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璇真人愣了一下,似乎是在確認素媚到底說了什麼。
只因這句話,所有的人都有可能說,唯獨自己的徒兒不可能說。
於是,素媚又重複了一遍:「師尊,請幫我復活九幽祖師的意識!」
靈璇真人沉默了片刻,凝視著素媚的眼睛,似是在確認對方是否受到精神控制,但她最終看見的,是一對充滿了覺悟,下定了決心,一往無前的堅定眼神。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這可不是能一笑了之的事情,也沒有任何後悔的餘地!」
素媚毫不動搖道:「我知道,但我必須這麼做。」
「不,你不知道,否則你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旦覺醒九幽*的意識,你的人格就會被她所吞噬,你的人生就會成為她記憶的一部分,你不再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僅僅只是某人的分身!」
——九幽祖師是屬於過去的歷史,而你是屬於現在和未來,為了過去而犧牲未來,世上沒有這麼愚蠢的道理,證明自己比九幽*更加強大,這才是你真正的天命!
「這比死亡更嚴重,死亡後還能轉世重生,可如果失去了自我,你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甚至連『素媚』這個人都不復存在,你的過去,將成為他人的附庸,沒有人會記得你的存在!」
——她是一個很愛笑的女子,古靈精怪,聰慧機敏,喜歡捉弄人,又討厭被人占便宜,她的話你不能輕信,否則容易上當受騙,而我,不討厭她……如果讓我在九幽*和素媚之間做一個選擇,我希望是後者。
熟悉的聲音猶然在耳,每每想起這番話,便有一股暖意流淌在心頭。
即便在最危險的時刻,只要想起這番話,想起在那座大殿中,面對諸多前輩高人充滿敵意的目光,依然堅定地站在自己身前,為自己遮風擋雨的背影,便不再覺得孤單,心中就會充滿力量。
「請再一次賜給我勇氣吧……」
素媚在心中祈禱了一句,接著握緊拳頭,倔強地抬頭,看著靈璇真人,一字一頓堅定道:「即便如此,我還是想求您!」
靈璇真人倏爾覺得眼前的情景異常熟悉,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和記憶中面對諸多前輩強者,毅然喊出「我不願」的那個少女的身影重疊在一起,意識恍惚間,有一種時光回流的錯覺。
明明是同樣的身姿,明明是同樣堅定的意志,從口中吐出的,卻是截然不同的請求。
一股莫名的憤怒湧上腦海,夾雜著強烈的痛惜,就好像看見自己的孩子自暴自棄,與自己期許的方向背道而馳,正面頂撞自己。
靈璇真人只覺無法遏制這股情感,眼角泛著淚花,半是痛斥半是痛惜地問:「你忘記自己說過的話了嗎?你忘記自己的堅持了嗎?你可不是為了某個人才踏上修行之路,你要將自己過去的一切努力都否定掉嗎?你歷經千難萬險,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不要變成其他人,我要做我自己!
——我叫素媚,不是九幽*,我只為自己的意願而活!
——我所經歷的一切,遇見的每一個人,每一個無論正確還是錯誤的決定,皆是出自己的意願,而不是九幽*!我的記憶,我的修行,我結交的朋友,我喜歡的人,皆不屬於九幽*,與她毫無關係,這是我的人生,絕不會交給她人,無論那人是誰!
深深銘刻在記憶簿中的種種畫面,被一筆狠狠抹去!
「那些我都記不得了!我只知道,現在只有我能救他,只有這個辦法可以救他——
只要能救他,其它的我都不在乎!」
不容動搖的意志,此生無悔的覺悟,曾經否定掉天命的素媚,這一刻似乎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真正的天命。
看到這樣的素媚,靈璇真人全身的氣力一下子被抽乾了,顫抖著伸出手,摸著對方的臉,無比疼惜地喃喃道:「痴兒,痴兒……」
……
羽化界。
明明只有數步之遙,卻如天塹一般難以渡過。
顛佬魔王、冰川魔王、佛鬼魔王以及外道魔君皆已受創,尤其是被聖邪極力入侵,想要清除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至少短時間內無法做到,因此難以加入戰場。
然而,如今的魔軍已不再是龍魔之主執掌時的狀況,甚至恰好相反,他們沒有了鎮壓全場的極道強者,卻多出了許多王級天魔,論界域強者的數量,甚至比人族還要多。
在三位魔王受創的當下,又有晦曦魔王和荊花魔王加入戰場。
晦曦魔王是一個巨大的黑球,圓滾滾的模樣,沒有任何外在肢體。
他能吸收一切光芒,如蘇白鷺斬出的劍氣,會在靠近他的時候,突然晦暗下來,失去凌厲的劍光,變得黑如木炭,毫不起眼,而且威能盡失,就跟真正的木炭別無二致,擊在晦曦魔王的身上,非常脆弱的破碎開來。
荊花魔王則是維持著人類女子的身軀,她的體態婀娜,風姿綽約,漆黑的秀髮上插著一朵怒放的牡丹,襯托得格外嬌艷,一雙丹鳳眼帶著勾魂奪寶的魅力,讓人哪怕看上一眼,都會有一種消魂蝕骨的感覺。
更令人在意的是,她身上所穿的霓裳純粹由樹葉交織而成,偏偏內里沒有一件褻衣,於是在劇烈的打鬥中,往往有樹葉受氣流激盪而飄動,使得春光乍泄。
不過荊花魔王並未在意,甚至反以此為樂,她手持一根荊棘長鞭,舞如蛟龍,快若雷霆,乍一看,就好像有數十根鞭子同時在進攻一般。
蘇白鷺倚仗無相劍體與雙魔周旋,守護著徹底失去戰力,在聖邪極力反噬下,只能維持一點意識不陷入昏迷的羅豐,苦苦支撐著。
憑她一人自然不可能對抗兩大魔王,更別說分心守護羅豐,不過在兩人的頭頂懸浮著一座輪迴轉業塔,又有生死磨盤緩緩轉動著,垂掛下一道道生死之力,擋住攻擊的餘波,尤其是晦曦魔王的無光界域,似乎受生死之力所克,無法入侵兩人所在範圍。
此外,荊花魔王的鞭子藏有諸多詛咒之力,又有嗜血之效,倘若換成尋常的天人修士,只要挨上一鞭,就會失去三成的戰力,半邊身體的精血會被榨取得一乾二淨,甚至沒有中招,光是聞到鞭上散發出來的香味,同樣會神乏體困,元功盡散,因此與她的戰鬥,最忌近身。
但蘇白鷺的身體早已不是肉身之軀,已經全部轉換成了劍氣,內蘊純粹的劍意,對於詛咒和毒氣擁有強大的抗性,近乎豁免,無懼與荊花魔王的正面交鋒。
在兩位魔王的手段都受到克制的情況下,蘇白鷺才能一直堅持到現在,否則早被拿下,而她非常清楚,自己的處境仍是越來越趨不利。
「糟糕了,源力石中儲藏的元氣只剩下一成,等到揮霍一空,我便再也無法補充無相劍體的消耗,更令人擔憂的是,那邊的魔君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出手,他在謀算著什麼?還是說,他是在等待我露出氣力不濟的那一刻,再發動雷霆一擊?」
笑藏魔君並沒有這樣的打算,他甚至沒有去推算源力石中還殘留著多少元氣,因為蘇白鷺的實力並不被他放在眼裡,因此蘇白鷺能堅持多久,他根本不在意,也無須在意。
在命運之術被玉虛琉璃燈破去之後,他便沒有繼續出手。
因為他感受了危險,一種自己如果出手,就會有重傷乃至危及生命的危險,而且這股危險感正變得越來越強烈。
作為一位涉獵先天命運大道的魔,他比其他的魔更相信自己的直覺,因為這很可能就是命運的警示,所以他不得不慎重。
而且,這種警示並非無由,至少笑藏魔君就能想到數種可能的危險,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一種,便是羅豐還殘留著聖邪極力,卻假裝消耗殆盡,倘若自己出手,便會遭遇豁命逆襲。
笑藏魔君行事向來謹慎,他可不願親臨險境,尤其是在這種勝券在握的情況下,沒有冒險的必要,只需在一旁看著就好。
「不過,看來看去,卻也沒看出這小子哪裡有翻盤的餘力,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有人特意扭曲了天機命數,故意誤導我的直覺?」儘管有這樣的懷疑,笑藏魔君仍不打算出手,「無奈啊,此子抹去了自己的命數,根本瞧不見他的未來分支,連他還藏有什麼樣的底牌,都瞧不出線索。」
觀望中,忽聞大地一陣轟鳴,一道漆黑的身影破土而出,正是外道魔君!
「哈,這下倒是簡單了,也用不著我來出手試探,以外道的挨打能力,即便是承受極道強者的一擊,也不會有生命危險。」笑藏魔君熄掉了親自下場的念頭,耐心地拭目以待。
晦曦魔王和荊花魔王也同時注意到了外道魔君的出現,當下加催攻勢,狂攻猛打,死死壓制住蘇白鷺,不給她帶人逃脫的機會。
只要等到外道魔君加入戰鬥,一切便塵埃落定!
在狂風驟雨的攻勢下,蘇白鷺只能藉助輪迴轉業塔的守護,抵擋住攻擊,別說踏出輪迴轉業塔的守護範圍,連喘口氣都做不到,仿佛只要鬆掉一口氣,立即就會被對方的攻勢所淹沒。
但外道魔君的出現,不僅魔族知曉,她也同樣感應到了,若是等到這位魔君出手,羅豐將再無脫身的機會,因此必須在對方插手戰鬥前做出改變,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此刻若不搏命,將再也沒有搏命的機會!
蘇白鷺心意已決,當下轉頭對羅豐道:「接下來,我會用盡我全部的力量,為你開出一條通道,你一定要抓住機會,也許只有一息!」
幾近昏迷的羅豐,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只能艱難的眨了眨眼睛,表示知道。
蘇白鷺深吸一口氣,就要孤注一擲,斬出自己最強的一劍。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而又孤高的聲音穿過空間壁障。
「生死輪迴塔不是這麼用的。」
一隻完美無瑕、嬌嫩賽玉的大手從空間壁障里穿梭而出,抓住了輪迴轉業塔。
「它是這麼用的!」
大手握著輪迴轉業塔,朝著地面狠狠砸去,「轟隆」一聲,將來不及閃躲的荊花魔王壓成了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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