋味。像那種全身軀體被毀滅的情況,元氣大傷是最基礎的,根基受損也很常見,再嚴重一些,閉關修養百年乃至跌落境界也不是沒有可能……」
羅豐想到一種可能:「如果血肉重生與大乘期毫無關係,那麼最大的嫌疑就是那件『秘寶』……」
「這樣的推斷才是最合理的,此方世界中沒人晉級過大乘期,不明白這一境界的神通本領,以為血肉重生是常態,倒也無可厚非,但對於我等來說,天人境後期的境界早已一清二楚,根本不存在這麼誇張的復活能力,豈能上當受騙?」通天古書道。
「但這些情報只在對付妖皇的時候有用,對於解決明溪郡主的困境毫無意義。」羅豐一針見血道,「將來若要斬殺妖皇,必須先針對此點下手,禁絕他的復活能力。」
通天古書怔了片刻,然後才嘆道:「如果能直接殺掉妖皇的話,修復龍脈也就變得沒那麼緊要了……你小子不是曾預測,有把握對付大乘期的強者嗎?結果前日交手,被人家一招擊敗,未免也太遜了吧。」
「我只是有把握從他手底下逃得性命,不是戰勝,連正面抗衡的把握都沒有,你又是以怎樣的方式理解,才能得出我有把握對付妖皇的結論?而且,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賭上性命去跟強者搏殺,怎麼看都不是智者該為之事。」
羅豐停頓了一下,最終總結成一句話:「說到底,我並沒有介入此事的理由,那位皇帝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敢公然挖牆腳。」
對於此方世界,羅豐終究只是一名外人,他雖然肩負傳教的任務,可也沒必要為此賠上自己的性命,如果事不可為,大不了先躲上幾年,尋找到回歸玉洲世界的方法,然後再尋找其他更容易傳播道統的世界即可,沒必要非得在此方世界與那名妖皇決個生死。
正是基於這一原因,迄今為止,羅豐在對付妖族之事上一直表現得不冷不熱,沒有半分積極性,也不曾主動獻計獻策,和當初在掌天世界中對付海族的態度截然相反,決不輕易冒險。
像之前碰上妖皇脫困,如果他聯手化身的話,還是有幾分把握將妖皇攔住,但他並沒有這麼做,反而借著中招有意避開鋒芒,因為這樣做實在太危險了,不僅是對自己,對屠百靈等人也是一種不負責任。
「如此說來,只能是放棄了麼……」通天古書唏噓道。
「先看下明溪郡主的反應吧,如果她有一顆『敢叫日月換新天』的雄心,倒也不是不能做些什麼……」
抱著最後的一點心思,羅豐回到郡王府,見到了明溪郡主,然後將在皇宮中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這同樣是皇帝的想法。
儘管沒有明言,但皇帝還是希望由羅豐代為轉述,而不是自己親口對明溪說出,讓她主動獻身的話——至少羅豐是這麼認為的。
在聽完轉述的話後,明溪郡主陷入了沉默,最初是有些難以接受,或者她聽明白了但本能的生出抗拒的意志,可隨後她就想通了,羅豐沒有撒謊的必要,於是漸漸地,她垂下了那顆總是高昂著的,倔強的,絕不向別人低俯的腦袋。
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她的臉,叫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緊握著的,微微顫抖的雙手稍稍泄露出了她的情緒。
羅豐不知道此刻少女心中會在想些什麼,因為他設身處地去想,如果有人以大義來逼他去死,他是絕對不會妥協的,無論是有恩於他的羅老爺子,還是培養了他的六道宗,他都沒有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打算——比起坐以待斃的獻出生命,他寧可死中求生,拼命去爭取一線希望。
所以對他來說,這根本就是一個不需要猶豫的問題。
但對於明溪郡主,顯然這不是一個能輕易做出抉擇的問題。
然而,她終究還是做出了決定。
「出生為皇族,從小我享受著這一身份帶來的好處,生來就享有的權利、地位、財富,是許多人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修行時更分潤到大量的資源,才有今日的成就……現在,是我該盡皇族責任的時候了!」
明溪郡主再度昂起了頭,一如既往的高傲、不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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